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慕云昭虽然平日纨绔没个正经时候,但说到做这种偷鸡摸狗一类的活,绝对不会是光凭冲动就热血往前冲的莾夫。
他先从伙计那里明敲暗打的套出话来,然后又装模作样往周围观察一番,这才准备上二楼包间捉奸去。
谁知慕云昭准备做捕蝉的螳螂时,却又被与同僚前来御鲜阁的慕少轩见个正着。
素来性情严谨的慕少轩,看见他鬼鬼祟祟的模样,下意识先皱了皱眉,对这个所谓堂弟拈花惹草的行径一向十分不喜;不过也因为慕府早一分为二,平日大家没有来往,更是连面也见不着,所以慕少轩也没有理会慕云昭的意思。
本来今日这无意撞上,他也打算对慕云昭的鬼崇行为视而不见的。
但是,就在他偏头压下眼中不喜欲转身走过去时,二楼其中一个包间的门却突然开了一半。然后他眼角无意一掠,就掠见那半开的门里头,掩映着并不明晰的一张冷清瓜子脸。
目光一凝,心头震了震,慕少轩眯着眼睛盯着那一开即合的门,疑问霎时浮上心头。
她怎么会在这?
还未待他心头疑惑抛尽,就见那行迹鬼崇的慕云昭已然大摇大摆的从楼梯上了二楼。
眉头蹙了蹙,迈开的脚步也随即一滞。
眼角却已经有意无意的紧张追随着慕云昭,密切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就见已经上了二楼的慕云昭先装模作样在其中一间包间前站了站,却又随即继续从走廊往里走。
慕少轩心中一动,与同僚打了个招呼之后,突然加快脚步鬼使神差的也跟在慕云昭之后飞快上了二楼。
而这时,走在他前面的慕云昭这会正紧张的偷偷摸摸往纪美人所在的包间而去,压根没有留意到身后还有人悄悄尾随。
按理说,纪美人虽然不能与楚帝同一包间用膳,然她的包间外也该有人把守着才对。但不知何故,慕云昭装出大摇大摆模样一路走过去的时候,除了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外,根本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下人在门外守着。
眯起眼睛,冷光闪烁的往那道虚掩门缝瞄了瞄,慕云昭便伸手去推门,一边装模作样一边往里探头探脑。这个时候,任谁看见他这副模样,都会觉得他不怀好意。
更何况是只在短短时间就听了关于这堂弟一箩筐艳史的慕少轩,这会跟着走上二楼,一眼就看见了慕云昭两眼放光无比猥琐的从门缝往里打量。
正想着出声阻止慕云昭,却在慕少轩眉头皱起未出声喝止之际,慕云昭已然推开门,一闪身便进去了。
慕少轩心头一紧,脚步随即蹬蹬加快。
虽然他无意与纪家那位姑娘纠缠下去,但人家怎么说也对他有恩,他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那位姑娘被慕云昭这个混蛋给……。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慕少轩也迅速的走到了纪美人所在的包间门外,只抬手在门上轻轻往里一推。
他来不及诧异探看,那门便开了,而他整个人更似突然被什么魔力吸引一样,倏的一下,也不管他想不想现身进去,眨眼的都已经被吸了进去。
进入到包间里面之后,慕少轩随即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就在慕云昭与慕少轩皆先后被纪美人吸引到那间包间里头的时候,就在隔壁的一个包间,也突然打开了门。
还在打开门的时候,倏地从里面探出一张布满深深苍白的倔强的不从的惊恐的脸。
李西佰刚刚得到消息追到这来,才一脚踏进御鲜阁门口,一抬头,竟然就正正撞见了那张神色复杂难描的脸。
他瞳孔猛然一缩,那张刚刚才从门里探出来的苍白惊恐的脸,忽然被一只同样惨白的手,一只不大却十分有力的手从后脑绕过来,捂住她的嘴,强力一拽,竟然只一下就将那张脸拽回门后。
门“呯”的一声被关上,门板还颤颤的震了震,李西陌身体也随即轻轻震了震,仿佛被那颤动的门板给撞到一般。
他微微眯了眼睛审视一下,疾步走上二楼去,却并没有冲动的直接去踹开那包间的门。
而是先伏在门外凝神听了听,作为郦山书院的实权人物,除了学识渊博过人外;极少有人知道,他的听力极为了得。隔着门板,他绝对可以听清里面究竟几人。
他稍稍倾身靠在门上听了听,就听闻里面传出隐约的呜咽挣扎声。
这声音低微而痛苦尖细,显然是属于年轻女性的;而另外略显浓重的喘息声也杂夹在那低低吟转的痛苦呜咽声中,这令李西佰立时想起刚才在门口一眼望见的那只手,那只惨白却有力拽住那张惊恐小脸的手。
眉头紧了紧,他迅速环视四下,就见楼梯转角处,堆放有几根木头。
他没有再迟疑,过去抄了根就手的木头,随即再次快步走到那包间外。
伸手推了推门,门是虚掩着的。
暗下冷笑一声,他李西佰虽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习有一身不错的武功,但一般的防身之术他却从来没有落下。
用力握了握手里木头,有这东西在手,他从后面骤然发难之下,对付里面一个人足矣。
再一次用力,虚掩的门当即被他推开了。
然而,他举起手中木头想狠狠敲去其中一人时,却反被人从背后轻轻劈了个手刀。
虽然只是轻轻一劈,那力道却恰恰能令他瞬间昏迷过去。
在眼前发黑失去意识之前,李西佰看到了之前那张苍白惊恐的小脸,她面容之上依旧是苍白倔强不从,可她那双秋波流转的眼睛,却没有恐惧,反而是没有一丝情绪的冷静,冷静之中,还隐约透出一股他以前未见过的妩媚。
这是一双冷静妩媚的眼睛,这是李西佰陷入昏迷前在脑海里最后浮现的一句话。
接下来,离奇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这个包间一面墙忽然移动起来,更令人诡异的是,原来先后闯入纪美人那个包间的慕云昭与慕少轩二人,这会正以古怪的姿势惊呆在包间里。
与这包间相连的一面墙忽然移动起来,这个包间里的两人也忽然动了起来。
而就在眨眼之间,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原状,但是,这个包间里头原本不能动的纪美人与慕云昭却忽然能动了。
慕少轩凭空消失不见了,但这个包间里,却又突然多了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那个突然现身的陌生男子,竟然凭空一出现就朝纪美人扑过来;与此同时,忽然能动的慕云昭也似不受控般发疯似的朝她扑过来。
纪美人顿时被这惊变吓得花容失色,惊恐之余下意识就“啊”一声惊叫起来。
然而,随后,她脸上的惊吓就又深了一层,因为这个时候她眸光微垂,才发觉自己胸前衣襟大开,玉雪般高耸的饱满正在肚兜下若隐若现。
慕云昭两眼发出幽幽红光如饿狼般朝她扑过来,一掌已经飞快的按在了那耸起的饱满之上;而侧边则是突然冒出来的陌生男子,也正一脸隐忍的露着阴鸷邪火之光盯住她——玉雪混着绯色的高耸诱人处。
“啊,快来人!”
又一声惊呼,仓促惊惶畏惧,声高。
终于惊动到了旁边包间的楚帝,两个隐了气息普通人打扮的大内侍卫立时掠到门外,一掌就将门推开。
随后而至的楚帝,只在门口一站,就将毫无掩饰的一幕瞬间收尽眼底。
之前一直浑噩不受控的李西陌,在看到楚帝那冰冷肃杀的脸后,竟然霎时奇异的恢复自如。
“娘娘受惊了,”他按下心头惊惧,低头,飞快后退一步,以恭敬的姿态侧身朝着楚帝,举起手对慕云昭怒喝,“你这个胆大包天的狂徒,竟然胆敢觊觎娘娘美色,先吃我一掌。”
他口中所指胆大包天的狂徒,自然是此刻还有一只手按在纪美人胸前的慕云昭了。
“娘娘?”慕云昭看见李西陌义愤填膺的奔过来要揍他,这才茫然的眨了眨眼,却也因为反应迟钝,而生生挨了李西陌用了死劲甩来的一掌。
“啪”一声脆响,倒是将茫然懵懂的慕云昭打醒了。
慕云昭可不知道门外那气息凛然眼神冷冽的人是谁,他也不知道李西陌是谁。
不过眼前衣衫不整的纪美人,他看着倒是有几分眼熟。
捂着被揍得火辣辣瞬间肿如馒头的脸,他跄踉缩手后退,怨恨的瞪向李西陌,又望了望已经低头一脸委屈状在低泣的纪美人。
半晌,他抬手将这包间的人一溜的指了个遍,忽然就高声怒吼起来,“去你个狗屁,你谁呀你?竟然敢打小爷?”
一声怒吼,他竟然突然疯了似的朝李西陌奔过去,抡起双臂就要对李西陌拳脚相加。
楚帝在门外微微勾了勾嘴角,一声低若不闻的冷笑之后,随即便有人闪身进入包间将慕云昭与李西陌给制住了。
纪美人悄悄抬眼觑了眼两人,心里这时也是惊惧交加。
刚才的事究竟怎么发生的,她根本就不清楚,而且眼前这两人,其中一人很明显跟原先所透露的样貎不符。
但此际木已成舟,她是半句也不能再开口乱说的。
楚帝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女人被人乱摸之后,哪里还有心情在这用膳,当下大袖一拂,便将这微服私访的行程提前结束了。
这事过后不久,就有人曝出慕永朝在户部挪用国库银两之事,这挪用银两的数目不算特大,却也不算少数。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事刚刚曝出来没多久,却又很快销声匿迹了。
而接下来,就连一向清廉公正的慕天达,也被人举报滥用职权随意安插亲信等等问题。
更令人意外的是,这些不早不晚被曝出来的与慕家兄弟有关的,不轻不重的问题,几乎都在曝出来之后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被人强硬的压了下去。
几乎顷刻之间,就将种种所谓确凿的证据消弥于无形。
“小姐,”慕府枫林居八角亭子里,冷玥将手中资料一份份递到慕晓枫手里,语气微微透着古怪不解,“那位到底什么意思?”
慕晓枫将资料一份份看完,仍旧垂眸,闪动眸光里掠过几分若有所思。
良久,才淡淡道,“那位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事情不对劲,或者当初李西陌掩饰惊恐沉着做出那副凛然维护姿态,在他看来更似贼喊捉贼。”
“又或者,”少女默了默,眉头蹙起,眼神随之一深,“他有更大的盘算。”
才会不在乎慕永朝或她老爹被人举报出来的,这些不轻不重的问题,在那位看来,或许只是小打小闹,压根不入眼。
他要放在眼里,就必须是大的全盘的能将慕府……。
想到这里,慕晓枫心里凛然一惊。
如果是这样,就算她再小心翼翼,只怕也无法护得慕府周全。
不过随即,慕晓枫就暗下决心。即使这事做起来千难万难,她也一定会做到的。
追塑起御鲜阁所发生的一切,慕晓枫心下就更觉得圣意难测。那个慕云昭竟然毫发无损的在消失一夜之后又回到了西院,她原以为至少她再看到慕云昭时,那个一无是处的色胚不缺胳膊也会少条腿的。
不过过了两天之后,慕晓枫就明白这个慕云昭为什么能安全回来了。
相比于慕云昭,李西佰似乎也是个幸运儿。
不过李西佰很正常的回到郦山书院继续做他的教书匠之后,一天夜里,却突然忘记了回府。
他一夜未归,又没有送信回来,虽不至于会将李怀天急坏,却也惊出了大将军府一众为他担心之人一身冷汗。
“父亲,三弟最近的行为有些反常,不如我亲自去郦山书院看看他?”
在大将军府的议事厅里,李东海看着坐在最上首方脸上满面沉吟的李怀天,想了一下,又道,“父亲放心吧,三弟行事素来有分寸,大概昨夜在书院又与人拼酒来着。”
以前李西佰也有过类似经历,是以李东海才会这么说。
至于御鲜阁发生的事,心头清高的李西佰事前事后都没有对李家的人透露过半分。所以此刻,李家人的谁也不知道那件令帝心震怒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