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没有更好选择

“好了好了,”沉默半天的老夫人忽然高声打断裘天恕,“意怜姑娘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吗?我看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执着追究下去了。”

慕晓枫嘴角慢慢勾出浅浅讥讽弧度,老夫人终于看出来了?

害怕这事被明着抖出来,慕明月一辈子被坏名声跟定了?

这才急不可耐的跳出来,企图将这事和稀泥圆过去,好维护慕明月这个好孙女!

脸色微微一沉,慕晓枫突然抬头,似笑非笑的往意怜投了一瞥。

意怜心中一动,冰雪聪明的她几乎立刻明白慕晓枫的用意。

刚才慕明月思慕裘天恕的眼神,她可没错过分毫。

不管今天她遇袭、突然得到消息听说裘天恕到慕府跟二小姐提亲,这两件事与谁有关,也不管是谁算准她必定抓住机会到慕府大闹。

总之现在,她已经知道慕大小姐不愿意与裘府结亲,慕家二小姐却早暗中对裘天恕生情。

眼神闪了闪,意怜狠了狠心肠,不管今天谁拿她当刀使,她现在都甘心成为别人手中那把利刃。

慕明月,绝不能进裘府!

“裘公子,你别再追究此事了。”意怜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慕明月,含泪兜住委屈与隐忍,低低道,“总之,发生这样的事,妾身自认倒霉。幸得裘公子垂怜,妾身母子俩才有安身立命之所,今日,是妾身冲动了,实在不该一时恐慌在听说裘公子到慕府之后,就跟过来的。”

老夫人实在看不过她暗里藏刀对慕明月使阴招,不悦的哼了哼,冷笑着鄙夷望去,“裘少爷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说不定有些人贼喊捉贼呢!”

老夫人这一句指桑骂槐太明显,偏袒也太明显,连置身事外放任慕晓枫亲自处理的慕天达,都不禁沉下脸皱起了眉。

裘天恕脸色也变了变,不过他看意怜的眼神明显起疑。

意怜感觉他扶住自己的手一僵,虽然只是细微一僵,可她几乎立即就知道他疑心了。

其实他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对,换作她是旁人,也一样要怀疑今日她蓄意来慕府门前这一闹,到底是不是别有居心。

将她是裘天恕外室身份公开,又怀着六七个月身孕,无论基于哪方面考虑,裘天恕之后都会将她好生安抚,然后接入昌义侯府。

意怜微微勾唇笑了笑,笑容苦涩中透着自嘲。

可谁又知道,她今天真不是蓄意来闹,真没怀有逼迫他接她进昌义侯府的心思。

当初她发现有人暗中下毒害她,一时心里害怕慌了手脚,才会第一时间想到见他,想到将这事告诉他。她不过柔弱女子,他却是她这一辈子唯一可以依靠的良人,遇到危险,她想寻他保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吧?

谁知她打探到消息,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到慕府提亲,她当时是又愤怒又惊慌,脑里念头翻来覆去就是一定要阻止他向慕家小姐提亲,她不能躲过了今日之祸,将来还要日日生活在被人毒害的恐惧中。

于是,她押着指使别人下毒的婢女就闹到慕府来了。

现在想想,今天一切的事,都是有心人算计的结果。

只不过这会,就算她将这些事情说出来,大抵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她深深看了眼慕晓枫,忽然惊觉这位大小姐似乎才是屋里心思难测的人物。

能将她的心思与其中利害把握得如此透彻,继而仿佛不经意间诱惑她往期望的方向去做。

意怜有些怀疑的看了看慕明月,这位二小姐与大小姐之间,真如人们所说那样,姐妹情深吗?

慕明月轻轻咬着唇,微垂的脸忧色隐隐。慕晓枫似笑非笑,微勾嘴角透着淡淡讥讽,神色沉静从容。

意怜心中一寒,千百念头瞬间转过,可什么都比不上此刻打消裘天恕对她的疑虑重要。

她微仰小脸,透过盈盈泪光将心中情思仰慕折射裘天恕身上,神情惊惧中隐现凄婉哀楚,“今天的事是妾身莽撞,妾身这就拜别公子。”

说罢,她微福身朝裘天恕盈盈一拜,一脸就此别过不愿再追究的模样。

兴许是拜别二字触动了裘天恕心中柔弱神经,再看哀怜柔弱含泪的女子,眼里怀疑之色已大减。

只不过,不怀疑她的用意,裘天恕又怜惜起她来,自然也要接着问责下毒害她母子的人了。

老夫人一见风向不对,立时托着额头“哎呀”一声,随后朝慕明月招了招手,叹道,“我身子乏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天达你自行处理吧。”

“明月,你扶我回寿喜堂。”

慕天达想了想,正想叮嘱两句让她回去好生休息,就听闻几乎一直保持沉默的赵紫悦忽然淡淡道,“姚妈妈怎么回事?还不赶紧过来服侍老夫人!”

侍立老夫人身后的姚妈妈咯噔一下,飞快梭了眼赵氏,见她神色淡淡,却自有一股让人不敢违抗的气势。

赵紫悦微微笑了笑,迎着她悄悄打探目光不避不让望了过去。姚妈妈登时浑身一震,不敢再迟疑,稍错身一步上前,不着痕迹将慕明月挤向一旁,“二小姐,服侍老夫人是奴婢本份。”

言下之意,请二小姐自重,别身为主子却辱没身份抢奴婢的活。

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脑子远不如以前活络,对姚妈妈如此明显挤兑慕明月的话楞是听不出来。

可慕明月脸色却是白了白,随即又似笼了层薄霜般带了冷意,她安安静静退到一旁,木然垂头站着。

她知道这会,赵氏有心留下她,老夫人肯定无法带走她。

不过,老夫人带不走她,她却可以令老夫人留下来,这屋里,她最大的依仗就是老夫人的疼爱了,她怎能放任老夫人离去而独自留在虎狼环伺屋内任人宰割!

眼睛一转,她眨着水光盈盈眼眸,哀求的看了看老夫人。

老夫人瞧见她楚楚羸弱眼神,心里就是好一阵疼,也才后知后觉想通赵氏叫姚妈妈服侍她的用意。

她冷下脸,皱着眉头白了赵紫悦一眼,就着扶手半撑起的身子又重新挨着椅背坐了下去。

“裘夫人,”赵紫悦淡淡掠了眼老夫人那边,将视线转落裘夫人身上,冷冷道,“与这位意怜姑娘有关的事另外再作计较,现在最主要是谈妥两家退亲的事。”

裘夫人转了转眼珠,一会剜一眼柔弱我见犹怜的姑娘意怜,一会又打量起赵紫悦身侧一直沉稳从容的少女。

没有对比还不觉得怎样,这一对比起来,裘夫人看慕晓枫那是越看越满意。相反,对只会靠眼泪扮可怜的意怜姑娘,心里就越加厌恶。

他们昌义侯府勋贵之家,当家主母自然要端庄得体沉稳大气方压得住场面,一味只会耍手段靠心机搏宠爱的,这也只有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才会做的事。

他们昌义侯府,今后兴旺繁盛的重任都落在天恕身上,他身边的女人绝对不能是个没眼识只会扮可怜装柔弱的。

何况,她的永昌……,往后也要靠兄嫂照顾。

最令人烦心的是,今日给这不识好歹的意怜如此一闹,退了慕府这门亲事,日后只怕再难找到门第象样的姑娘了。

谁会愿意自己闺女未进门就先有个女人分宠?谁愿意自己闺女子嗣还没影就先有个庶长出的在前头压着?

也怪天恕这孩子行事荒诞,就算要玩女人,也给她悠着点,好歹娶了正经媳妇才好搞大别人肚子呀!

连肚子都六七个月大了,也不事先跟她通通声气,这才闹到如今一个头两大的局面。

裘夫人心里又是埋怨又是发愁,悔不该当初听信儿子一面之词就兴冲冲跑来慕府兴师问罪闹退亲,这回真是骑虎难下了。

退了慕府这门亲事吧,儿子未成亲先蓄养外室的名声一旦传出去,想要再求娶门当户对的媳妇帮衬昌义侯府只怕是难了。可不退,先不说他们脸面往哪搁;单看慕天达夫妇宝贝慕晓枫的模样,只怕是铁了心不愿再让大小姐嫁过来了。

更何况依她看,日后慕府门楣未必不比昌义侯府显赫,慕天达底下两个儿子都是顶不错的。况且一人尚文一人能武,这文武双开,起码也比他们家日后单靠天恕一个人独撑着要强。

唉,她当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随便听儿子说两句听来的闲言闲语就来慕府退亲呢。

这个时候,裘夫人心里真是后悔不迭。只不过,她后悔,别人未必愿意给她机会悔过。

她在心里不止一遍地想,如果与慕府这门亲事还能成就好了。

如果没有特别功绩,又没有得力的助力,他们侯府传到天恕这一辈,就要等着被降爵了……。

心里反复思来想去,裘夫人觉得横竖现在慕家已经知道她儿子养外室的事,何况为了保住侯府爵位,脸面什么的只好先搁一边去了。

咬了咬牙,裘夫人拿定主意,今天慕府这门亲绝对不能退。

这时,她不禁庆幸当初定亲的文书与信物还在手里未退还回去。

只要这两样东西在手,慕府就算不乐意最后也只能认了。

权衡完毕,牙根一咬,她鬼祟凑近裘天恕耳边,低声飞快道,“天恕,为了侯府,这亲不能退。”

不能退?

裘天恕皱眉不解看着她,难道还要他将来继续娶慕晓枫那个女人为正室夫人?

虽然有右相出面力证慕晓枫清白,可他心里总觉得有根刺拔不掉,脑里总会不由自主想到慕晓枫给他戴绿帽!

要他以后对着这个女人一辈子?

裘夫人见他面露不乐意,顿时眉眼一沉,压着声音冷冷斥道,“天恕,以后昌义侯府能不能继续繁荣昌盛,就看你的了。”

裘天恕震了震,木然看着她满是横肉的脸,眼里渐渐露了浓重悲哀。

裘夫人见状,心头不忍,勉强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低声道,“傻孩子,一个女人而已。”

不喜欢,大不了以后娶回去当摆设供在一旁。

最主要,娶了慕晓枫,等于有了整座慕府做后盾,只要慕府得力,他们家的爵位就不用降等。

一个女人能换一门荣华,多划算的买卖,他有什么好不乐意的!

默然沉思一会,裘天恕倒很快想开了。

不再纠结那些让他心里有阴影的旧事,他十分自信以自己的魅力,就算让慕府知道他养了外室,也会愿意让慕晓枫嫁给他。

挺了挺胸膛,顺了顺衣摆,捊了捊头发,裘天恕确定自己仪容整理得无可挑剔之后,大步迈开,摆出龙章凤姿的气势走到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赵紫悦跟前。

微微躬身,客气有礼作揖,然后站直朗朗身姿,好让慕天达夫妇正眼看清他堂堂仪表。

这才笑道,“慕老爷,慕夫人,既然之前的误会已经说开,这亲事自然不能退了。”

误会说开就能当风吹过?慕晓枫目瞪口呆看着这个自以为英俊非凡魅力无边的男人,他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还在这站着呢,当她眼睛瞎了?

赵紫悦没有那么好的精神气,怒目横扫他一眼,便别过头去。慕天达义不容辞接任,张嘴就极不客气道,“裘少爷,之前大吵大闹要退亲的是你,现在不想退亲也是你,你当我们慕家是菜市场呢?”

我们家晓晓才随你心意任挑任拣!

裘天恕装出十分诚恳的神态,低了头,含着浓浓歉意道,“慕老爷会生气也是应该的。”

慕天达拿眼角斜他,不轻不重哼了哼,没说话。

裘天恕眼睛转了转,竟学着慕晓枫刚才的样子放轻了语气诱导起慕天达来,“可请慕老爷你仔细想一想,今天这亲真退成了,将来对谁有好处?”

慕天达皱着眉头掠他一眼,真想大声不留情面直接喷他一句,管对谁有好处,只要对他家晓晓没坏处就成!

裘天恕似没看到他的白眼一样,继续装出一副诚恳无比的模样,发挥舌功游说,“说句不中听的实话,只怕今日退亲的事一出,他日大小姐想再找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只怕难极。除了低嫁或远嫁,我看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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