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小家伙好像比之前稳重。
稳重这个词冷不丁出现,吓了骆常庆一跳。
眉头又开始拧了起来。
直到文霞把儿子塞他怀里,才收敛心神,开始扶着儿子让他在自己腿上蹦跶。
眼睛也不住的瞅旁边的闺女,抬着小脸看电视,看的非常认真。
“九九能看懂吗?”骆常庆笑道。
骆听雨点点脑袋,声音软糯糯地:“能啊,他们说话我能看懂。”
老父亲思绪有些飞散。
“哦——”奶团子跳了两下就不愿意跳了,直拧着身子转头往电视那边看。
骆常庆坐的这个位置有点近,他还没反应过来,骆听雨转头来了一句:“爸爸,你抱着弟弟坐远一点,他离电视太近了。”
然后又转回头去继续看电视。
骆常庆神情一怔,看看闺女,顺从的拖着马扎往后挪了挪。
家里这一世刚买电视,闺女是咋知道离电视太近不行的?
骆常庆吸口气,心砰砰跳,他有个大胆的揣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又吸口气,最后把那口气咽了回去。
老父亲等文霞收拾完回来看着孩子,他出去溜达散步,忍不住点了根烟。
晚上俩孩子睡了,两口子躺在床上的时候就状若无意地跟文霞笑说:“咱九九真是聪明,刚才我抱着儿子离电视太近,我都没想到小孩离太近了不行,她就知道提醒我。”
文霞忍不住取笑他:“你呀,纯属就是看自己闺女横竖看都好。”但她自己也忍不住一脸自豪,也夸起来,“是聪明,没想到张晴晴说自己妈妈管她时的话九九都能记在心里。”
骆常庆扑棱支起半个身子,噗笑道:“这是晴晴教她的呀?”
“也不是教她,就是闲聊天。”文霞好笑地道,“晴晴家有电视,金水嫂子管孩子还挺严厉的,看电视时间长了不行,离电视太近了不行,晴晴这小姑娘也不拿九九当三岁孩子,跟她啥都嘟囔。”
骆常庆又躺了回去,看来是他想多了。
松口气,松完又有点小失望。
忍不住呵呵低笑两声,又跟媳妇说了会话,睡了过去。
新家的第一天,骆听雨睡的人事不知。
她还是在老家那套生物钟,睁开眼不多会儿,挂钟打七下。
想半夜起来,除非谁大耳刮子把她抽醒。
骆听雨在挂钟的铛铛声中爬起来,小小地叹了口气。
文霞从外头进来,看着闺女坐蚊帐里发呆,过来撩开蚊帐:“醒啦?”一面把挡在床边上的东西拿走,一面好笑地感叹,“我闺女就是有福,甭管换到哪儿都能睡的打雷都吵不醒。”
骆听雨仰着小脸问:“昨晚打雷了?”
“打了半宿雷,还下大暴雨了呢。”文霞把闺女抱出来给她穿着凉鞋,笑道,“把你爸炸起来好几次,还担心你吓醒了哭,也出来看了好几次,睡的四仰八叉,头都睡到那个角上去了。你爸把你拖过来,给你枕上枕头,你连动都没动。”
骆听雨又叹气,大耳刮子估计抽不醒她。
一夜的雨已经停了,不光停了,天还放晴了。
天井里铺着砖就是好,暴雨把地面冲刷的干干净净,一点泥泞都没有。
“先去尿尿,尿完回来洗脸刷牙,爸爸去建设路上买豆腐脑和油条去了,一会儿吃饭。”
骆听雨去了新家新修的洗手间。
这洗手间比大崖村那边修的板正,墙面跟蹲坑都用水泥抹了,看出来是自家院子了,用心。
蹲坑旁边多出来个台子,上头放着一叠粉红色的手纸。蹲坑下方是斜的,通着墙外头,坑里不存排泄物,上完会直接滑到墙外头的粪池里。
厕所里有蚊香的味道,从在津店住时骆听雨就发现,爸妈晚上不光在屋里点蚊香,厕所里也点,她猜着驱蚊子的作用是小,可能是当熏香了。
洗完脸刷完牙,文霞刚给她扎好小辫,带好发卡,屋里骆言醒了,吭哧唧唧的。
文霞忙进了里屋,骆听雨就听老妈在那里道:“唉哟,小坏蛋全给妈妈尿床上了啊。”
给奶团子擦洗干净,换好衣裳,交给姐姐玩着,文霞就把凉席和褥子拿出去晾了起来。
得亏晴了天。
老父亲回来了,骆听雨坐屋里都能听到他跟新邻居说话打招呼的声音。
买的油条、火烧,还有豆腐脑。
骆听雨坐在屋里喊爸爸,骆言也跟着‘pa’‘pa’。
骆常庆应着去洗手,转头看着屋里的姐弟俩,笑道:“准备吃饭了。”
骆言还在‘pa’‘pa’,喷出不少口水。
“诶,爸爸听见了,好儿子。”骆常庆擦了擦手,进来把儿子抱起来拍拍他的小屁股,“又尿了是吧?”
招呼着闺女:“九九,吃饭了。”
“qi…qi。”骆言没回应老父亲,低头弯着身子去看姐姐,也想开始喊姐姐了,就是发不出‘姐姐’的音。
“乖言言!”骆听雨捏捏奶团子的小胖爪,出去吃饭。
文霞单给闺女煎了个鸡蛋。
喝了豆腐脑,吃了个煎鸡蛋,干掉半根油条小半块火烧。
骆常庆今天没打算去起货,老婆孩子刚过来,准备带着他们再出去转转。
——虽然这时候的齐城没啥看头,可熟悉下这边的环境也好。
一家人收拾齐整出门,走之前还是把晾晒的褥子收进南屋里搭着,谁知道大晴天会不会变,还是收起来稳妥。
出了门,自有在巷子里凑堆拉呱的邻居,碰上了骆常庆就顺势给文霞做个介绍,还说了过两天安置妥当了就请大家去家里吃饭。
对于新搬来的骆家,邻居们私下里也少不了议论。
一条胡同里也不是谁家都好说话。
上次骆常庆上门问干活的人时,有那么一两家没听完就哐当把门关上了。
后来才知道人家不白请人帮忙,干半天给一块钱工钱呢,听说最后干完活的时候还一人塞了一包烟。
可人就是这样,哪怕当时是他自己不接受,事后后悔了他不反省,反而会增加怨怼愤懑心理,越发的看人家不顺眼。
今天骆常庆说请客,等他们走远了,坐在巷子里跟邻居拉呱的一位大妈就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谁稀罕他家那口吃的。”又道,“现在可不像前几年,现在谁家还缺口吃的?我反正不去,你们也别去。”
一位穿格子褂的中年妇女嗔道:“人家初来乍到,想跟左邻右舍套个近乎咋啦?干啥不去啊?人家又没惹着咱。”
“就是,你不愿意去你就不去,我们肯定去。”另一人也道,说着话还翻了个白眼,似乎与那大妈本就有矛盾。
“去去去,你去呗,不长出息的样子,个馋老婆。”
“杨芳你说谁不长出息呢?”先前说话那人不让了,站起来骂道,“满胡同还有谁比你更不长出息的吗?去年是哪个不长出息的偷我家白菜啊……”
这一吵,旁边人就赶紧拉架,互相劝着。
杨芳气哼哼地走了。
格子褂就说跟杨芳翻脸的那位:“你也是,你搭理她干啥?”
“谁愿意搭理她?我们在这里拉呱,她自己浪着凑过来。你看看她那些毛病,人新来的惹她了?”
“人家没惹她,她不是跟黄兴旺家有矛盾吗?你忘了她娘家姐姐跟了老黄他儿子,结婚没半年,黄家出了事,杨芳娘家那边过来逼着黄家跟大闺女离了婚,结果谁能想到黄家能挨过来,人家儿子听说在外头混的不错,又结了婚,媳妇生了对龙凤胎……”
胡同里的人开始说起黄家跟杨家之前的事。
骆常庆自然不知道他打个招呼发出个邀请还能扯上一摊矛盾。
带着老婆孩子出去玩了大半天,还去了这边的公园,拍了好几张照片。
中午就在公园外头吃的饭。
吃完饭把老婆孩子送回来,骆常庆骑车出去了,去了趟市委招待所,找张斌问他们招待所包不包席。
请邻居们吃饭不能指着他们两口子做,直接外包给饭店,省事。
如果齐城饭店离的近,他更想找齐城饭店,但离的太远了。
市委招待所的菜也行,骆常庆吃过,就是不知道这种单位包不包外头的席。
能请个厨师上门做更好,如果这边不包,骆常庆想请招待所的大厨帮他介绍个熟人。
不过还好,招待所接过包席的活,但材料也得是招待所自己出,骆常庆自己选菜品定席面,到时候他们做好了,会安排招待所的服务员挑着食盒送过去。
餐具也是他们这边出,下午也是服务员过去,再把餐具啥的收回来。
这样骆常庆就更省心了,他省得出去借盘子碗。
开始跟厨房商量菜品。
张斌在旁边听着吸了好几次冷气。
就连厨师也替他心疼,道:“请邻居吃饭,不用这么好,你这一桌菜一大半都是带肉炒的,还准备加四喜丸子啊?”
张斌也道:“意思意思就行啊,你可不是报一桌,你报好几桌呢,我算下来这就得五六十了吧?主食还没加进去,还有酒呢,你总得有酒吧!”
骆常庆笑道:“我知道,我就摆这一回排场。”他还邀请张斌,“到那天你可得去,给哥们撑撑场子。”
张斌愣怔了下,缓缓‘哦’了一句,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骆常庆摆的这么硬气,是怕初来乍到有些人欺生吧。
他记得那天去看房子的时候就有人在巷子里说些难听的话,还是老头儿他儿子出去厉声说了两句,外头的动静才没有了。
老人的儿子还在门口与某个邻居聊了会儿,进来后就斟酌着跟骆常庆商量,统一下口径,如果胡同里有人问,别说私人买卖,就说亲戚间的赠送。
虽然这时候的私产买卖应该不会出啥太大的问题,可他们忘了总有那心理阴暗的人会在背后捣乱。担心真有个啥情况会给两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还是谨慎些好。
哪怕周围的人都知道原房主其实是卖掉了房子,但不管谁问,都不提买卖,就说亲戚赠予。
张斌等厨师离开后小声问骆常庆:“有人找你麻烦?”不会真有人举报吧?
是有那不太友好的,但在骆常庆看来这不叫事儿,他又不是大团结人人都稀罕,哪儿碰不上几个气场不合的人啊?
他摇头笑道:“没有,我昨天才搬过来。”
张斌点点头,道:“行,我有数了,那天我肯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