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两人抵达阿杏婶家里时,她家恰好也是吃过饭,正在收拾碗筷,见到谢树根与卢春花提着东西上门时,阿杏婶赶紧迎过去,笑着说:“哥,嫂子,你们怎么来了?”
按着两家七弯八拐的关系,得叫表哥、表嫂……不过,阿杏婶为了表达亲近之意,就舍去了那个‘表’字。
谢树根有点局促,他不常去走亲戚,都是卢春花去的。
卢春花将一篮子礼物,交给阿杏婶,就立马挽着对方的胳膊肘,亲亲热热的走向堂屋。
阿杏婶一边将人引向堂屋,一边吩咐自己的女儿:“阿香,你表舅、表舅娘来了,赶紧的去起个火盆,灶里有烧着的火炭,铲一斗过来,另外我屋里有一袋子木炭,你去弄了过来,那个东西耐烧。”
卢春花赶紧道:“不忙活,不忙活,咱们来就是说几句话,就走的了,别忙活这些了。”
阿杏婶瞪了一下卢春花,笑道:“你俩上门来,哪能让你马上就走?这这不吃过午饭不能走,我说的。”
谢树根对这些不擅长,全交给卢春花了,卢春花就跟阿杏婶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很快。
许秀香端来了火盆,升了火。还端来油果子,花生、瓜子……
谢树根与卢春花笑着道谢,接着就说明了来意。
阿杏婶听完,眼珠子都瞪圆了:“什么?你们是想叫我去翠霞家里,说一说阿溧跟秀芳的婚事?”
卢春花笑着道:“可不是嘛。秀芳那孩子,我特别喜欢,从小就看着喜欢,那会儿还时常犯嘀咕,心想这样的好孩子,以后该便宜谁家小子呢。”
说着,说着,卢春花就忍不住在心里偷着乐。
便宜她家小子了。
阿杏婶听着,也不由笑了,说:“哎呀,哥,嫂子,说一件事不怕你们笑话,前儿我还主动揽下了给秀芳这孩子说媒的事情呢,说的是镇上一家,可惜两个孩子没相中对方。这不是巧了嘛,没料到你们也找我去说项呢。”
阿杏婶当即就拍拍心口,打包票道:“你们放心,我今儿就去找翠霞跟强子两口子探口风,这事儿,我努力给你们办成了。”
谢树根听了,赶紧道:“那敢情好,阿杏,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交给你,我们放心。”
阿杏婶笑道:“我哥好不容易求到我这边来,我能不尽心尽力吗?”
谢树根憨憨笑。
接着,几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阿杏婶也了解清楚了,原来是谢溧与许秀芳这两个孩子自己看对眼了。
阿杏婶顿时更放心了,便给瞧着有些紧张的谢树根两口子交了个底,说道:“哥、嫂子,你俩也不要心急,强子与翠霞的人品是有保障的,两人也是打从心底疼姑娘的那种,想给姑娘找的人家,就是要那种知根知底,家庭和睦,不会整日里吵吵闹闹的人家。瞧,我哥跟嫂子家里,不就是这样的家庭吗?再说了,阿溧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晓得他的人品,那也是一等一的好。”
略作停顿,阿杏婶笑眯眯道:“你们俩尽管放心,等我去探探他们的口风,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有消息了,第一时间去通知你们。”
这事儿,没得到准确答案前,阿杏婶是不敢给保证的,她只能努力去说和一下,说服许强与何翠霞两口子。
卢春花想了想,也给阿杏交了底,说:“秀芳是个好孩子,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儿媳妇人选,我们这边呢,会尽量帮助她家里提的要求,只要是我们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都可以答应下来。”
阿杏婶闻言,笑道:“好,我一定会跟他们说清楚的。”
卢春花笑道:“等他们那边有回信了,你就通知我跟你哥,咱们两家定个时间,见见面说也行。”
阿杏婶:“好。”
说清楚后,谢树根与卢春花,就要走,阿杏婶一个劲儿的留饭,两人硬是不肯留,阿杏婶提了一篮子的东西,让两人带回去,两人也不要,将东西一放下,赶紧就开溜了。
阿杏婶追了一里路,也没有追上人,只能无奈作罢。
然后——
阿杏婶返回家里,第一时间就上了许秀芳的家里,恰好许强没有出去,阿杏婶赶紧将事儿一说,便笑道:“强子,我说了吧,你跟翠霞的福气还在后面呢,瞧,不这就是了吗?我那个树根哥,多好的人品,他跟春花嫂子成婚几十年,也没有见两口子红过眼的。这样的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比那个谢大红培养出来的强多了。”
何翠霞笑着问:“他家来人,是怎么说的?”
阿杏婶就一五一十的,将情况说了,包括谢树根与卢春花两口子说的话,也都全部说了,没漏过每一个细节。
阿杏婶道:“翠霞,我不害臊的跟你交个底,其实啊,我当初是想过将我家阿香说给树根哥家的阿溧的,只不过两个孩子没这方面的心思,那边早早就拒绝我了,哎!我在附近十里八乡,可都瞧清楚了,同一个山里住着的人家,就数谢溧那小伙子长得最俊俏,他家里的氛围与条件,也是最好的那一批。树根自己也有本事,那一手的木匠活,哪个不服气的?他家里的院子也敞亮、宽大,一家子都齐心协力,也没有那些个兄弟、妯娌之间挤在一起住着,不停的折腾、吵闹…… ”
何翠霞听着,听着,就捂着嘴笑:“阿杏,我算是瞧清楚了,你这么卖力,可不就是想叫我俩松口答应下来嘛。”
阿杏婶瞪她,说:“你不答应?那我可要将这么好的小伙子,说给别人家了?”
何翠霞也瞪她:“你别胡来,小心我揍你。”
阿杏婶就忍不住笑,开玩笑说:“行啊,咱姐妹两个要好了一辈子,这就要反目成仇了呢,这事儿新鲜,传出去,肯定要叫不少人惊掉下巴呢。”
话落,两个人都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笑完了,阿杏就转头,看向了许强,这件事,也必须要许强松口答应才行。
许强没吭声。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阿杏婶忍不住看向许强,就道:“强子,你咋回事?真不愿意啊?真要不愿意,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我回头跟树根哥家里好好说清楚。”
许强赶紧开口,“不是,我没有不乐意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点恍惚,我家秀芳这才退婚没几天,我原本已经做好要留她一直在家里的准备了。没想到……”
阿杏婶就捂住嘴,笑:“我明白了,你这说来说去,就是舍不得秀芳了。你也真是的想不开呢,阿溧家里离着多近啊,你站在村头吼一嗓子就能得到回应,又不是离着家里几百里地,回家一趟难。”
“再说了,两个孩子自己乐意,咱们作为父母的,总得征求一下孩子们的意见吧?”
“你要是真拦着不许,估摸着以后孩子们要怨你呢。”
“咱们这个年纪的人了,不就是求孩子们开心、快乐,平安健康就行了吗?只要他们自己愿意,肯定会夫妻齐心,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许强叹口气,就道:“行吧,你去那边传话,咱们找个时间,互相商谈一下。”
这是松口的意思了,阿杏婶便笑道:“行,我等会儿就上那边去传信,你们想想,是啥时间见面比较合适?”
何翠霞道:“要不就明天上午?”
说完。
何翠霞又问:“会不会显得咱们女方这边过于急切了些?”
阿杏婶瞪她:“你这人真是的,他们巴不得早点商谈呢。”说着,阿杏婶端起旁边的茶缸子,喝了一口热水,润了润嗓子,就道:“行了,我等会儿就去说说。”
何翠霞、许强当即异口同声道:“阿杏,那就麻烦你了。”
阿杏婶笑道:“有啥麻烦的?你们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好了,我先回去了。”
她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去。
转瞬间,就没了身影。
许强、何翠霞对视一眼,许强便道:“谢溧爹娘,还是很有诚意的,办事情也妥帖,没有霍然就登门拜访,还托了阿杏来说和。”
何翠霞笑道:“体面人家,哪里会做不体面的事情?”
当初,闺女与谢建国经过媒人的介绍后,彼此相中了,也约定了定亲的日子,可谢大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故意想拿捏一下许家,就故意比约定的时间,推后了两天,借口说是她的老寒腿犯了,疼的走不了路……
定亲当天送来的定亲礼,那上好的礼饼、香糕都改成了次品,用礼盒装着的柑橘,何翠霞当天打开时,才发现坏掉了好几个,只有一个果子是完后的。
何翠霞与许强夫妻,自然不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就跟未来亲家起嫌隙,自然表示没什么关系。
可是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的。其他的且不说,次品啥的,也可以说是供销社那边的货不好,但那唯一的水果柑橘,可是寓意大吉大利的,竟然都能有好几个坏的,这就不应该了。
许强当时与何翠霞私下嘀咕,说谢大红家里做事不精细,送礼的柑橘,咋能不提前检查一下?
定亲过去一个多月后,何翠霞才从谢家村的一个村民嘴里,听说了谢大红当时根本就没有腿脚的毛病,真要腿脚疼得动不了了,咋还能在村里活蹦乱跳的到处跑呢?
所以……
谢大红就是故意拿捏未来亲家,许家在这样的关头,都能忍下来,那么,未来等两人真正成婚后,为了闺女在婆家好过一点,就得一步退,步步退了……
谢大红打的一手好算盘。
许强便道:“咱们之前是没遇着对的人家,一对比起来,那谢建国一家确实差劲。”
何翠霞笑道:“为着闺女以后的幸福,咱们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所以,咱们明儿跟谢树根两口子见一面,看看啥情况,才能松口这桩婚事,你晓得吧?”
许强笑着点头:“我自然是知晓的。”
何翠霞忽然又叹口气,道:“说起来,我的身体,跟咱们志军的身体,还是给秀芳拖后腿了,谢溧家里没计较这点,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许强瞪她:“你说啥呢?别说这些扫兴的话。谢溧要娶的是咱们女儿,又不是咱们一大家子,所以,咱们家里也不用女儿、女婿管,我们的要求只有一个——他只要对咱们女儿好就行了,你以后少拿自己的身体,来怨你自己了。”
"这跟你,跟志军都没有关系。"
何翠霞垂了垂眼,“嗯,我知道的。”
知道归知道,可一直躺在床上,睁眼闭眼,都是自己的这个房间,想要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都只能依靠别人帮忙……
这样无望等待的日子,她已经坚持了很久,很久……有时候都觉得快要熬不住了,想自己找根绳子一了百了,可她又不忍心让丈夫与儿女因着自己一直陷入在痛苦里,就继续熬着。
许强轻声问:“这两天,另外一只手,有没有好一点了?”
何翠霞的黯然伤神,很快就收起来,笑道:“好了点,一天比一天好了。”
许强笑道:“这不就是好转的迹象吗?”
略微停顿,许强继续道:“我已经打算好了,等明儿秀芳与谢溧的事情说好,后天我就带志军去镇医院拆钢针了。他这两天老嚷嚷着自己的腿好全了,我瞧着也是大好了,是该去拆了,拖久了反而不行。”
何翠霞道:“好,后天就带他去。”
许强问:“咱们闺女结婚用的东西,你觉着还差点什么?我到时候一并给带回来。”
谢建国家赔偿的300块钱,许强与何翠霞是一分都不打算留下,全给许秀芳置备嫁妆,还剩余的,也都全部让她带走。
不管如何,当初设计抓‘奸’谢建国,得到这一笔钱后,许强与何翠霞夫妻就可以很从容的准备闺女出嫁的事情了。许强也没有后悔自己的当初的决定。
何翠霞想了想,说:“其他都不用准备了,要不然,再看看能不能多买几斤棉花?到时候给秀芳多弹几床棉被带过去。”
那棉被是个好东西,就算用了十几年,只要重新弹一弹,还能接着用。何翠霞与许强当年结婚,娘家那边就多备了两床棉被,直到现在,她还用着当年的棉被呢,其中一条棉被,被何翠霞拆卸出来,找人弹了一下,给孩子们做了几身小棉袄子。
后面孩子们大了,她又将那小棉袄拆了,合在一起,给儿女分别做了一件大棉袄子。
反正,这东西是最实用的,给闺女准备了,什么时候都能用上。
许强想了想,说:“那行,我回头找人换点棉花票,看看能不能多买几斤回来。”
何翠霞:“嗯。”
夫妻俩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许秀芳与许志军兄妹俩才回了家,因为许志军想要外出溜达,但自己还得住着拐杖,出行不方便,许秀芳担心他又把腿给摔着,就陪着一起去了。
两人在村里绕了一圈,这才回来的。
一进门,许志军就道:“爹,咱们村里啥时候杀年猪啊?这都说了好几天了呢,咋就不行动呢?我听说小梁村昨天就杀年猪了,可热闹了,咱们也得赶紧点啊。”
许强没好气道:“你都多大的年纪了,还惦记着这点吃的?”
许志军将拐杖一放,坐在条凳上,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水,就笑道:“看爹说的,我惦记吃肉,跟我年纪大小有啥关系呢?说得你不惦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