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岳母方才说那么一句, 自然是因为她属秦王阵营,天然看不惯太子阵营的谢穆宁。
这会儿听谢穆宁恭喜她即将喜得外孙,立即察觉她是知道实情的。
她在嘲讽自己的女儿生不出儿子,还得给外室子打掩护。
认真论起来, 秦王岳母是二品诰命, 品级是比谢穆宁高的。
但前有野猫事件差点让她儿子陪葬, 后有秦王庇护白敏舒的事。如今秦王岳母主动跳出来, 谢穆宁不戳她痛脚才怪了。
而且她要发作也发作不出来。
谢穆宁‘恭喜’完秦王岳母, 对相熟的众人点点头,转身出去。
众人互相看看,秦王府正妃、侧妃、侍妾都生的是女儿, 再想想那个秦王‘岳父命’的传言。恭喜她得个大外孙可以说是好话, 也可以说是嘲讽。
由敌对立场, 方才又被她多嘴的谢穆宁说出来, 那无疑的嘲讽啊!
以秦王岳母以往的霸道,就这么忍了倒是有点反常。
难不成秦王妃高调宣布的这一胎有猫腻?
等谢穆宁走出去了,秦王岳母才道:“哼,老身当然能得一大外孙!”
谢穆宁出去后,又同德安说了一声。
德安眼红红的点点头,“你赶紧回去吧,再晚要关城门了。辛苦你跑一趟!”
“你哥的事有了结论,告我一声。”这个节骨眼上, 德王世子会不会被夺情起复对东宫很重要啊。
太子已经把有望代职的章郝搞下去了, 但未必就没有其他人。
德安道:“听说,皇上今日召见了上一代的副掌镜使耿啸。他之前执行任务的时候身中奇毒, 如今听说是药浴有效, 毒素已经拔除得差不多了。”
谢穆宁听楚元说过, 德王世子有上代掌镜使力保,又有诸多功劳,关键当时和楚元一起把舒翰抓了回来。再加上本身是皇族,这才能年纪轻轻继任掌镜使一职。
这么看来,皇帝是要启用耿啸当掌镜使了。
有人可替代,自然是不用夺情。夺情是实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不得已的选择。
两人正说着,又有人来致祭了。来人的马车旁跟了一群悬镜卫,看来就是她们正说起的耿啸。
马车停下,两个悬镜卫上车抬下了一个坐着轮椅的中年人,颇有几分病容憔悴、病骨支离的模样。
谢穆宁思忖,这是毒素都被逼到腿上了?
不过她也不敢小瞧这位被皇帝看好的下任掌镜使。舒翰也病骨支离,但是打起架来她还真有些干不过。
德王世子一身孝衣从府里迎出去,“师叔——”
谢穆宁对德安点点头,出去牵过自己的马准备离开。再不走又得动用悬镜司的令牌了。
那可不能用得太频繁了。
而且,是德王世子主事还能睁只眼闭只眼,这位坐轮椅的大叔可未必好说话。
德王世子亲自给耿啸推轮椅,后者看向谢穆宁,“楚夫人——”
谢穆宁牵着马礼貌地点点头,“耿大人!”
出了城门,谢穆宁恍然想起。耿啸她是见过的!
数年前他到过北境边关,在聂大将军府上养伤。自己去找阿盈姐玩的时候遇到他在后花园晒太阳,两人还说过一阵话。
那时候他身高腿长的,虽然脑袋上缠了纱布却也可以看出是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所以她第一时间没认得出来。
怪不得会主动和她打招呼,说起来还是故人啊!
她走后,耿啸自嘲的看看双腿,“看来我这几年变化是真有点大!”
他都认出长大后的小姑娘了,小姑娘没把他认出来!
德王世子挑眉,“师叔认得楚夫人?”
“她还小的时候见过。这几个月不都听人在说她么,我就想起来了。走吧——”
谢穆宁赶在关城门去回了温泉庄子。
正是吃饭的点,萧如斐在喂着摇摇和晃晃吃饭,铮儿自己扒拉着饭菜。
谢穆宁坐下来,知春给她添了碗饭放在面前,她端起来就吃。奔波一场,饿了!
摇摇、晃晃还等着她来哄呢,结果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喝汤的时候,摇摇道:“娘,你哪去了?”
“德安姨姨的爹不在了,我去看她。”
“不在了?”
“就是去远方了,再也不会回来。”
晃晃脸上出现紧张,“爹爹?”
“你们爹爹没事,咱们回去就能见到他了。”
晃晃想了想,“小混哥的爹......”
“对,小混哥的爹也去远方了,再也不会回来。”
摇摇道:“变成,木牌牌了。”
这次回来,谢穆宁开了祠堂,带他俩去上过香。其实过年的时候也拜过,不过那时他们不记得。
萧如斐道:“你怎么跟两岁不到的孩子说这些?”
“他们出身将门,生死之事离他们不远的。我和楚元,都是随时可能出事的。”
萧如斐丧夫以来,颇有些颓丧。这跟她从小没遇过挫折有关。
谢穆宁也没精神和她多说,顺便给她下剂猛药。
她这样伤春悲秋的,去边城很难融入的。
萧如斐听了果然一凛。
铮儿猛地抬起头看着谢穆宁。他跟着去过军营,对边城时时备战的氛围也是有所了解的。
摇摇、晃晃开始没反应过来,看他这样觉得有些不好。回味了一番母亲的话,俩小子抬手要谢穆宁抱。
谢穆宁把他俩抱过来,对萧如斐道:“你赶紧吃饭吧。”
摇摇和晃晃坐在母亲两侧,抓着她的袖子。
一个道:“不许,去远方!”
另一个道:“要去,一起去!”
“那可不行。”
下人把他们的碗端过来,谢穆宁让他们自己拿着勺子吃。
德王要停灵七七四十九日,谢穆宁是等不到出殡送葬了。
最要紧,她等不到看白敏舒死了!
可要是白敏舒是被处死,她还能托舅舅去悬镜司看看。但看时下的发展,秦王为绝后患,应该会让她‘难产’而亡。这样以后好对孩子交代。
那舅舅还真没法去看。而且他在东宫,还真是不可或缺的,不能随时走开。
谢穆宁把事对谢威说了,谢威一脸的无语。
“人家生孩子,大小姐叫我去看啊?”
“你偷偷的去,她不死我不安心。反正她要是死了肯定会被抬出去。没人会守着她的尸体,到时候你设法去确认一下。”
谢威这会儿穿了一身崭新的五城兵马司的制服,再过些天就要娶黄秀馨过门了。
谢穆宁是带着孩子回城来看他的婚事准备得如何的。
摇摇、晃晃在里头看刷墙,兴致勃勃的。还总想拿着刷子自己来一下。
“你俩出来,别耽误人师傅干活!”
小哥俩牵着手出来,谢穆宁指指谢威,“叫舅舅——”。
“舅舅——”
谢威忙摆手,“大小姐,这怎么敢当啊?”
“扭捏什么啊,叫你你应就是了。娶个身家十倍于你的,也没见你扭捏啊。”
“我能挣钱养家,又不图她的钱。”
谢威说完,这才弯腰应了一声,把俩孩子抱起来。
谢穆宁看没一会儿他就被摇摇、晃晃使唤着,拿上竹竿去打枣了。乐颠颠的,脚步比往日轻快得多。
在谢府睡过午觉,谢穆宁又带儿子去看楚丰准备的新房。
他就住在伯府后面那条街上,楚元当初把这后头的一块地全买了下来的。立了战功的家将按功劳大小各有赏赐。
他有回九死一生,被奖励了一套一进的院子。
摇摇、晃晃一看这边的墙已经刷得白白的,还伸小胖手去摸摸。
谢穆宁伸手敲敲家具,他们也伸手敲敲。
楚丰在旁边哪家说话去了,今天是休沐的日子不当值。
是他请的干粗活的婆子去把他叫回来的。
楚丰一听夫人带着俩小公子来看新房,赶紧跟人道别往家走。
回来就看到来小公子坐在他家地坝的小竹凳上跟夫人讨枣吃。
“不能再吃了,枣吃多了伤牙!”
“夫人,二位公子!”
摇摇、晃晃跟楚俭比较熟,不认得留在京城的楚丰。
听他招呼自己哥俩,便冲他点点头。他俩基本能根据对方的称呼做出应对了。
叫叔叔、公子的点点头就好,喊摇摇、晃晃的就拱拱手。
“小的不知夫人来了,有失远迎!”
“我突然起意就来看看。布置得不错,算你有诚意。”
楚丰心道:我等都等了两年,还能没诚意?
谢穆宁里里外外都看过了,又和楚丰道:“你要是敢对锁儿不好......”
“小的好不容易才把人娶到手,怎么会对她不好?再说她还有您做靠山呢。”
摇摇、晃晃没讨到枣吃,坐不住。看到旁边有压水井,迈着小短腿过去看去了。
这一片住的都是楚府家将,方才在家的也都过来和谢穆宁打了个招呼。
这会儿便有人舀了一瓢水倒进压水井里,给俩小公子示范了一下怎么压水。
小哥俩看到水就那么射出来,都一脸的惊奇。还跑过去一起用力。
他俩力气自然不够,最后两人扑到手柄上拿身子用力往下压,总算是出水了!
抬手看向母亲,一脸的求表扬!
谢穆宁道:“很厉害、很厉害!就是衣服弄湿了怎么办?”
俩小子摸摸胸口的湿处,讪讪道:“换——”
谢穆宁对楚丰等人道:“我带他们回去了。那枣子是早上摘的,大家都尝尝吧。”
谢威乐过头,打了好多枣子下来。摇摇、晃晃吃不了就兜着走了。
谢穆宁带着小哥俩从后门回家。小哥俩跟着走了一大截才发现这是自家宅子,一脸的惊奇。
“我们平常走的是前门,今儿走的是后门。”
这会儿秋高气爽的,他们的衣服其实已经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