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大殿之上的你争我辩

入夜,裘家一片灯火珊阑,灯影之下两道拉长的身影摇摇晃晃拐进了东厢,婢女们见二人进院,静默散开,有的打水,有的端火盆,还有的从柜子里找出干净的衣服。

卫札扶着裘霁进了里屋,两个婢女围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裘霁的衣服褪下,拿药水将其身上仔细擦拭。

“都退下罢-----”裘霁低声道。他缓缓坐在床头,看上去很是疲倦。

卫札觉得屋子里还不够暖和,又嘱咐婢女多端两盆炭火进屋,顺便让人温了酒,待这一切做完了,方才遣散了所有人。又等了片刻,罗毕提着药箱匆匆而来。

一如既往的清洗包扎,收拾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罗毕这才直起酸疼的腰,擦了把额头的汗,什么话也未说,只是长叹一口气后作揖告退。

“少爷都成这样了,明日还要入宫?”卫札担心的问道。

裘霁翻身上床,沉思了片刻,才道:“既已安排妥当,我便不入宫了。”

卫札这才放心,却又想到另一点:“那证人-----”

“明日再说,你先退下罢。”裘霁摆了摆手示意。

卫札鼻子酸的难受,瓮声瓮气的道了句“小的在外屋睡,少爷有需叫唤便是”,然后在屋里留了一盏蜡烛,这才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老爷好酒,一喝酒就发疯,一发疯就必定会拿少爷出气,这事儿只有府上知道,外人一概不知。

从小到大,他见过无数次少爷被老爷打的在地上爬不起来,那后背上遍布的伤痕已经数不胜数,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是个头----

少爷但凡受了伤,屋里是一个人都不会留的,只几壶酒作陪,卫札知道自己留下来也没用,只能四处搜罗各种好酒存着,只要少爷需要,他就能搬来。

出门才发现罗毕还等在屋檐下,卫札走过去福了一礼:“罗大夫怎么还没回去,可是少爷的伤势另有大碍?”

罗毕摇摇头,眉头微蹙,“老爷近日是否有什么烦心事,我已许久不见少爷被打成这般模样,这些年我还以为老爷已经好了些,没想到现在反而变本加厉,到底出了什么事?”

卫札知道罗毕是除了自己,为数不多的真关心自家少爷的人,毕竟十多年的相伴,少爷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是他给治的,遂也没有半点隐瞒。

“这事儿说来话长,简单点来说,就是少爷为保一个人,所以不得不受点罪,你也知道,老爷醉的时候暴戾,可清醒之后,总会许给少爷些好的。

不过在我看来,就是给再多的好东西,哪怕伤口全好了,少爷心坎儿上的伤,可怎么好得了,别看少爷表面风光,他过的比我这个奴才都还苦。”

罗毕同意的点头,继而又摇头叹息:“都说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如少爷这般,不也是身不由己吗?说来----少爷保的那人,可是位姑娘?”

卫札咧嘴一笑,“我还是头一次见少爷对姑娘家这么上心的,对少爷来说这可是好事,他总是要成家的,我只怕小时候受了那么多苦,将来少爷宁愿独身一人,这般看来,少爷兴许是遇到喜欢的人了。”

罗毕唏嘘感叹,少爷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环境所致是老成孤僻了些,他本也担心着。

听卫札这么说,顿觉欣慰不已,不管对方是何人,能让少爷刮目相看的,必不是什么俗人。

上朝需得寅时起,卫札担心裘霁的身体,心道万一没起身,他便不去叫醒,至于带证人入宫之事,与老爷商量便可。

不过推门却见裘霁已经从坐起,卫札赶紧上前帮着穿衣。

“少爷,姚姑娘事先安排的好,那人已经侯在府外,小的看是个明白人。”

裘霁默默点头,随便收拾了一番,让卫札扶着他去了裘万敖的院子。

彼时裘万敖也是刚起。

“老爷,少爷过来了。”

裘万敖眉头微微一蹙,“让他进来。”

“是----”

裘霁进屋,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语气听上去却并无任何异常,“那姑娘既是我恳请父亲推荐之人,出了事我也有责任,不过这件事肯定有误会,我已找到证人,请父亲将证人带入宫中,今日朝堂上必定会出面作证。”

裘万敖并未搭腔,待收拾妥当了,才问道:“人在何处?”

“此时正候在府外。”

屋内沉默了些许时候,直到裘万敖走出屋门,裘霁方才随后离开。

因为时辰还早,又没什么事,裘霁被卫札按着重新躺回了床上,说是早饭再叫醒他,他拗不过,身上也确实乏得很,遂又躺下睡个回笼觉。

五更一到,宫门准时打开,百来位大臣有秩序的步入,穿过幽长的甬道,最后来到正殿门外,待听到里面的司仪太监唱一声“入殿”,众人方才进殿。

“皇上驾到-----”伴随着司仪太监的唱声,庄晏笑吟吟的登上高台落座,文武百官叩首行礼,礼毕,众人规矩的垂首立在相应的位置上。

“有事-----”司仪太监还未喊出口,庄晏便摆手示意他作罢,旋即扬声道:“今日朕与诸位爱卿说一件事:

各位也该知道,最近京中出了不少传颂逆诗之人,虽朝廷镇压,可追寻源头才是要紧。

京兆尹昨日已经抓获作逆诗之人,朕也想听听爱卿们的意见,今日就在朝堂上当着众人的面审问,带犯人姚肆----”

随着司仪的一声长呵,姚肆被带上大殿,瘦小的身板被沉重的枷锁拷住,走的很是艰难。

纵然模样陌生,可这名字却是大家如雷贯耳的,现在京中谁都知道首辅举荐了姚肆入阳山书院,今日她被抓上堂,首辅可又是什么样的处境?

大臣们没人敢发话,都是低着头眼神往周围瞄,这时候会站出来发话的,也只有太尉了。

果然,辛仲桥毫不迟疑的站出来,“回禀皇上,污蔑命官,侮辱朝廷,微臣也听过那首打油诗,作诗之人的叛逆之心可见一斑,遂臣以为,这种人应该凌迟处死,否则难以树皇威。

不过----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做出这种诗,臣也实难相信,请皇上严加审问,或许幕后有人指使也说不定。”

他意有所指的瞄了裘万敖一眼,眼神里全是挑衅,既是你举荐的人,如论如何你都脱不了干系。

裘万敖回一个冷眼,暗笑,这样就想参我一本?未免太天真了些。

“皇上,此女是微臣十分看重的一个难能可贵的人才,虽是女儿身,可聪慧过人,微臣之所以选她,也是时刻铭记先帝遗旨,微臣相信她不会自己断送自己的前程,请皇上明察,还姚肆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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