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澜掂着那没多少分量的荷包,嘴角微微抽了抽。
小宝则是上前,把钥匙交给了姜妙。
肖彻娶姜妙之前,也给过小家伙一把钥匙,他同样也是交给了娘亲。
姜妙接过,掏出丝帕包好,最后塞回了袖子里。
一大早的被强塞了一把狗粮,楚澜看得酸溜溜的,坐下来捏了个包子往嘴里塞。
姜妙见状,道:“二殿下应该还没用早饭吧,我让人再送两副碗筷进来。”
“别!”楚澜嘴里的包子还没咽下去,声音含糊不清。
姜妙疑惑地看着他。
楚澜道:“你是大嫂,别叫我二殿下。”
姜妙只得看向肖彻,肖彻一脸淡定,“在北梁时,我娘管他叫小澜澜。”
“噗——”楚澜吞咽太急,被包子噎到,这会儿正在喝水,闻言,直接喷了出来。
“小澜澜?”姜妙挑眉,“那岂不是管你叫小胤胤?”
“哈哈哈小胤胤……”楚澜爽了,都来不及擦擦嘴就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见肖彻没说话,姜妙便知,自己猜中了。
她轻笑了下,突然觉得北梁那位苏皇后还挺有意思。
“小胤胤……”小宝也跟着喊。
姜妙瞅着他,“那是你爹,能随便喊的吗?”
小宝不说话了,只坐在那儿傻乐。
姜妙给他盛了半碗鸡丝粥,小宝喝完后,便被他小叔叔带了出去。
没多会儿,冯公公来驿馆传皇帝的口谕,说请楚太子入宫商议两国建交的细节。
姜妙看了肖彻一眼。
肖彻道:“最近外面不太平,你就在驿馆里待着,等我回来。”
姜妙点点头。
亲自把他送出驿馆以后,便去了姚氏处。
楚绾陪着姚氏用的早饭,这会儿俩人正在屋里说话。
姜妙来时听到说笑声,打帘进去得见那二人坐在临窗的竹榻上,楚绾手边放着好几个精致的小瓶子,琉璃的。
她一时好奇,上前问:“这是什么?”
“护肤品。”楚绾见她便笑,“我带了好几套,手上这套正适合姚姨保养,嫂嫂要不要,我那儿还有适合你的。”
看了看姜妙明艳的五官,她又道:“其实嫂嫂底子这么好,应该晚两年再开始保养,现在尽量少接触这些东西。”
姜妙挑眉,“有毒吗?”
“那不能。”楚绾道:“只不过,你是天生的美人,并不需要太多的外在修饰,我这护肤品没毒,但用的时间久了肯定会有一定的依赖性,所以,我暂时就不给你了。”
姜妙顺势搬个绣墩坐了过来,拿起一个小琉璃瓶仔细端详,“怪精致的,感觉你们北梁好像有很多南齐没有的东西。”
“那是。”提起这茬楚绾就自豪,“因为北梁有个无所不能的皇后呀。”
姜妙想起去年苏皇后帮自己包扎腿时留的方子被胡大夫连连称赞,可见医术之高。
宫宴那天,楚绾又说棉花和高产稻都是她母后的杰作。
懂医术,能治病救人,关注民生,能通过自己的本事改变整个国家的百姓生存现状,能让帝王为她空置六宫而不被朝官和百姓所诟病,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原来这天底下,还真有无所不能到十全十美的人。”姜妙感慨。
楚绾怕她压力大,忙道:“也不是无所不能啦,我母后就不会下厨,二十多年了,厨艺都没什么长进,我二哥每次被拉去试菜都跟上刑场似的。”
听着楚绾的话,姚氏就有些紧张,“我们妙娘出身低微,只怕……”
“我娘出身也不好。”楚绾道:“当年霍太后为了防止我爹与权臣联姻,随便从乡下选个姑娘就赐给了我父皇,他们俩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的。
关于嫂嫂,姚姨别想太多,听我娘说,是我大哥先对不起的嫂嫂,嫂嫂年纪轻轻就一个人带着孩子吃了那么多苦,大哥弥补她是应该的,他要敢嫌弃嫂嫂,我替你们揍他。”
说起肖彻,楚绾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咦”了一声,“怎么没见大哥?”
姜妙道:“冯公公先前来传皇上口谕,他入宫去跟皇上商议建交细节了。”
楚绾点点头。
……
定王府。
肖宏的飞鸽传书昨晚就出去了,然而直到现在都没人传信回来。
现在这个结果,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因着他的关系,冯公公也被处置了。
要么,冯公公背叛了他。
不过,冯恩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背叛的可能性太小。
所以,很大可能是被处置了。
想到这儿,肖宏心中涌上一股不安的预感,他冲外面喊了一声,把孟公公叫进来。
“老王爷……”孟公公给他行礼。
肖宏问:“现在能不能打听到外面的情况?”
“羽林卫换着班地守在外头,如今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孟公公叹气道:“老奴刚刚才去大门处试过,若不是我跑得快,只怕这会儿脑袋已经搬家了。”
肖宏闻言,深深皱起眉。
看来太后是铁了心不相信他了。
朝中那么多痛恨宦官掌权的大臣,此时该是恨不能商量个办法出来将他狠狠拉下马踩得稀碎。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想到这儿,肖宏又重新坐回书案边,提笔写了封密信,再次让孟公公捉了信鸽来,打算传往城外。
两条密道的出口被肖彻派人封锁了,现如今能救他的只有城外那几名大将。
信鸽放飞以后,肖宏便坐在临窗的太师椅上焦急等着。
不多会儿,就听到外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孟公公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出去看,就见一身软甲的姜旭走了进来,手上拎着一只中了箭的鸽子,鸽子还没彻底咽气,翅膀不停地扑腾着。
“旭、旭哥儿。”孟公公以前就认识姜旭,那时候便这么称呼他。
姜旭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问:“这鸽子谁放的?”
孟公公脸色一变,忙跪了下去,“是老奴。”
姜旭将鸽子连同射中的羽箭往地上一扔,吩咐身后的一名大将,“去后院把剩下的鸽子拉出去烤了。”
“得嘞!”那大将欢快地应了一声,便带着几个小兵朝着后院方向而去。
孟公公目瞪口呆,“旭哥儿,那可是老爷子亲自培养的信鸽!你怎能说烤就烤?”
姜旭看了眼正屋方向,声音拔高,“本座如今为左军都督,奉旨收回肖老爷子手中的兵权,若有阻拦者,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气势瘆人。
孟公公身子一软,脸色随之惨白下来。
昨儿才让人带兵包围定王府,今儿就要收回兵权了,看来皇上和太后是铁了心要置老爷子于死地啊!
“旭哥儿,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孟公公膝行到姜旭跟前,企图拦着他,“好端端的,皇上为何要收了老爷子的兵权?”
姜旭语气微冷,“本座只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管。”
“那你也该向皇上求求情啊!”孟公公道:“二十多年前,若非老爷子收留,你们母子还不知凄惨到了什么地步,老爷子虽未曾明着收你为义子,可他对你们母子的大恩大德,你总不能忘了吧?
如今老爷子有难,旭哥儿你怎能见死不救?”
姜旭垂眸,冷冽的目光直视着孟公公,“老爷子犯罪了?”
“怎么可能犯罪?”孟公公神情激动,怒吼道,“你别血口喷人!”
“那既然没犯罪,本座便不会取他性命,不过是收了他手上的兵权而已,怎么就见死不救了?”
孟公公狠狠一噎。
“让开!”姜旭发出最后的警告。
孟公公跪在那儿不动。
姜旭冷笑了笑,“唰”地一声抽出腰间长剑,剑刃抵在孟公公的脖颈上,“想死?”
孟公公吓得大惊失色,不得不挪往一边。
姜旭收了长剑,迈着步子跨进正屋。
肖宏仍旧坐在临窗的太师椅上,只留了个背影给姜旭。
“老王爷。”姜旭拱手,恭敬行了个礼。
肖宏坐着不动,许久之后,苍老的声音缓缓传出,“二十多年了,我没想到,那么多孩子里面,你会是第一个背叛我的。”
姜旭盯着他的背影片刻,“我也没想到,最先背叛厂公的人竟然是他最为信任的义父。”
肖宏冷笑一声,“我手底下的孩子,哪一个长大后不是随时做好牺牲准备的?肖彻不过是他们中的一个罢了,从入东厂的一天起,他就注定了将来要为新帝登顶而铺路,他的死,在计划之内,也在情理之中,何来背叛一说?”
“可惜了。”姜旭道:“新帝并不领老爷子这份情,刚下的令,让我收了老爷子的兵权。”
“就凭你?”肖宏终于转过头,老脸上却是一片冷沉,“五军营还在我手上,你既为左军都督,那就还是五军营的人,我说的话,你敢不听么?”
姜旭皱了皱眉。
肖宏望着他,忽然笑了起来,“苗老还在外面,你今日敢动我一分,你的妻女,你的母亲,都别想有命再活。”
姜旭脸色顿时难看下来,“你究竟想如何?”
肖宏道:“肖彻换个身份回来,一招离间计使我元气大伤,我须得出城休养一段时日,你送我出去。”
“不可能!”姜旭怒道:“现在城门到处都是守卫,就为防着你逃出去,你走不了。”
“我走不走得了,全凭你自个儿决定。”肖宏一脸无所谓的态度。
姜旭俊脸微微一白。
昨天晚上肖彻故意来定王府,就是为了变相坐实肖宏的“细作”身份。
果然今天早朝,就有人借此说事儿了。
姜旭还以为,自己奉命前来收虎符会十拿九稳。
却万万没想到,算漏了一个苗老。
自从去年肖彻坠崖以后,苗老就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了定王府,从此再没出现过。
他还以为,苗老在那场宫变中被迫牺牲了,却原来,一直都躲在暗处为老爷子卖命?
一边是皇命,一边是家人的性命。
姜旭无法抉择,俊脸上覆了一层冷霜。
“时间不多了。”肖宏提醒他,“你是想要虎符,还是想要你家人的性命?”
他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虎符摊在手心里,作出递给姜旭的姿态。
姜旭一手握着剑鞘,另一只手死死掐入掌心。
就在他纠结之际,外头院墙上突然传出一声不屑的冷嗤。
紧跟着,一颗石子朝这边飞来,把正对着院墙方向虚掩着的两扇梅花窗弹开。
姜旭抬眸朝着窗外望去,就见北梁二皇子楚澜不知何时跑到那上面躺着,翘着腿,嘴里百无聊赖地叼着根草。
察觉到姜旭的视线,他侧头,微微挑眉,唇边弯出一抹笑意,“早啊大都督。”
姜旭拱手,“二殿下。”
楚澜的目光越过他,直直落在肖宏身上,“刚刚肖老爷子说什么?苗老等在外头帮你投毒杀人?你确定么?”
肖宏老眼幽深,绷着脸没说话。
宫变那天早上,他把苗老叫到自己院里,就是为了确定肖彻身上的毒会在夜间发作,当时还险些被姜氏给撞破。
后来,他着急去城外调兵,便带着元竺元奎等人走了,压根没注意苗老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等宫变成功,傅经纶顺利登位,肖彻按照计划“死了”,他再回定王府,就发现苗老不见了,走得一干二净。
一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苗老在哪。
先前说那些话,不过是想放手一搏,赌姜旭会因着家人而不敢轻易对他如何。
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北梁二皇子来!
“不知是不是同名,本皇子手里倒是有个苗老。”楚澜看着肖宏,一脸笑意,“会不会投毒我不知道,不过他惦记我母后亲自编纂的一本医经很多年了,为此还帮我母后办了不少事儿,哦,人现在就在墙外,肖老爷子要见见么?”
肖宏脸色狠狠一变。
苗老可是他亲自安排来给肖彻“解毒”的!怎么会?
楚澜对着墙外的人招了招手,“上来!”
墙外的人搬了大石块垫脚,不多会儿脑袋就探出围墙。
赫然正是失踪已久的苗老!
肖宏面色一沉,颤手指着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