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孩子不是你的?”苏星哲打趣道。

“怎么可能不是?”路凤宁来到楚桑落身边,把水杯交给苏星哲,轻轻把楚桑落额前护住眼睛的发丝撩起,楚桑落的头发和他的人一样温顺,落在指尖轻轻拂过肌肤,像恋人的轻吻。

“三个月前我从军中回来过一次,那时候是落落的发情期,所以……”

“所以你禽兽不如的把人要了又走了?”

“都是我的原因。”路凤宁神色凝重起来。

“诶,听说你们猫科那玩意儿上有倒刺,折腾的人几天下不来床,是不是真的啊?”苏星哲念念叨叨,“哎,好像你们刚结婚那几天,是没怎么看到楚桑落出来……”

“你很闲?”路凤宁斜睨苏星哲。

苏星哲觉得心里冷风直冒,路凤宁的表情赤.裸裸写着“如果你很闲我让叔叔安排你进部队当军医”。

“错了错了。”苏星哲赶忙改口,“我这不是犯了医生对人体好奇的毛病?”

心里却想着一定让他说中了,不然路凤宁不会这么大反应。

苏星哲给楚桑落做检查,路凤宁双手包裹住楚桑落的手,贴在下巴边缘,双眸凝起。

前世……他是不知道这个孩子的……

落落告诉他挡刀时怀孕一个月了,可这个孩子已经三个月了,时间也对不上。

一个想法让路凤宁出了一身冷汗,楚桑落流过产,却没有告诉他,一个人默默承受了下来。

以路凤宁对楚桑落的了解,楚桑落是非常喜欢宝宝的,更何况那时候楚桑落如此炽烈的爱着他,失去一个怀了三个月的宝宝,楚桑落该有多痛?

可他回家仍然忽视他,对他冷眼以待……

路凤宁记得有一天,他在书房里工作,房门被敲响了,楚桑落小心翼翼地问他可不可以进来。

得到他首肯后,楚桑落什么都没有说,默默靠在他的肩头流泪。

他以为是楚桑落想他。

毕竟是他的omega,路凤宁做不到无视,他抬手给他擦眼泪,却不曾想,原来那时候,楚桑落根本不是孤独,而是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路凤宁的手有些颤抖。

他以为是他冷落了他,可没想到忽略的如此彻底,楚桑落究竟为他背负和付出了多少?

若是以前的楚桑落,得知自己怀孕一定会很开心,但现在的楚桑落,路凤宁拿不准,也许楚桑落会想打掉。

宝宝是他和楚桑落的血脉联结,在他想挽回,而楚桑落想分开的时刻,打掉无疑给两人的感情雪上加霜。路凤宁抚摸着床头的相框,里面楚桑落和两个孩子站在一起,和谐而温柔。也许是和小舟在一起,楚桑落眼睛里像有星光,而小舟一副酷酷的表情不知道随了谁,念念就像翻版的小小桑落一样。

一家人,唯独他,没有在照片里。

他已经缺失了家庭的一角,对于打掉孩子,两人的关系会走向何方,路凤宁第一次感到茫然。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任何事都很有把握,每一次对战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在楚桑落这,路凤宁感到有些事情失控了。

楚桑落是让他的生活失去规律的存在。

他记得高中时期第一次见到楚桑落,小小的omega蜷缩在一角,被那么多人围着欺负,但他咬着唇,眼眸里是对底线的坚持与不服输的倔强。

他像墙角里,于风霜中饱受摧残的一枝梅花,温温柔柔,却又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他那么与众不同。

于是他出手救了他,若是放在平时,他不会有多余的动作,可看到他嘴角的伤,他还是忍不住给了他随身带的白色手帕。

两人的指尖轻触时,五感灵敏的路凤宁清晰地感受到了omega身上的甜香。

那天,路凤宁第一次陷入严重的发情期。

他在学校训练馆打了一整夜机器人,直到第二天破晓,又打了一针抑制剂才好。

他小时候受过严格的omega信息素脱敏训练,这种事本不该发生。

楚怀落拎着早饭过来问他怎么了,他说他救了一个人。

楚怀落笑着说,那是我弟弟。

是弟弟。

两人虽然没有正式的婚约,但楚家和路家都有意联姻,算是心照不宣。

从此,路凤宁对这个令他行为失控的弟弟敬而远之。

他的生活就像一个黑白格子风格的房间,充满严密的条条框框,任何事都脱离不了他的框架之外。楚桑落就像一抹蓝色的温柔的风,他吹进来,令他的世界紊乱。

谁成想,这个他生命里唯一的不安定因素,最后成了他的妻子,嫁给了他呢。

路凤宁低头看楚桑落温柔的眉眼,他的宝贝脸色这么苍白,身体不好,再怀着宝宝……

尽管不舍,可落落的身体最重要。

“我要跟你说一下。”苏星哲摘掉听诊器,似乎知道路凤宁要问什么,“落落身体状况不好,但是宝宝已经三个月了,打掉比留下来还要伤身体,小心以后习惯性流产。”

路凤宁握着楚桑落的手一紧,神色愈发凝重。

苏星哲叹了口气:“这是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决定吧。不过要留下来,一定要好好调养。”

“我知道了。”路凤宁的嗓音有些沙哑。

苏星哲又叮嘱了路凤宁怀孕的注意事项才离开。

路凤宁守了楚桑落很久,推开门摸了一支烟。

客厅里灯光很昏暗,路归念静静地站在落地窗的玻璃推拉门边。

他和楚桑落那么相像,有一瞬间,路凤宁感觉看到了楚桑落小时候。

这一幕唤起了记忆深处的影像,放倒带一样,把路凤宁带回自己五岁的年纪。

长辈带他去楚家做客,进了楚家门,他看到许多小朋友在玩跳皮筋,其中有一个撑了很久的绳子,安安静静,漂漂亮亮的,等终于轮到他了,顶着头上不知谁扎的小揪揪开心地跳。

小家伙个子不高,跳起来却很有韧劲,一下子翻过了比腰还高的绳子,令人意外。

他经过他们的时候,闻到小家伙身上的奶香。

似乎感应到他的视线,小家伙抬头,冲他一笑,明眸皓齿。

大人问他:“在看什么?”

“妹妹很漂亮。”

“那不是妹妹,是弟弟。”

如今的念念和小家伙重合,当年他看到的,不是楚桑落又是谁?

原来缘分冥冥之中早已开始。

“爸爸。”路归念小声叫道。

路凤宁回过神,来到路归念身边蹲下:“吃饭了吗?”

路归念点点头:“徐叔叔喂我。”

“饱了?”路凤宁给路归念擦了擦嘴角的酱。

“吃不下。”路归念说,“爸爸肚子里有弟弟了?”

路凤宁讶异:“你怎么知道?”

路归念抿着唇,“以前爸爸也有过一次,可是后来没有了。”

路凤宁凤眸一紧,双手握着念念的肩:“还有吗?”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楚桑落已经为他流过一次产了。

“没有了。”路归念摇头,“当时爸爸难过了好久,不吃也不喝。”

楚桑落身体本来就不好,流产伤身体,不吃不喝怎么熬过来的?

路归念观察路凤宁的表情,确认这个男人开始痛苦了,才眨眨和楚桑落一模一样的眼睛,小声问:“我可以去看爸爸了吗?”

“可以。”路凤宁大拇指贴近路归念的眼角,接着揉了揉他的头,“去吧,你爸爸睡得很熟,不要吵醒他。”

路归念乖乖点点头:“知道了。”

“念念。”路凤宁点燃烟头,忽然道。

路归念手握在卧室金属门把上回头:“嗯?”

“周一我送你去幼儿园。”路归念说的幼儿园小朋友都不喜欢他,还在路凤宁心里徘徊。

“爸爸会送……”路归念本能想拒绝,可想到爸爸的身体,能让爸爸轻松那再好不过了,他吸了吸鼻子,带着些微的哭腔,“谢谢凤爸爸。”

路凤宁心中酸楚,只是送孩子去幼儿园,孩子却如同蒙受大恩,这种感觉让他难受。

可他顾不上再安慰孩子,因为有让他更难受的事情。

他的落落怀了他们的骨肉,而这个骨肉在前世是夭折的,他究竟该怎么办?!

他军装外套松松垮垮披在肩上,白衬衣袖口略微上挽,拉上阳台的推拉门,抬手抽了一口烟。

冷风吹在路凤宁身上,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烟的味道吸入肺中,可并不能缓解路凤宁的痛苦一分。

忽然,口袋里通讯器响了起来,路凤宁把通讯器拿出,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他抱楚桑落下车时,顺手把楚桑落掉出来的通讯器放进了口袋中。

是个陌生的公家通讯号。

路凤宁接了起来。

那边响起一个女声:“楚先生您好,这里是《生物科学》杂志,我们对您发表的新型试剂论文很感兴趣,想约您做一期专访,您看可以吗?”

路凤宁顿了一下,回道:“他身体不适,就不去了。”

以他对楚桑落的了解,楚桑落行事低调,不太喜欢专访,以前有类似的事情,都被楚桑落拒绝了。

更何况楚桑落是真的身体状况差到极点。

路凤宁只想要楚桑落好好休养,什么都不要操心,更不用工作,一切有他。

“您是……”

“我是他的配偶。”

电话挂断,路凤宁将烟头掐灭,又在冷风里确认衣服上的烟味都散去才回到屋子里。

徐盛买的饭已经凉了,更何况落落吃外卖也不好。

路凤宁打开智能通讯器,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搜索“孕期食谱”,打开冰箱学着炒菜。

除了一开始的手忙脚乱,路凤宁上手的很快,常年军中生活的他,偶尔也会在野外烤火,只是与为了充饥的烤肉比起来,路凤宁给楚桑落做的菜要精致了许多倍。

《生物科学》杂志编辑部。

周围的编辑都在盯着一名戴黑框眼镜的知性女编辑打电话,等电话挂断,他们兴奋地问结果:“怎么样怎么样,约了什么时间?”

“没有约上啊。”黑框眼镜女编辑失落地道。

“啊?怎么回事啊?楚同学不是跟我们口头约定好了么?向大家好好介绍新型试剂的用法与功能!大佬虽然很难约,但他答应了就不会失约啊!”

“不知道啊,他老公说他身体不适。”

“老公?!大佬竟然有老公?!”

“嗯,说是他的配偶,听声音竟然挺像……挺像路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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