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小吵怡情

舞龙的队伍从城东一路耍了过来,将此时的永乐坊变得更为热闹。殢殩獍晓

一时间锣鼓喧天,来往百姓骈肩累足,都想在新年新岁讨个好彩头,沾沾巨龙的喜气。

周围酒楼茶馆的鞭炮声,跟了舞龙队伍彻夜的孩童的笑语声,还有那叫好和各种交谈之声,统统累叠在一起,喧嚣不止,人群如潮,眨眼间将汐瑶和祁璟轩等人冲散。

待那女子从那惊惶不安中回了神来,满眼都是陌生的脸孔。

周遭的人互相推挤着,汐瑶只能随波逐流缢。

明王已经亲口听到她的秘密,张家谋反是扳倒祁煜风的绝佳机会,他不会轻易放过,那么慕家该怎么办?

他是否会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就在这时,身前不知谁发出一声激动且是慌张的感叹,“往这边来了!!!炳”

那声音还未完全结束,汐瑶却忽觉周围不如之前那般拥挤了。

四周的人迅速往各处散开,她还没来得及反映这是为何,眼前已然豁的开阔,更望见一条比人还高大,色彩鲜艳鳞龙,由那火球引导,盘旋着向她这边快速移动而来!

汐瑶瞠目!

才发现自己站在街道正中,那些人早就向两旁避开,唯独她傻傻僵立。

火球在一身形魁梧的人手中翻转,只与她相隔几步,那人根本不曾发觉有谁站在身后,随着震天的锣鼓声,将火球往身后一挥——

人群中齐齐惊呼,同时!一人突然出现在汐瑶眼前,将她惊愕视线中的一切挡住,强而有力双手将她臂膀钳制,再把她整个人提起旋即一转!

汐瑶只觉脚尖离了地面,自己亦是在空中转了半圈,再落地,那舞龙的队伍已擦肩而过。

徒留下未曾间断的热闹,和瞥见刚才惊险一幕的人的庆幸低叹……

她,仿佛又死里逃生了?

可是却在这之前,她亲手把自己推进一条行往死胡同的路,怎么就……那么笨!

再抬眸,闯入一方平静的深潭。

她并不陌生,甚至已不会为此感到半丝讶异,祁云澈,每次都在她危难时将她保全。

汐瑶有些弄不清楚,是否因为前世她因他而死,所以此生他屡屡救她以此作为偿还?

还是因为她活得太糊涂,将自己的过失怨在他头上,老天看不过眼,罚她重活,不断被他所救,不断的欠他一次又一次……

“你在怕什么?”

祁云澈低头淡淡的将她凝视,那清淡的话语声丝丝沁凉,不容人忽视。

他轻易看穿她的紧张和恐惧,但那并非来自于他,这让他为之诧异和疑惑。

以往不论发生什么,即便南巡路上八皇弟的造反,生死之间,都未让她为之惊动如此。

他更能看出,慕汐瑶的害怕竟是来自祁明夏。

有什么是能真正而直接的将她威胁的?

她小心翼翼藏好的秘密,被发现了么?

被那道探寻意味十足的眸望住,汐瑶无言以对,她亦是很想向往常那样与他没好气的说笑几句,糊弄过去作罢。

她心底里是很清楚的,终归他不会加害于她,所以从何时开始放肆,连她自己都计较不清。

只唯独今夜,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过片刻,巨龙盘旋舞过长乐坊,喧嚣之声随着渐渐散去,人群再度开始毫无规律的涌动。

正是汐瑶和眼前男子对望时,身后倏的将她一挤,她竟连个想法都没有,由着追随舞龙的人潮将她带走。

祁云澈只得再度伸手,将她拉了回来。

这次他抓住的是她凉透了的手,被那股温暖感染的刹那,汐瑶又得一怔,失措的眸中瞬间泛出防备。

可祁云澈全然将她会有的眼色忽略,继而转身,向武安侯府那方向行去,被他抓住的那只手却没有放开。

这下,就是她明知犯了难以弥补的错,也无法在去思索任何了。

……

行,步伐均缓,不疾不徐。

穿过永乐坊的大街,是城南的灯市。

因着此前舞龙的队伍才经过没多久,倒把热闹多带走了,加之已入丑时,就是寻常百姓也大多归了家。

这会儿的灯市,足足比前半夜少了一半的人。

自然,也还有好些公子小姐们长久逗留,由着长随和侍婢焦心着时辰,舍不得与心上人分别。

两相情悦的人儿一年才得这么一次机会,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就是游到天明的都有!

故而汐瑶的视线中,尽是那一双双,一对对。

那些花样纷呈的小摊子前,有挑首饰的,有买灯笼的,虽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可图的就是那份心意。

瞧着那些打扮穿戴不俗的千金也不少,得布衣书生赠一支质地普通的玉簪,面上的笑都能停留好久。

汐瑶也常外出,更无人将她管束,倘若没有祁云澈的话,她一个人逛倒无所谓,随着他从永乐坊一路走来,他始终将她的小手牢牢牵着,他二人又不是那样的关系,这算什么?

南市离武安侯府两街之隔,可从永乐坊过来,根本不用经过此,分明就是被他带着绕了远路,这人还恍若无事,行得自若。

上元节在外面玩闹的人这样多,京城说大不大,此时还能逛的也就独独几处。

万一被熟人瞧见,她入宫前还要担个勾搭王爷的罪名。

再者说了,他心里又不是不清楚,即便皇上指婚,她也做了打算要抗旨的,大不了就是一死!

明着都不愿与他多有瓜葛,被他出手搭救多次也好,她可没说能容他牵个小手逛灯市做回报。

一通腹诽兼左思右想,汐瑶心一横,就想将手从他掌心里抽走。

那人行在她前面,后脑如长了眼睛般,她那小动作还没使出来,他抓她手的力道蓦地一收!更紧了。

汐瑶苦苦皱了皱眉头,咬着下唇恨得要命!

索性她反手将他往后拉了一把,强行止了步,祁云澈总算回身来,淡眸扫向她。

“王爷,你到底要去哪里?”汐瑶正色问他,小脸端的是一副大义凛然。

祁云澈目无表情的,闻她质问之后,稍稍环顾四下,再望回她,道,“逛灯市。”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汐瑶吃瘪,抿了抿唇,不可思议又无可奈何,“已经不早了,我想回府,王爷若想逛灯的话,就……”

她一边说,一边费力的想挣脱他的掌心。

怎抓得那么紧啊……

苦不堪言中,话还未尽,得他云淡风轻的说,“一个人逛没有意思。”

他就是要她陪。

“我不想和你逛!”汐瑶被惹急了,手中想要挣开的动作越来越大,眉头也不自觉越蹙越紧,“你快放手。”

得这四字,祁云澈俊庞忽的一凛,这才是真的使了力气,一把将她拽向自己!

汐瑶踉跄着撞上他胸口,恼火之余,却听他语色已变,戏谑又嘲讽,“本王碰你不得,祁明夏碰得?”

祁明夏?

汐瑶人是一愣,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抬眼来,见祁云澈脸色冰凉,薄唇抿成一条细线,当中意味,说不出的骇人。

那攥紧了她的铁掌,力道极大,抓得她柔软的小手,五根指头都拧在了一起,生疼!

何时招惹了这尊佛的不快?

汐瑶吃疼不住,忙细细回想,才忆起此前在长乐坊等陈月泽时,误把祁明夏认错,又是情急之下,还是她先莽撞的抓着他手臂的呢!

所以这幕被祁云澈见了,以为她故意亲近明王,这会儿子是在……生气?

他有何资格生气?!

登时,汐瑶是真的恼火起来,咬着牙冲他嚷道,“我认错人了不行么?什么叫他碰得?王爷当我慕汐瑶这这般轻浮的,见谁有权有势都想巴结?我怎不好好巴结你?!”

他可是皇上最看中的,不惜亲自绸缪,为他将前路的阻碍清除,而她呢?

她只能过着忧心忡忡的日子,每步都行得瞻前顾后,要不是因为他,皇上也不会动了那心思,还是为了保全他?!

想着,汐瑶只觉更加委屈,觉得他以前几次三番救自己,那都是为了将她摆在身边做个烟幕。

不提祁明夏还好,一提,她那才压制住的慌乱心绪又开始作祟。

命都快丢了,还要被这不相干的质问一二,她才不受这窝囊气!

“我叫你放手!”

随着不耐的话语出口,就是汐瑶都没想那么多,抬腿来一脚踢在祁云澈的靴子上。

此举罢了,她才有了反映,冒犯大祁王爷,罪加一等!

不由悄悄倒抽了口凉气,再望祁云澈更是沉面瞪她,深眸中火星跳耀,随时会将她烧成灰烬。

若他没抓着她还好,可她人在他手心里,就是溜都溜不得,再被那横在腰上的手死死往自己身上扣,她本就矮他一个头还要多,这下整个人似要嵌到他身上去一般,弄得汐瑶又羞又急!

“认错人?”祁云澈冷冷一笑。

是觉得往日他太好说话了,竟让她冒犯到头上,连脚都动起来了。

若今日由得她糊弄过去,他冷面云王的威名何在?

“那就是说你等的另有其人?本王倒没看出来,还有谁能比本王更值得你巴结。”

闻言,汐瑶一窒!

所以他由始至终都觉得,能得皇上指婚,让她这武安侯府的小孤女做云王妃,更甚将来做大祁的皇后,都是她该感恩戴德的?

可要真如前世那样,得了指婚又如何?做了皇后又如何?

凭他满口戏言,说会护她爱她一生一世又如何?!

统统都是假的!

前生她蠢不堪言,想来最蠢的就是信了他的话,眼眶唰的一红,汐瑶恨极!

撇开脸去,声已淡然。

“且不说我今日等的另有他人,即便就是明王,与王爷你有何关系?放眼大祁,王爷却是我慕汐瑶最该巴结的人,可是,我不愿意,我不想与王爷有半点瓜葛,行吗?”

她不愿意……和他,有半点瓜葛。

总算是说出来了。

以往祁云澈总因此而反复不定,到底她不愿与他,还是不愿和皇族有牵连?抑或者,两者都有?

可是这里头终归要分个主次。

她对他有情,虽那情说不清道不明,更不知因何而起,他却能实实在在感受得到。

若只因她在十二辰宴时担忧的那些,难道她对自己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帝王无宠,他确实无法为她将整个皇宫虚设成空,徒留她一人,这旷古至今都是不可能的。

自然,如今看她决绝的态度,早就不对他作此奢想。

但他并非没有想过,所谓的‘帝后同尊’,她是唯一让他起了那丝念头的人,想要与之分享的,更不仅仅只是这片河山。

可而今总算明了,她由始至终抗拒的都是他这个人,而并非他的身份,和他将来会成为谁。

她对他的感情至深宛若前世绵延而留,却在将他打动之后,又再告诉他,今生已无缘再续。

慕汐瑶的心,狠绝非常!

禁锢着她纤纤素腰的手,在这丝念头中默然的松开了去……

得此,汐瑶忙移开几步,和他保持距离。

再去看他脸色,他正也望着自己,深眸中溢着和几分从未有过的缺憾和……嘲笑。

他在嘲笑自己么?

气氛僵凝沉重,汐瑶退开来后,也不知当如何,更不知为何就与祁云澈争吵起来,说到了伤处。

他这般落寞神色,她前生也是见过的,每次如此,她都觉他离自己异常遥远。

也或许,原本他们就没有走近过吧……

深深沉了一口气,汐瑶道,“时候不早了,恕汐瑶无法作陪。”

言毕,便要规矩对其福身作礼。

谁料就在这时,身后就近的那卖灯笼的摊子走来一个老婆子,二话不说就将灯笼塞进汐瑶手中,笑呵呵的冲她说,“这盏灯送给夫人,不值什么钱的,添个喜庆吉利,大过节的,小两口吵嘴添个热闹,过了就罢了,莫要往心里去。”

她说完,站在摊子那头的男人对她粗声粗气的喊,“要你多管闲事,还不快回来!人家会稀罕你这破玩意?!”

老婆子回头瞪了他一眼,再眯笑着对汐瑶道,“夫人可别见怪,我刚出嫁那会儿子,和我家男人也是三天一大吵,刀枪棍棒都要使上了,我看这位爷愿意陪夫人逛灯市,想来是个疼人的,莫要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彼此的心才好。”

说完,她还宽慰一般的轻轻拍了拍汐瑶的小手,这倒把那二人给弄得反映不及,一时大眼瞪小眼,不知从何说起。

卖灯笼的老婆子见他们同时面露尬色,不由跟着‘哎呀’一声,忙活着给自己圆场。

“我就是这性子,刚才二位从我们摊子路过时,我还和男人说这夜来来往往那么多对儿,就属爷和夫人最相配,却见你们没行多远争执起来,我一时心急,就……”

她自说着又笑了一阵,那嗓门极大,末了也不管祁云澈是和反映,竟抓了他的手放在汐瑶那只提灯笼的手上,再重重的按了按,满意道,“这样才对吖,日子要吵,更要和和睦睦的过!”

想来竟被误会了,汐瑶开了口解释道,“我们不是……”

“走吧。”

话未说完,祁云澈淡声道了句,拉着她便行远了。

那老婆子站在原地看着那对背影远去,满眼美滋滋的,不住念叨着‘合适,相配’,直觉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

……

离了灯市那条街,祁云澈便松开抓住汐瑶的手,这回倒干脆得很。

他走的是武安侯府的方向,她不得不跟着,转眼转入一条狭长的小巷,倒是得她手中那只绘了图案的灯笼照得些许光亮。

无话。

只有交叠的缓步声响在耳边。

离了市集,这处静悄悄的,连那皎月都被云端遮挡住了,更让人心随之怅然。

不过是个上元节,竟是过得几分曲折。

汐瑶已没力气去担心祁明夏会怎样了,而陈月泽呢?

不由,她往四下环顾。

也许在长乐坊时,正是他发觉祁明夏在附近才没有贸然出现,反倒是她鲁莽行事。

上元节确实是个见面的好时机,却也因此,大街小巷上,人挤人的,她又大出风头,只顾着想要见的人,不曾留心周遭可是有人认得她。

那么……他现在还在吗?

刚想到此,走在前面的祁云澈忽然顿步,这让汐瑶跟着停下。

他未转身来,只平静的问道,“你觉得你等的那人,现在可还在?”

汐瑶惊了惊,难道自己的想法被他看穿了!?

得她方才顾虑起人多眼杂,之前她与那么多皇亲国戚在一起,而那些人虽看上去行动自如,那身边周围怎可能没有暗卫?

如此一想,她更为恐慌,再仔细看向四下最漆黑之处,那当中可是藏着人?

或者从一开始,就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将她紧盯?!

祁云澈才是缓缓转身,至深的视线看的却不是汐瑶,而是她身后的某处,再道,“还不出来吗?”

还不出来吗?!

汐瑶跟着回身看去,得见幽深的小巷尽头处,那大街上的光亮几乎都快看不见,却在这当中,忽然得一人从旁边的转角移了出来……

欣长的身裹着黑色的狐裘大衣,那里面正是淡紫云纹的锦袍,只这人已经褪下面具,露出他本来的面貌。

“陈月泽。”祁云澈冷森一笑,叫他的名字。

由是这一声,汐瑶忽觉身后有道劲风滑过——

再定眸,祁云澈已如闪电之姿,杀气腾腾的向陈月泽疾步靠近,迅猛如暗夜中出没的兽,作势要将其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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