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流放人犯,可只有犯了事的官员才会被流放,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想想那老多的家产,人家瘦死的骆驼都比马大,拔一根毫毛都比咱们的大腿粗,人犯上路,岂没有亲友送行,身上岂能无财?再说了,跟随流放的若是带有家眷的话,那些个娘们可都是白米精面养出来的细嫩皮子,要是还能抓到个会读书识字,吹拉弹唱姑娘小姐的,卖到楼子里银子可海了去了。”
猴子一听激动了,深感自己立了功,忙忙大喊,“我看到了,那队里好多娘们呢!”
“噢?”,二当家一听,眼睛瞬间亮了,哪里还忍得住,希冀的看着大当家急吼吼道:“那还等什么,大哥,下令吧,我屋里头还没一个娘们呢,咱干他娘的。”
“诶,不急。”
“怎地?”
大当家不看猴急的二当家,反看向猴子问,“猴子,可看清押解的差役有多少?可有兵丁随护?”
猴子仔细回想,报了个大概的数,大当家听后沉吟,可把八字胡急坏了,“怎么地大哥,难道是不能干啦?”
大当家却摇头,“自然要干,不过……”
“嗨呀,不过什么呀不过,大哥你就是太小心了,没听说只有约莫四十几个的衙差么,咱们五十号兄弟呢,怕他不成?再说了咱也不是不知道,这些流放的人犯都是捆扎在一处的,咱们兄弟们干买卖都利索,呆会子冲出去,咱也不跟衙差纠缠,就朝着那些娘们去,抢了就跑便是,想来那些衙差也顾不上。大哥,没啥好怕的。哎呀大哥,你快下令吧,别磨磨唧唧的啦,再墨迹下去天都黑了,人都过了这地了,到时候黄花菜都凉啦!”
身后作为军师的一中年清瘦男人上来也认可道:“是啊大当家的,机不再失,失不再来,咱们寨子里还等着米下锅呢,如今年景不好,咱们盘桓在此多日却连张都没开,如今好不容易有合适的财源,能干一票是一票。”
见众人都跃跃欲试,如此大当家下令,“好,兄弟们各占各位,做好准备,呆会子肥羊过来了,咱们抢了女人就跑,别恋战知不知道?”
“大当家放心吧,小的们都晓得了,您擎好吧您嘞。”
第32章
最近这两日, 秦芜总觉得身边的人不大对劲。
怎么会这么说呢,明明她缚绳的位子在大房尾端,二房前端, 可自打前个起,谢真这家伙在每日早上集合的时候故意拖拖拉拉的, 总是赶在最后出发前顶着解差们的黑脸抵达,从而导致了自己被绑在了谢家队伍的最后,而谢家队伍又被拖拉连带着坠在了四家人的最后。
口干舌燥的秦芜掏出草包里自用的葫芦,取下头顶先前路过一处村里赶场时某人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遮阳斗笠,秦芜狠狠灌了两口水, 一边拿着斗笠扇风, 一边紧盯着身边的人思考。
总觉得狗子不对劲,好像,似乎, 憋着什么大事?
“谢真。”
“嗯?”, 正在左右张望的谢真回头。
秦芜问他, “你没事吧?”
谢真朝着秦芜安抚的笑笑, “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
“那行吧, 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没事的话她是不信的,若是真没事, 这货怎么会怎么看都怎么不对劲?
不过既然对方不说她也就不问了,只掏出自己做上记号属于谢真的葫芦给他喂了两口水, 秦芜收了葫芦, 带上斗笠继续前行。
谢真看着秦芜的利索模样心里也在叹气。
在那暗不见天日的黄泉河畔待了三千年,他日日无所事事, 三千年的光阴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复盘,一次次的回忆,一次次的回想,如果再来一次他会如何如何。
可等真的再来一次了他才发现,很多事情其实都消失在了记忆的长河里被自己淡忘,若不是重走一遭,他真是一点印象都无,更何论是具体事宜?这就导致眼下他自己都无法确定,流放路上的一些大事件具体发生的地点与时间。
他自己心里都模棱两可,为了不让妻子整日跟着提心吊胆,觉得自己有能力护她周全的谢真就忍着没说。
也恰巧就在这时,忽然前头出现异样。
啾啾啾啾……
前方林子里忽的一群鸟惊飞,谢真视线锐利扫去,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不由靠着秦芜更近了些,全面进入戒备状态,而好笑的是身边押解的解差却一个个的都还不在状态,优哉游哉的。
前头车上的生瓜蛋子同样发现异样,觉着不对,忙一手扯着老张的胳膊,一手指着这群惊飞的鸟儿急急喊,“张,张叔您快看。”
“看什么?”,正闭目养神哼着小曲的老张不耐的睁眼,顺着生瓜蛋子手指的方向一看,自然看到了前方林子上空惊起的鸟群,老张笑了,不客气的拍开生瓜蛋子的手,“毛头小子,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一群鸟么,有啥子好看的,还看,看屁!”
“不是啊张叔,这样的情况,难道不是前头林子有异吗?”,不要去探查一下的吗?
生瓜蛋子害怕极了,老张却嗤笑:“有异个屁,能有啥异?顶多就是林子里有野兽,难不成你以为还有人劫道不成?个傻子,也不看看我们这是什么队伍,你以为是有油水的商队呢?一群子落魄人犯,能榨的油水早被榨了,土匪也不是个蠢的,没油水的活计他们能白干?安啦安啦,这流放押解的活计咱们都不知走多少回了,就从没遇到过风险,你担哪门子的心。没见着前头的队伍都走的好好的么,走你的,个傻子!”
生瓜蛋子一听,这才哦哦两声呐呐应了,心却是悬着的。
队伍徐徐前行,谢真讥讽的看了眼依旧无知无觉的队伍,压下眼底的暗沉凑近秦芜认真交代,“芜儿,一会若是发现不妥,你直接就解了缚绳自己藏好,别怕,我就在你身边。”
秦芜得了交代跟着紧张起来,“是不是要出事?”,刺杀还是灭口?
君不见电视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演的么,因为各种因素的利用纠葛,还在朝的阴谋家势必要杀人灭口,只是不知道是朝着哪家来的?
看秦芜表情谢真就知道她想多了,所以他才不说的嘛。
谢真无奈,耐心安抚,“别想太多,虽具体我也不确定,不过万事小心不为错。”
“哦,这样啊,行吧,我知道了。”
此时前方王家已经踏出鸟惊飞的树林子地界,封家陈家正行在其中,而谢家的队伍前头也已一脚踏入。
而就在这时,秦芜的话音才落下呢,忽的林子里一声喊杀的尖啸声起,众人还未搞清楚怎么回事,身周霎时间杀声一片,秦芜眼睁睁的看着林子里,路两侧,前后左右,忽的冒出了好多人手,各个彪悍,手持利刃武器。
“妈的,咱们这是被人扎口袋了呀。”
解差中一人惊呼,突然冒出来的劫匪却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什么绿林劫道要喊什么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黑话了,完全没有。人家行动有素,分工明确,一个照面,不等肥羊反应,也无需当家人指挥,一个个的照着计划就行动开来。
秦芜眼睁睁的看着队伍瞬间乱做一团,解差们惊讶的拔出武器狼狈防御,女眷们惊慌失措花枝乱颤的吱哇乱叫,男丁们自顾自逃的逃,护妻儿家小的护妻儿家小……
刹时间,哭声,喊声,搏杀声,兵器交戈,脚镣乱碰的声音震天响。
见势不对,谢真立刻朝着秦芜大喝一声:“芜儿,解绳。”
等不及秦芜动手,顶着枷锁脚镣的谢真狠狠的就朝着后方七八个手持武器的匪徒撞去。
秦芜什么都来不及喊,顾不上担心,赶紧低头去解腰间的缚绳。
感谢狗二爷的不对劲让自己站在队伍末尾,不像中间那些人抓瞎,她抓着绳子尾巴很快的就把缚绳给解了绑。
身体一恢复自由,看到束手束脚的谢真已经跟身后的匪徒战成一团,秦芜担忧,伸手进挎包,借着遮掩,飞速掏出把自家厨房配备的剔骨刀握手里,就要往前去帮忙。
跟几人打成一团的谢真行动受限有些疲于应对,百忙中还看到秦芜举个刀子竟是要上来帮忙,谢真一个气岔,担忧的差点中招,甩着木枷格挡开迎面而来的砍刀,狠狠撞开眼前的匪徒,谢真放声大喊:“芜儿别添乱,保护好自己,藏好。”
秦芜见谢真差点中招心肝一颤,再听对方急迫的提醒,她猛地顿住脚步。
她不是个傻子,也知道事情轻重,确信对方无需自己帮忙,定定看了谢真一眼秦芜转身就跑,快速的寻找起有利位置准备躲藏。
叮叮叮,铛铛铛,短兵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一刻秦芜特别感谢自家国家爸爸,感谢曾经的军训自己没偷懒。
靠着军训出的意志力,秦芜忙中镇定,手持剔骨刀,还真叫她寻到了林子对面路边另一侧,一处前方只能容得一人过开口的荆棘丛,秦芜立刻冲了进去。
刚才她观察过了,匪徒没有远攻手,所以不怕被弓箭瞄准,把背后交给了这长满钩刺绝对让人退避三舍的荆棘丛,想来便是有人想从她背后左右突破,这些荆棘也够对方砍一阵子,如此她也能有反应的时间。
秦芜手持剔骨刀严阵以待站定保护圈,两眼紧盯谢真那边的战局之,而此刻的流放队伍已经完全乱了套。
厮杀声一片,明明敌寡我众,可因为解差的轻敌,而男丁基本行动受限,剩下的都是一吓就慌神的女眷孩童,还有一部份人,比如已经走在队伍最前的王家,趁乱灵机一动又起了别的主意,男丁相继撇下家眷四散而逃,从而导致场面混乱异常,竟然是让区区五十匪徒占了上风。
对方训练有素,一时间占了上风,匪徒们并不恋战,在瘦子军师的示意下,早就得了分派的他们打开防御的口子后,直接朝着只会哭叫的女人发起了进攻。
可真是好抓啊,牵起一个就能提溜一串。
当谢家一串女眷被拽到匪徒手中,经历了地牢一遭,谢家女眷好歹算是涨了见识,知道要齐心合力了,虽然也害怕,也腿软,关键时刻与其他三家女眷不同,她们还晓得要反抗一下,暗中与之牵扯的力道较劲,虽一个个心肝颤,眼泪不止,却还死死抱成团。
匪徒见拽不动人皱眉,心里紧记着大当家的交代,娘们抓了就得跑千万别耽搁时间,又眼见着其他兄弟都得手,正牵着糖葫芦的女眷往山上去,这些匪徒急了。
见女眷们身边护着的小儿,还有为首被绑着的一个劲添乱的老家伙,匪徒眼中邪光止不住,互相对了个眼色,眼露凶狠的没二话直接动手。
几个去围攻手脚受困的谢家男丁,几个冲向女眷群。
可惜谢家男丁也不齐心,危急关头,抵抗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他的吓的吓呆,怕的怕,跑的跑,自顾不暇,成功的让匪徒杀到跟前。
“啊!”,一声凄厉起,老太太被一刀砍翻在地。
众人凄厉:“老太君……”
匪徒却没有因女眷的惊恐而停下动作,反而是狠辣的提着染血大刀一个回身,手起刀落顺势砍断了老太君身后的缚绳,牵起绳子头边狠狠扯,边冷冷笑,“老东西碍事。”,泄愤的踹出一脚,一点也不管地上人的死活。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匪徒与这匪徒一齐动手,照着依偎在亲娘身边的老七谢松,老八谢暇,还有付氏抱在手里的珍姐儿而去。
一时间凄厉不断。
“姨娘,姨娘……”
“娘救我……”
“娘亲,娘亲,珍儿怕怕……啊……”
“啊!放开我儿……”
“贼子放开我儿。”
可惜再如何害怕也是徒劳,两个年纪低的男丁被强行扯出了亲娘怀抱摔个屁股蹲,付氏怀里的珍姐儿也被强行夺走一把扔了出去。
付氏,小袁氏,柯氏俱都肝胆剧烈,想要去救却自己都顾不上,被惯力拉扯的踉踉跄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遭罪,特别是被高高抛起的珍姐儿,付氏这一刻心如死哀,目次欲裂。
“不!珍儿……”
说时迟那时快,刚躲好的秦芜恰巧看到这一幕,心里也害怕,其实脑子里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下自保要紧的,可偏生脚不听话,动作比脑子快下意识的就冲了出来。
那边跟七八匪徒缠斗艰难的谢真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心肝都差点吓飞,“芜儿……”
该死的!一个既定会死的孩子而已,何值当她去冒险卖命?
明明上辈子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啊。
是了,是了!是自己这只蝴蝶扇飞的翅膀改变了许多,因着填海铃铛之变,因为送行之故,就因那些包子,可恶!
哪里顾得上还跟这些贼子缠斗,谢真猛力撞击开再度袭到跟前的大刀,一个侧身飞渡,谢真脱离战场急速飞向前头冒险的秦芜。
秦芜哪里听得见看得见这些,她此刻的注意力全被空中落下的小身影吸引,好在眼明手快,秦芜运气绝佳,避过匪徒成功的接到了落下的小家伙,却因为惯性力太大,秦芜一个趔趄,与此同时,身边明晃晃的刺来两把大刀。
秦芜无法,紧抱着怀里已经吓傻的小家伙准备来个就地一滚,不想这时谢真杀到跟前,先用身体撞开一刀,旋身挡在秦芜身后,硬生生举着木枷迎向迎面再砍来的一刀。
算计着力道角度,木枷成功被砍劈开,虽然两手还卡在木枷上,身体却得了自由,谢真把散成两半的木枷当武器,一左一右挥的虎虎生风,却因为靠的是腕力,而不是手握木枷,为护住身后人,谢真的手腕都被木枷磨的鲜血淋漓。
这一幕秦芜看的心肝发颤,顾不上心里升起的那抹异样情绪,眼看眼前又攻来一人,她抱着小家伙下意识一个弯腰下马,不想天暗,事急,看不清脚下,秦芜倒霉催的踩到枯枝,咔吧一声,下马一个趔趄就倒。
倒下的瞬间,秦芜还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娃,而边上的谢真见状,下意识反身来抱,三个人就这么你抱我我抱你,抱成一团咕噜噜的滚下了路边斜坡,滚入了山矮一侧的灌木丛,也成功的让他们暂时脱离了战圈。
许是谢真他们这边就一个娘们,还有个凶残的家伙护着;而糖葫芦串串上还有那么多娘们,还没有人护,孰轻孰重如何选不比提。
一声吆喝,匪徒们立刻转身,拽着葫芦串就跑,而这厢摔的七荤八素的秦芜忙就检查怀里的娃跟护住自己的人。
“谢真,谢真?你还好吧谢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