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管家
另一侧的工作室内,迎来了意想不到的人。
“打扰了……”
季心然觉得昨天到现在睡了很多觉,身体状况好了些,头也没那么晕了,已是深夜这两人还在忙碌,所以过来看看。
诏时的脸很冷,靳文则是从电脑旁站起,用眼神示意诏时不要再说过分的话。
“我怕你们还没吃饭,所以……”
季心然醒来出门的时候,就听到一群消息员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副长和小然,袁小月和阿朗的事情,都快出好几个版本了。
小月醒了,自然第一时间想去看看小月,但赶到的时候似乎她已经睡下了,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听说那两人还在工作,季心然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借厨房做些夜宵,慰问下这两个还在忙碌的人了。
“你先出去。”诏时觉得这说话方式已经算是客气的,“下次再闯入……”
“也不会怎样。”靳文适时拦截了一句,“小然有总部最高的通行权,想看什么都可以。”
……好冷。
季心然尴尬地笑着,虽然靳文的话听起来很温暖,可感觉诏时那边又没那么简单能应付过去了。
“小然做的?”靳文拿起盘子里的烤蛋糕,似乎有些惊讶,“你还会做甜点?”
“嗯……看网上教程学的。”
季心然苦笑,有材料、有烤箱的话当然好说,平时在出租房可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
“而且非常好吃。”靳文露出了些微笑,拿起块小曲奇,“自从来到这里,好像还没正式吃过什么,小然的厨艺比阿时和五叔强多了。”
“看我干什么?”诏时放下手边的复印纸,顺手推走了被靳文放在桌上的盘子,“喜欢就自己享用,多谢好意。”
“那我就去享用了,你先忙。”
靳文无奈地笑笑,找了个椅子让季心然坐下,顺手将门带上。
非常好。这世界上居然有人出去吃饭还锁门的。
诏时不想直接拆总部的建筑,也不想看季心然,所以直接回到工作台边,继续百无聊赖地看着那堆数据。
空气一时很安静,安静到掉点什么都能听见的地步。
“……你不吃点什么吗。”季心然觉得干坐着也不太对,“要是我做的不行,可以帮你买些……”
“不用。”
诏时的回复还是这么冷淡,不知是不是在全神贯注看资料、顺手在纸上画些什么的原因。
又冷场了。
季心然也想知道来得是不是有些多余,不知道诏时想不想看到她。仅是担心……就跑过来了。
本来已经不太敢靠近的……禁令也好,身份也好,到处都在提示距离。
但总有若有若无的幻想,任何一件小事……都能勾起些幻想。
别看副长平时不说,但对你还是挺在意的。阿来都快成专业的解说员了,虽说可能加了不少主观看法。
他把你抱过来的,别人都不能插手……还有你昏迷的时候,老板也都一直为你使用冰仓,不然小然也醒不了这么快。
阿来的语气较为认真。林鸟的消息员,至少在陈述事实方面从不说假话。
只是季心然不太能将这些画面对接起来,当时就愣在原地,后面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诏时……会抱着……不不,这画面都不敢想象。很难相信平时散发寒冷气息的诏时会亲自抱着什么人一路走过去,周围一群人围观也不在意……
别墅区也好,在通江大厦也好,每次稍微能凑近些都是有原因的。不是主动凑过去,就是主动作死的……跟续命师本人没什么关系啊。
难道有什么不得不被诏时抱起来的理由吗。季心然只敢从理性角度出发,去冷静分析当时车内的环境、车停的地理位置、人员配置……
……可能那位续命师大人只是没找到合适的行李推车吧。
但是用了诏时很多珍贵的资源,这可能是真的,这份恩情还不知道要怎么还。
仅靠打工……恐怕是不行的。
“我应该为你做些什么?”季心然轻声询问,有些愧疚,“浪费了很多你出生入死截取到的生命力……对不起。”
出乎意料,诏时竟然回了下头,目光里有些结冰的流束。
“……怎么了?”季心然有些紧张,不知道这句话说得是不是又有什么问题。
“你以前这么客气过么?”诏时像是终于忍不下去,直接点了下她,“以前送礼物,也没见你稍微准备一份?”
“……嗯?礼物?”季心然一愣,完全不知道诏时说的是什么。
“以前送给‘秦淮哥哥’和那位沙狐的礼物。”诏时冷笑了声,“即使是一枚小书签,对战时沙狐也带在身上,真是礼轻情意重。”
总算想起是什么事了。季心然目瞪口呆,望着诏时半天说不出话,没想到这么久远的事他还记得。
但更惊讶的是诏时对极细微事物的观察力。昨天又见到一次沙狐,都没有注意到他的上衣口袋中有没有露出一枚书签。
“你……不是说不要吗。”
季心然有些慌乱,总感觉诏时的语气怪怪的,这位对别人的事从不热心的人居然将这么多细节记得清楚……已经足够让人不小心就会多想了。
“所以你现在才想起来报恩?看来昨天跟沙狐见面让你有了全新的改变,是吗。”
诏时瞥了她一眼,可惜三个窝点内都没有六渊的成员,算沙狐运气好。
“我……”
季心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只是呆坐在这里,感觉无比尴尬。
“你想疏远我,不想继续受到伤害,但惯性又让你继续呆在这里。这么忠诚的员工真是少见。“
哪里……不太对。但和以前一样,一时想不到答案。
但在诏时看来,沉默的季心然已经像是给了个答案,所以语气又增强了几分。
“出去。你要加入X组织也无所谓。”诏时转过头,继续看资料,“我不像一般人一样,那么在乎背叛。”
背叛?
先不说大门被锁了打不开,季心然觉得诏时的选词也有些怪。语气之重,像是已经承受过背叛一样。
谁背叛过诏时吗?他周边的人,还是……
……啊。
季心然眼睛睁大了些,看着诏时,电光火石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被连成一条线。
三年前的死神忽然消失。之前查过资料,看到的海港仓库纵火……诏时的前女友。前。
如果是这个原因……也太……
“她……那个‘情儿’背叛了你?”季心然脱口而出,难掩激烈的情绪,“背叛你加入X组织……”
这次诏时终于有行动了。站起身,直直地看着她,目光像是要将她的灵魂全都冻住。
“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说清……不然那么漂亮的女孩,你们……不会轻易分手。”季心然声音弱了下去,即使诏时再生气她也要说,而且不知为何突然固执了起来。
“你的宅子……那些画都没毁掉,应该还很在意她才对。”季心然低头,趁有勇气时一口气说完,“三年前,你也是被她陷害了吧。”
“季心然。”当称呼全名时,诏时浑身都腾起强烈的杀气。
“三年前的海港纵火案?她约你去仓库……所以你被人陷害了。”季心然偏不肯停下,一旦停下将再无机会,“难怪……除了她,不可能有别人能让你掉入陷阱。你是那么聪明的死神……”
一双手伸过来,直抓住罩衫领口,快要将罩衫撕碎。
“你调查了什么?”诏时的话音已经降到了冰点之下,“自以为知道什么?”
“我知道。”季心然笑得有些苍凉,却也有种面对死亡才会出现的平静,“知道你们有段刻骨铭心的过去……而她对你的感情,却可能有几分是利用心理。”
这句话之后,有大约三秒,大脑内嗡嗡作响。
季心然撞到书架上,周围厚书纷纷砸落,而对面的人全无放过的意思,继续将她擒紧。
“季心然,你已经越线了。”诏时额前的碎发尽数散落,却也挡不住眼中的光芒,“用玷污我的回忆来激怒我,你做到了。”
“……谢谢。”
季心然已经不怕死了,所以不打算挣扎。不是第一次看到诏时眼中有这样执着的光芒,但这次却比其他每次都更为强烈,像是皓月放射强烈辉光,穿透层层夜幕。
“杀了我吧,结束一切。”季心然苦笑,却不知为何控制不住酸涩,“不然,我会总想着参与……总是忍不住想要离你更近一些,总想成为你的……”
什么人呢。身份二字如同幽灵,在山谷被问了一次,昨天又被刺了下,一直纠缠着不放。
到底是诏时的什么人?成为诏时的什么人,才能有这种探险家一样、明知是死都要去闯一闯的心态?
“……管家。”季心然觉得临终前大脑转速太慢,只能想到这种类似的词。
大事小事都要操心一下的管家。生死都由主人而定,却如同宿命,心甘情愿。
沙狐“宿命”二字的含义,至此刻才彻底理解了。
管家之上,再有别的词也不能想了。
诏时没有说话,只用光芒未减的目光投射过来,这个距离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离近离远,是生是死,从来都没有主导权。好想像小月为阿朗献出生命一样……哪怕任性一次也好。
“我从没听你说过真心话。”诏时笑了,“想离我近些?管家?”
“……你不是说过工作表现好,就可以升级吗。”季心然开了句玩笑,顺便第一次发现原来濒死的时候也有能假笑出来的心情。
“那你说说看,都想知道我什么?”
诏时笑得凛冽,季心然不敢看,只能将视线转到别处。
“好。那我先来自我介绍。诏时,20岁,表面身份是远山大学哲学系大二学生,也被称呼为续命师和死神。”
“这些你知道,所以不感兴趣,也对。”诏时伸手按住季心然的肩膀,离得更近了些,似乎要用温热的呼吸将她灼烧,“身高、体重,也需要做成表格?生日是7月,7月3日,星座和血型还需要吗?”
“……别这样。”
季心然至此才有些真正的恐惧,这种反应的诏时她从没见过,像是禁忌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了。
“我也想好好认识下你,小管家。”诏时的右手没有停下,直接顺着发丝向上,轻轻抚摸了下散乱的长发,指尖几乎触到她的侧脸。
“从小被人遗弃的孩子,白桦市一中高二学生,十七岁。生于十月,难怪眼里总有秋天的颜色。天秤座?如果你研究过星座学,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应该远离巨蟹?”
“阿时……”
季心然快发不出声音了,目光也像是被锁定,牵得忽远忽近。
温暖的掌心覆盖在脸上,肌肤之间的片刻接触,原来像是毒药、烈酒,一切让人保持不了神智的东西。
空气压抑,令人喘不过气。何况诏时身上还依然带着清新的气息,在编制巨大的牢笼。
“我想毁掉你。”诏时在抚摸眼前人可爱的面容,却更像在雕琢,在欣赏她所有的慌乱,连声音都是刻意凑近,有种慢慢将人引向沉沦的感觉。
“不想杀掉,想毁掉。想留起来慢慢折磨。”诏时顺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微微一笑,“害怕了?但已经晚了。”
“你知道的太多,已经逃不掉了。”诏时慢慢靠近季心然,整个身体几近压在她身上,像要和她一起陷入书架中,“需要我提前带你感受下成人的世界吗?”
身后大门忽然被打开了。
“阿时,你在做什么?”
靳文的声音传来,使得诏时微微一笑,又望了季心然一眼,才将手掌从她脸上移开,身体也快速移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什么,稍微捉弄下我的‘小管家’而已。”
擦身而过,诏时躲过靳文的束缚,若无其事般消失在门口。
“管家?什么管家……没事吧,小然?”
靳文只是想让这两人好好聊下,但没想到会聊出这么大的事故,看着季心然,表情已经不是用自责能形容的了。
“他对你做什么了?”
靳文的话,季心然就像全没听见一样。反应过来时,只能稍微呆望过去,视线里有种穿越荒野的感觉。
绝望,孤独,失落,沉陷于深深的黑暗。仅一束目光就已经足够刺穿人的内心。
“我送你回屋,先不要和他见面了。”靳文神色严肃,也只能强行抑制些许情绪,“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训他。”
季心然没有回应,木然跟着靳文向外走。
……马上要开学了,得稍微写下作业才行。
季心然大脑是机械的,像是想主动封印记忆,当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掏出作业本,又开始翻找笔。
翻找过程中,一张折叠的纸从口袋中倾落下来,插在地上。
资料?
季心然同样机械地打开这张大概是从书架上飞落的纸,看了看上面的材料和产地,目光凝滞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