声音清脆地飘过来。

“把这个烧了。”

“这……还是好的啊?”

“主子说,被狗挠过了,不干净,烧了。”

“……是。”

李绩看着那件雪白的中衣,久久没跨出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卿卿:把宫里别的女人都赶出去,从今往后只独宠我一个!

十方狂点头:好好好!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我太爱了我可以!狗子什么的都闪一边去吧我女儿独美开大镇压全场!

今天可能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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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皇后三十六课。

李绩站在垂花门边上, 风吹得衣摆猎猎作响,目光落到那件他才刚触摸过的中衣上时,耳边一声雷霆炸响。

他忽然觉得心有点疼。

烟洛余光瞥到一抹明黄, 待转眼一看,只见到门角掠过一个人影, 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可她又分明感觉到方才有人站在那,摇了摇头,烟洛转身走了进去。

容卿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她侧偏着头, 脸颊轻轻压在枕头上, 鼓出一小块肉来, 红润小嘴紧紧抿着,眉毛还算舒展, 像月儿弯弯,看起来睡得挺香甜,烟洛这样看着, 没由来地感觉到一阵满足。

她不奢求别的, 只要主子还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第二日, 玉照宫传来李绩清早颁布的册封圣旨, 沉寂在后宫两个多月的妃子们终于有了名分, 承香殿的陆氏果然位最高,封了淑妃,兰香殿的萧氏则封了昭仪, 位列九嫔之首,也算不低了,而汝阳王献上的美人,最后只封了一个宝林。

李绩这么多年来,身边莺莺燕燕绝不止三人,只不过未得宠幸,就一直被安置在偏僻的宫殿里,连普通宫人都不如,日后也不见得能重见天日。容卿吃着早膳,听玉竹一一悉数了三个人的封号,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示意烟洛让人把东西收拾下去。

“怎么没封个贵妃呢?陆家不是有这个传统来着吗。”容卿浑不在意地问了一嘴,丝毫没有后宫女子听到这种事时该有的嫉妒心,玉竹偷偷瞧了她一眼,发现她确实漫不经心。

微微俯了俯身,玉竹迟疑着回答:“是,奴婢记得太后娘娘原也是贵妃,可能是陛下尊敬太后,不想让这个侄女越过她去。”

跟皇姑母斗了大半辈子的陆氏陆宛瑜如今已经贵为太后,李崇演的后妃经历两次宫变,第一次大多死在为他殉葬上,第二次都被沈佑潜带人血洗了,如今除了陆宛瑜是一个不留,李绩原也不用非要尊她为太后,只是夺权路上陆家助力太多,出兵力人力,太后也只是卖陆家一个面子。

李绩不封贵妃,大概是不想陆家风头太盛,留个可晋升的余地,提醒陆家他们未来还有盼头,就像她已经是皇后了,所以卓承榭送来的美人也

只得个小小的宝林。

李绩这一碗水倒是端得很平呢。

容卿心里都清楚,刚才的问话只不过是小小调侃一句罢了,玉竹没听出来,所以才认认真真地回答她。

见容卿不说话,玉竹以为是自己说错了,又继续道:“不过陆氏现在还没有龙嗣,的确够不到贵妃的高度,也许什么时候身子有了动静,陛下就会加封了。说起来,陆氏跟了陛下这么久,一直没传过好消息,也挺让人疑惑的——”

“啪!”

一声手拍桌案的响声将她的话打断,玉竹一抬头,看到容卿已经站起身,手紧紧抓着桌角,神色有些痛苦地闭着眼睛,身形还有些摇晃。

烟洛刚好进来,看到容卿的样子后大惊失色,忙跑过来扶住她。

“主子!”

玉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插不上手,只好问:“娘娘身子不舒服吗?奴婢去找太医!”

容卿以手掩面,眼睛在指尖缝隙里看着地面,呼吸一下比一下粗沉,烟洛知道她又发病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肯定是玉竹说了什么没用的话,因此眼神有些凌厉,扭头对她十分不留情面地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主子扶到床上去!”

玉竹被喝得一怔,来不及委屈,急忙“欸”了声,去搭手,谁知道容卿一下子将她推开了,她没稳住身子,被身后的凳子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主子!”

烟洛变了脸色,手上使了力气,将容卿紧紧抱在怀里,禁锢住她的双手,一边回头对地上的玉竹吼道:“去妆台左边抽匣第一层拿那个葫芦玉瓶,快去!”

玉竹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因疼痛而流出的眼泪立刻被逼了回去,她点了下头,连滚带爬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里间,很快就拿了那个玉瓶过来。

“取一颗,给主子服下!”

玉竹照做,发着抖的手好不容易将那颗药送到容卿嘴里,看到那个被烟洛紧紧抱着的人终于安静下来,她才犹如死里逃生似的松出一口气。

容卿软得站不直身,烟洛抱着她一边,力气却有些不够了,玉竹看到后赶紧去帮忙,这次没有被推开,两人合力给她扶到床上,容卿躺下去,眼神黯淡无光,眼底

满是疲倦。

“再给我一粒药。”她艰难地说了一句话,烟洛听到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的人,“主子!”

“再吃一粒,大典那天记得叫醒我就好。”容卿瘪了瘪嘴,近乎哀求似的看着烟洛。

从来树立高墙铁壁的人,忽然这样露出最柔软的腹肉来恳求人,谁都会不忍心拒绝的。

主子每次吃完药要昏睡好久,吃得越多睡得越久,这样很可能误了大典,可看她的样子,不睡就要一直撑到大典,期间一定会特别痛苦的。

烟洛见过她最疯狂的样子。

她从玉瓶里又倒出一粒,送到容卿嘴边,她吃下后很快就睡着了,只是眉心蹙着,好像睡梦中也在做着噩梦,烟洛守了一会儿,见她真的睡熟了,这才沉着脸站起身,看着一旁惊魂未定的玉竹。

“跟我来!”

她低喝一声,玉竹一下被镇住了,她自问也算沉稳拿得住事,烟洛气势却比她更强,而且经历了刚才的变故,她早就失了魂了,怔怔地跟在烟洛身后走了出去。

到了无人处,烟洛才终于问她:“你到底说了什么,会让主子变成那样!”

玉竹有些心慌,也知道可能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忙回忆起来,慌张地回道:“我……我也没说什么,只说陆氏如今就封了个淑妃,是因为还没孩子,可也不至于啊——”

烟洛一下抓住她肩膀,神色由震惊转为愤怒:“你怎么这么多话!”

“以后在主子面前,有关‘孩子’的事,一个字也不要提,再提,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懂了吗?”

玉竹被她狰狞的怒火吓得声音都出不来了,只能一遍遍地点着头,烟洛慢慢放开她,眼圈却渐渐变得通红,她抹了下眼角,有些无力地转身回了殿里,玉竹只是呆滞地消化刚才发生的一切。

烟洛回到床边,跪在一旁看着安睡的人,也被勾起那个噩梦,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我对不起皇后,现在只想主子能好好的,”她伸手手,替容卿紧了紧被角,“为什么不接萱儿过来呢?你只有看着她才能好……”

她低着头,泪水滴答滴答落在床上,一只手忽然握住她的手腕,烟洛一怔,才发现容卿正半睁着眼看着她。

“如果是一个笼子,能飞出一只鸟儿也好。”容卿哑着嗓子,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烟洛鼻子一酸,瘪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垂下头轻轻啜泣起来,难过到无法压抑,慢慢变成绵长而无际的呜呜哭声。

“那你呢,那你为什么不飞出去?”

她不害怕自己追随容卿会成为这高高宫墙内没有自由的人,她只怕容卿会在这样窒息的环境里一点一点失去生气。

“飞不出去的……”容卿摇了摇头:“飞不出去的……”

她没解释,只是呢喃着,一遍一遍重复那句话,然后闭上双眼,这次才是真的睡去了。

——

李绩上完早朝后留了几个大臣在衡元殿议事,沈佑潜逃到南域后就没了踪迹,再派去追踪的人也石沉大海,经历了大延朝,南域十三部自然不再归顺大盛,但是不管沈佑潜在不在那里,南域都要打下来,大盛才算真的一统。

但他才刚登基不久,大盛经历五年战事已千疮百孔,国库空虚不说,兵力也不强盛,内斗向来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最后不论谁成功了都要吃下这苦果,因此要不要继续攻打南域,朝廷便分成了两派,两派各执己见,朝堂上吵完朝下吵,私底下吵,在李绩面前还是吵。

李绩就这个问题已经看了他们吵一下午了。

“行军打仗哪能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兵从哪里来,战马兵器够不够用,国库能不能支撑得起大的战争,这些都需要从长计议,眼下陛下刚登基,正是修生养息的时候,穷兵黩武只会自取灭亡!”

“沈贼兵败逃走,既然肯退到南域,难保他将来不会有卷土重来的一日,之前我军势若破竹,到如今却退缩了,已不是助长他人之威风,告诉世人我大盛拿他们没办法吗?”

“现在哪里是逞英雄的时候,等到兵临南域却发现兵力不足后继无力,攻不下南域,难道就不是助长他人之威风,难道就能弘扬国威了吗!”

底下人说话时,吐沫星子都要飞出来,只不过到底读过圣贤书,动手是不会的。

“好了!”

李绩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将持续了一下午的车轱辘骂战制止,他看了看一旁不曾言语的陆十宴,眉头有几分舒展

:“陆爱卿觉得呢?”

陆十宴被点名,他想了一会儿,拱手回道:“两位大臣说得都有些道理,依微臣之见,收复南域倒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必现在就出兵。”

李绩点了点头,又看向下面的卓承榭:“汝阳王也这么想?”

卓承榭看了陆十宴一眼,长长的袖子遮住面容:“臣也认为陆将军说得对,收复不急在这一时,只是……震慑却一定要有,派兵到边境给南域施压,就算不正面应战,也要告诉他们咱们并未将他们忘了。”

“而且……”他说着,停顿一下,李绩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南域有十三个部落,未必一心,我们不如想想办法,如何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若能从内部瓦解,想要击溃他们也不是太难了。”

卓承榭说完,许多人都暗暗点头,其实这事他们也想过,只是被仁义礼智束缚着,不愿当这个出头鸟,被人背地里骂阴险。

却没想到先这样说的,是一向以“光明磊落”享誉的卓家人,卓承榭说完退至一旁,冷眉将那些偷偷瞥他的人一扫,后者立马低头了,噤若寒蝉地模样,真是怕极了这个杀神。

李绩扬了扬眉:“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既然是汝阳王提出来的,这件事便交给你,国库的问题你找萧文石,朕三日后要看到结果。”

他一说完,这事就算板上钉钉了,陆十宴脸色不太好看,却也没多说什么,小小的朝议散去,众臣都往外走,李绩忽然叫住了最后面那个慢吞吞的人。

他因不良于行,坐在轮椅之上,方才也一句话没说,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三哥。”

李缜的手顿了顿,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上面的人。

李绩挥了挥手,王椽得令,带着其余宫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两个人之后,李绩才从上面走下来。

“三哥刚才,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李缜抬了抬眼皮:“陛下心里已经决定好该怎么做了,臣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外人在,李缜说话很不客气,他没穿官服,还是那一身雪白,因为病容的关系,衬得脸和衣服一个颜色。

李绩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积压了许久的闷火涌了上来

“一直没机会问三哥,”他看了看门外亮堂的光线,“手里握着那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到现在也不拿出来?”

“陛下是想臣拿出来?”李缜皱了皱眉头,似乎被顶出了一句气话,半晌后他偏过头去,长长地叹了一声,“我不会作出任何威胁你的事的,卿儿嫁给你,未来是你的皇后,这是她的选择,我没什么能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你们好好守着这江山,给她一个安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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