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未婚先孕的事一经传出,便犹如平地起惊雷,迅速蹿遍京城的大街小巷,走到哪都能听到百姓围在一块儿议论。
“啧啧啧,真是没想到啊,那位即将过门的准督主夫人竟然在这节骨眼儿上被人爆出未婚先孕。”
“之前不是一直有人传么,说姜氏生得一张狐媚子脸,厂公都没能挺过美人关,更何况是普通男人,长成那样,被人糟蹋那是早晚的事儿,唉,就是不知便宜了哪个王八龟孙子。”
“难怪一直住在庄子上不住姜府,原来是没脸见人啊!”
“老底儿都让人给翻出来了,现在成了千夫所指的荡妇,厂公应该不会要她了吧?”
“嘿嘿嘿,厂公不要,我就去把她弄过来暖床,好歹是个美人,瞧着多养眼呐,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我。”
修慎院里伺候肖彻的其中一个小公公元竺听着这些人越说越不像话,皱皱眉上前去,“不都说姜氏是让人给卖了才被奸污的么,谁卖的,谁奸污的,姜家对这事儿不能坐视不理吧?就没想着把人揪出来绳之以法?”
一句话引导舆论风向。
马上就有人附和,“说得对!姜家好歹出了个进士,又跟刘尚书府联了姻,算得上清贵人家了,那姜老爷年轻时候也是个秀才,自己亲闺女被害,他怎么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不是给读书人丢脸吗?”
“没准儿姜氏就是让姜老爷给撵出去的!觉得丢脸又不肯为闺女讨回公道,一直藏着掖着怕外头人知道,怎么会有如此铁石心肠的爹?文人的傲骨都让他给丢尽了,这样的败类,不配与我们为伍!”
这会儿说话的都是国子监刚下学的学子,他们一带节奏,旁边的人为了彰显自己有文化有素养,也纷纷反思光盯着姜氏骂是不是不太对。
于是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舆论风向就开始逆转,盯着姜妙的占了少数,绝大多数人在声讨姜家,认为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姜明山这当爹的竟然从未想过为闺女讨回公道,实在侮辱“读书人”这三个字,他不配!
刘夫人的马车经过这一处,听到学子们义愤填膺的声音,想到之前自己在姜家赴宴,老温氏亲口承认姜明山与姚氏和离的事儿,她眼神冷了冷,低声吩咐了随行的婆子几句。
那婆子便挤进人群高声嚷道:“难怪姜太太姚氏要跟姜老爷和离,原来是自家闺女被人卖了,男人无动于衷啊!这换了哪个当娘的能不心寒?噫……连闺女受辱都没法子帮她讨回公道的男人,哪个女人敢跟他过下去哟!”
这话又带动了一波妇人的情绪。
霎时间,一个个口吐芬芳,什么“怂包男”、“软蛋男”之类的脏话满天飞。
妇人们仍旧觉得不解气,成群结队直接去姜家大门前骂。
隔着南阳街不远的某茶楼雅间内,矜贵成熟的男人临窗而坐。
元竺推门进来,给他续了杯茶,语气恭敬,“厂公,都办妥了,貌似刘夫人路过,还帮了一把,挺顺利。”
肖彻“嗯”一声,“继续盯着,务必要让舆论忽略她而直指姜家。”
元竺点头,“奴才明白。”
肖彻之前原本带了姜妙出去骑马,送她回来时借口说东厂有事儿就直接离开了,之后便派了人出去引导舆论风向,尽量把外界对她的攻击和伤害降到最低。
……
姜府。
姜明山刚训了老温氏一顿从福瑞堂出来回到祥恒院,门房小厮就白着脸慌慌张张跑进来禀道:“老、老爷不好了,咱们家大门外围了不少人,全都在骂您。”
“什么!”
姜明山腾地一下站起来。
先是姜妙和老温氏在戏园大吵险些暴露陈氏,跟着姜妙被人曝光,接着又是刘婉姝跑到福瑞堂大骂老温氏,现在又有人到姜家大门外来闹事。
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姜明山恨不能就此晕死过去。
但最终,他还是不得不随着小厮来到外院。
顶不住压力,厚重的两扇正大门早就被小厮关上了,姜明山刚靠近,就听得外门上“啪”地一声响,随后有什么东西顺着门板滑了下去,他透过门缝往外一瞧,竟然有人脱了臭鞋子往大门上扔,嘴里还不停地骂着,“闺女被人卖了都没本事为她讨回公道,还把人给撵出去住在庄子上,前妻跟他和离分明就是因着这事儿寒了心,他还趁着寿宴踩前妻的脸各种自我吹捧,说得自己多无辜,多委屈一样。啊呸!无耻!恶心!人渣!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禽兽不如的父亲?”
那领头的妇人一边脱鞋还一边吐着唾沫星子大骂,“我闺女要有这么个爹,我非跟他拼命不可,哪能自己搬出去,让他安安逸逸地当着大老爷,住着大宅子!人渣就该去死!”
这妇人是被元竺收买过的,煽动人心的本事可见一斑,一番话说下来,惹得那些个当了娘的妇人一个比一个愤怒。
又怂又窝囊的男人,哪个女人见了不生气?
于是一个个跟风,捡到东西就往姜家大门上扔,有两个拎着菜篮子的妇人还挺舍得,捏着俩鸡蛋就甩过来。
力道很大,蛋清顺着门缝,飞了一坨黏在偷听的姜明山脸上。
姜明山瞬间跳脚,呵斥一旁的小厮,“你们几个是干什么吃的,外头这么多抹黑姜家的刁民,你们就干看着?”
负责守大门的三四个小厮齐齐垂下脑袋,先前进去通报那位小声道:“老爷,不是我们不肯驱赶,您也看到了,人那么多,赶了一波又来一波,小的们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无知恶妇!刁民!”姜明山阴着脸,心中气得要吐血。
姜妙的丑事儿曝光了,为什么没人骂她,反而全都来指责他这个当爹的?
他们脑子进水了吗!
这跟他想象中姜家只是受到姜妙的牵连不一样啊!
但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敢开门出去刚,又是一声冷哼之后,甩袖走人。
等回了祥恒院清理了脸上的污渍,才让月季去梧桐院把姜云衢给请来。
姜云衢一进门就见他爹一张脸又阴沉沉的,便问:“爹这又是怎么了?”
姜明山冷声道:“百姓们脑子被门板夹了,竟然不管姜妙,全都围到大门外来骂人,现在形势对我们不利,退婚的谣言不能再耽搁,你现在就找人去办,尽快把他们的注意力分散开来,否则再这么闹下去,过了今儿,姜家就会沦为所有人的笑柄。哦对了,让他们从后门走,正大门外全是人,出去就得遭殃。”
正大门外都是一群母老虎,他好歹是个读书人!是秀才!才不屑与小人和女人计较!
但,他好不容易才攒起来的人脉,就这么被福瑞堂那个老东西和姜妙那个不孝女给搅得稀碎了!
一想到这儿,姜明山就觉得气血上涌脑袋晕。
姜云衢也未曾料到京城百姓这么“理智”,碰到这种事竟然不先扒姜妙。
这么一闹,明儿一早他哪还有脸去翰林院?
一个搞不好,没准还会被御史小题大做弹劾到御前,到那时他的前程就真的玩完了。
皱紧眉头,姜云衢抬步出了祥恒院,把自己的贴身小厮叫来,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小厮听罢,转身便朝着后门方向小跑过去。
姜云衢回过头,就见刘婉姝站在不远处的一丛花旁边,看向他的眼神阴恻恻的。
“你刚刚跟那小厮说了什么?”她问。
姜云衢笑着上前,“婉儿怎么出来了?”
刘婉姝仍旧盯着他的眼睛,“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妙娘出了事儿。”姜云衢说:“现在外头好多人骂她,我让小厮出去打听一下消息。”
说着便自然而然拉过刘婉姝的手。
刘婉姝是到了梧桐院听孔嬷嬷说外面在传姜妙未婚先孕的事儿才跑出来的,一来就见到姜云衢跟小厮说悄悄话,她当然生疑。
这会儿见姜云衢神色平静不像在撒谎,她才又问:“那你告诉我,外面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