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行人还没有走出坝子村,迎面就与带着退烧药的医生碰见了,许宏达不禁松口气,说:“小黄医生,你来了,正好,孩子就不用紧急送去卫生所了。”
小黄医生的年纪不大,也就是三十多岁,他在卫生所上班,附近十里八乡都认识他。
小黄医生撩开被褥子,瞧了一眼王铁柱,顿时就皱起眉头:“怎么烧的这么厉害?”
说着,他便拿出体温计,塞到王铁柱的咯吱窝里面。
接着。
许宏达指挥人,将王铁柱重新送回王家来。
小黄医生带着挂针的药水,跟针头,直接就在王家,给王铁柱挂针了。
体温也检测出来了,已经40度,十分危险。
小黄医生皱着眉头,道:“孩子耽误的时间有点长,我不敢保证退烧后,有没有其他的危险,我带的东西也有限,退烧后,你们要想办法把孩子送去镇医院。”
卫生所条件简陋,只能治些小病小痛,稍微严重点的,小黄医生等人就会建议病人家属赶紧将病人送去镇医院。
王婆子一听,顿时很着急,这医生的话,反正她是听明白了,这是只管退烧,不管治好,也不管自家大孙子有什么毛病了,王婆子想清楚个中的关系后,立马就不依不饶,“你是医生,怎么可以治不好?”
“不行!”
“你必须要把我孙子治好,我不管,不治好绝对不行。”
这话一出,小黄医生的脸色都变了。
那几年才刚刚结束,小黄医生的老师,就是那个时候没的,对此,他也是心有余悸,这会儿听到王婆子要撒泼耍横的意思,小黄医生顿时就非常后悔,自己怎么就值班了呢?
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好在,许宏达为人正直,当年打击谢家村那老医生时,许宏达等人也想尽办法拦住,可后面还是……
许宏达立马训斥道:“你少给我在这里撒泼耍横,夜里我警告过你了,让你送铁柱去卫生所,是你自己不听劝的,我也告诉过你,出了事情你自己担全责,你自己也承认过了的。”
“少把责任推卸到医生头上。”
王婆子被训得满脸发白,王家的几个青壮,这会儿也站出来说话,把王婆子训斥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才作罢。
王铁柱挂着吊瓶,躺在床上,已经失去了意识。
王婆子守在一边,王家几个本族的兄弟,也都等在旁边没走,主要是怕小黄医生难做,万一出了事情,王婆子不依不饶呢?
所以,王家的几个青壮,都自发守在王家。
估摸着两个小时左右,何淑琴,才一瘸一拐的,从外面回来。
王婆子瞧见何淑琴,这下子满心的郁闷与难过,全都又了发泄的渠道,她直接抓起家里的藤条,就朝何淑琴身上抽!
“我让你那么晚!”
“我让你那么晚!”
“我让你跑快点,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把医生叫过来?你死哪里去了?你个丧门星,我们王家当初就不该娶你,累得全家都受拖累!”
那藤条,唰唰几下就抽打在何淑琴身上。
何淑琴默默流泪,不敢反抗,也不敢逃走。
王家几个青壮,包括小黄医生看了,眉头紧皱,眼皮子是止不住的跳,让王婆子这样打下去?估摸着何淑琴也活不了几年,王家几个青壮上前一步,拦下了王婆子。
王婆子还要骂,几个青族都集体黑了脸:“你再这样,你家的事情,我们全都不管了。”
王婆子这才不敢骂了。
何淑琴脸颊上都是泪,身上的衣服,都被藤条抽烂了,她只是缩在一边,默默流泪,不声不响的,看着让人非常无奈。
小黄医生看不过眼,帮着解释了一句:“这位女同志昨天夜里急着赶路,摔坏了腿,这才耽搁了行程。”
王家几个青壮闻言,都看向王婆子。
王婆子梗着脖子,说:“我晓得了,是我误会了。”
……
王铁柱的烧,是退下来了,但他的情况好像很是奇怪,小黄医生也拿不准,就建议王家人赶紧将王铁柱送去镇医院。
王婆子这下子哪里敢耽搁,她看着自己大孙子的样子,想到自己娘家唯一的独苗苗宝庆那个傻乎乎的样子……
心中狠狠一跳,王婆子急急忙忙求助了王家的几个青壮,找许宏达借了队里的板车,将人送去镇医院了。
何淑琴没跟上。
王婆子也顾不上她了,跟着板车就紧急前往了镇医院。
……
许秀芳是从许强的嘴里,听到的情况,她昨天夜里睡得迟,也睡得沉,就没听见动静。
许强道:“王婆子这人,真是糊涂透顶。我瞧着铁柱这孩子,要不好了。”
烧是退下来了,可人还是病恹恹的,瞧着就有点不对劲。
王家跟许家有多年的积怨,尤其是王婆子跟许奶奶……但无论怎样,这会儿关系到一个孩子的命,许家也做不出那落井下石的事情来。
许秀芳道:“爹,应该没事的,只要退烧了,肯定就没事了。”
许强道:“希望吧。”
……
这一天,过得十分平静,许秀芳已经做好了给爹的鞋子,鞋底纳得很厚实,鞋面用几块绒布缝制,穿着非常舒服。
许强试了下,特别开心,不过却没舍得马上穿,而是宝贝似的放在柜子里,留着等大年初一再穿。
见还有碎布头,许秀芳比划着,想给谢溧也做一双,许志军瞧见妹妹拿着碎布头,跟鞋样子比划,顿时就笑了,说:“妹啊,你去年不是给我做了一双鞋子吗?我将就着再穿一年,也行的。”
许秀芳一听,小声道:“不是给你做的。”
许志军以为自己听错了,道:“啥?不是给我做的?你给谁做啊?娘的鞋子你不是早就做好了吗?”
“咳……”许秀芳红着脸,说:“反正不是给你做的,给你的再过几天。”
许志军一想,反正自己有新鞋子穿就行了,多等几天也无所谓的,就道:“行吧,你自己看着办哈,要是做不了,我就还穿我的旧鞋子。”
许秀芳:“……”
你这是就差把‘我要穿新鞋子’写在脸上啊。
许秀芳在心里吐槽了一下,就笑道:“行吧,做不了我就不做了。”
许志军:“……”
许秀芳噗嗤笑了,说:“给你的鞋子,我早就准备好了,你看这种颜色的布料,行不行?”
许志军抬起头一看,见是靛蓝色的布料,便笑道:“行,我就穿这种颜色的。”
许秀芳拎起针线篓子,说:“那我去找阿香了。”
许志军摆手:“去吧。”
最后,许秀芳还是决定暂时不给谢溧做了,主要是她不知道谢溧穿多大码的鞋子,这鞋子不合脚,穿着是特别难受的,必须要量一下尺寸才行。
许秀芳挎着针线篓子,走出自家院门,就与抱着木桶走出来的何淑琴碰了个正面,何淑琴的脸色,一直是愁眉苦脸的,这会儿难得有了笑意。
不过,在撞见许秀芳时,何淑琴脸上的笑,很快就收了起来,她肩膀缩了锁,努力扯了扯嘴角,才张开口:“秀芳,你……你出去?”
许秀芳点点头,说:“淑琴婶婶,我去阿香家做鞋子。”
何淑琴抿抿嘴,还想说什么,许秀芳已经转身,离开了。
何淑琴闭上嘴。
接着。
她抱着木桶,走到王家门口的晾衣架旁边,将洗干净的床单、被褥子……王铁柱才换下来的衣裳……都晾晒在了晾衣架上。
做完这些,何淑琴重新回到王家。
然后,关紧了房门。
接下来,何淑琴一整天,就没有再出门。她呆在自己专属的那间柴房里,裹着一张薄被褥,坐在铺满干草的地面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许秀芳到了阿杏婶家,阿杏婶正领着女儿许秀香也在做鞋子,许秀英从纺织厂拿回来的碎布头,基本许家同族的人,每家都分了点。
这会儿,阿杏婶正搅了一碗浆糊,带着女儿做鞋底子。
这鞋底子想要厚实,就要沾一层又一层的布,用什么沾,很简单,就是用浆糊来沾。
布料提前裁剪出相应的尺码,再拿浆糊来糊,一层一层,现在手里碎布头多,也就糊厚点。
阿杏婶瞧着许秀芳,赶紧就招呼她:“秀芳,你快过来,刚好我们搅合了浆糊,够你用的。”
许秀芳笑道:“谢谢婶婶。”
阿杏婶瞪她:“谢啥?咱们一家子人,说那些见外的话。”
许秀芳抿嘴笑了笑,跟着开始沾布料,她做得细致,每一双经由她做出来的鞋子,都特别耐穿。
看到许秀芳这样,阿杏婶忍不住数落起自己女儿,说:“阿香,你天天跟秀芳一起玩,怎么就学不到秀芳那沉稳的性子呢?”
许秀香朝着许秀芳吐槽,说:“你看,你看,她又来了,又抓着我说教了。”
许秀芳哈哈笑道:“婶婶,阿香其实也很沉稳呢,她现在做的鞋子,进步可大了,你别老说她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
许秀香忽然拉着许秀芳的手,小声问:“秀芳,你离着王家近,他们家今早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看动静挺大的,难道那王老婆子又打她儿媳妇了?”
阿杏婶忍不住翻个白眼,说:“她那天不打?”
哪天没打,才稀奇呢。
许秀芳简略说了下,道:“铁柱烧的厉害,送去镇医院了。”
闻言,阿杏婶与许秀香都恍然大悟,许秀香忍不住道:“那王婆子真是的,我看她平时不是挺宝贝王铁柱的吗?这关键时候,怎么这么不靠谱?”
孩子烧成这个样子,也不往卫生所送。
阿杏婶深以为然,想了想,阿杏婶道:“瞧着吧,要是铁柱大好了,也就算了,要是因此落下什么病根,王家还有得闹,那谢三丫可不是好相与的。”
“不能吧?”许秀香眨眨眼,说:“我瞧着谢三丫跟王婆子俩婆媳关系很融洽啊,听说谢三丫是王婆子娘家什么亲戚吧?”
阿杏婶道:“是娘家侄女。”
许秀香瞪眼:“关系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