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如月久久没动，半天才回答：“我要在这里看着，我要看着他回家。”
她的话没有起伏，明明不觉得什么，可清泉就是从里面听到了无尽的悲伤。
她眼眶发胀，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克制不住地落下。
她慌忙回头，生怕被韩如月看见。
韩如月的目光就没从窗边收回过。
此时的她没有眼泪。
她的修夜擎只是失踪，并不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她不会哭。
她还要跟着修夜擎好好过日子。
韩如月努力地瞪大双眼，努力让模糊的视线恢复清明。
可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将她的视线打湿。
她狠狠地揉搓着肌肤，暗示自己，绝对不能哭！
修夜擎会回来的，一定！
……
“十五挺住，本王说过要带你回家，便一定会带你回去！”修夜擎背着一个人，脚步蹒跚的向前走着。
斐十五努力睁开双眼，可视线却被猩红色挡住，一滴一滴落下的液体，像是永远没有流完的那一天。
他感觉身子一点点的变冷，清楚自己的状况很糟糕，若是王爷还带着他，被身后的追兵找到，两人都没命了。
斐十五拼劲最后的力气，抓住修夜擎的肩膀，“王爷，把属下放在这里吧。”
“胡说什么！”修夜擎粗声粗气地打断他的话，“你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我们说过，要永远一起，不分开！”
斐十五是母妃留给他的死士，从小便被训练着要如何保护他，为了他没少受罪。
修夜擎对斐十五的感情，和别人绝对是不同的。
有很多时候，甚至把他当作兄弟一样。
现在斐十五为了救他受伤，他怎么会丢下他不管？
斐十五心里一阵感动，晶莹的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珍珠，混着温热的血液流下。
“王爷，属下失血过多，没活命的机会了。”斐十五声音干涩，“还不如让属下留下，抵挡那些人一阵，您好趁机去找人回来救属下。”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耍弄？”修夜擎气得已经不想说本王了。
斐十五清楚自家主子的性格，便用最后的力气，从他的后背挣扎下去。
砰地一声。
他落在地上。
一块坚.硬的石头压.在伤口上，疼得他额角沁出冷汗。
他咬牙挺住，没吭一声，躲开修夜擎试图抓住他的手，“王爷，回去找人救属下，属下还攒着钱，打算娶媳妇呢。”
他努力露出笑容，在血液的映照下，那口白牙格外明显。
“不要胡闹！”修夜擎冷着脸，试图抓住斐十五的胳膊。
可斐十五直接推了他一把，恰好身后是一个斜坡，修夜擎不受控制的滑了下去。
“王爷，他们来了，你快走。”斐十五感觉到有人影接近的声音，用刀撑着起身，深沉的眼眸瞪大，虎视眈眈地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咆哮着冲了过去。
“想伤害我家王爷，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十五……”修夜擎盯着那抹向前冲的身影，心里一阵不好受。
可他不能回头，不能让斐十五白白的牺牲。
他坚定地向前走着，最后越跑越快。
“王爷，是王爷！”前来搜寻的侍卫惊喜地提高音量。
修夜擎在晕倒之前，指着斐十五的方向，“快去救十五……”
……
修夜擎再醒来时，已经回到王府。
望着熟悉的幔帐，他想要坐起身，身体上却是疼痛不已。
“王爷，您现在还不能动。”熟悉的声音带着关切，韩如月亮若星辰的眼眸和他对视着，燃烧着纯粹的欢喜与担忧。
“……十五呢？”修夜擎勉强询问着，声音干涩异常。
韩如月拿来杯子，喂他喝了温水，“十五被救回来了，有何大夫在，您不用担心。”
何大夫已经将裘婆婆追了回来，两人说开后，现在都成为医馆的大夫。
听闻修夜擎身受重伤，连忙来到王府，为他救治。
一听有何水清在，修夜擎疲惫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安慰。
韩如月看着又好气又好笑，“王爷，难道您不应该向我解释解释？”
修夜擎诧异地扬起双眉，随后明白是怎么回事，张口欲说话，却被韩如月的纤细手指堵住。
“王爷，您现在的身体适合静养。我不着急，有一辈子的时间您可以讲给我听，在这之前，您一定要照顾好身体才对。”
一辈子……
修夜擎幽深如古潭的墨眸闪过一道精光，亮得好似夜空的繁星。
种种情绪在内心的深处翻涌着，最后化为一记点头。
韩如月忍住要滚落的眼泪，含笑着眨眨眼，模样说不出的俏皮，“说好了，王爷可一定要听我的话，好好养病，这段时间切记不能乱动。”
修夜擎再次点头。
韩如月唇角一抿，抓住他的大手，以前温暖的温度，此时却有些冷冰冰的。
她心里一阵不好受，用他的大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你真是太过分了，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眼泪顺着两腮流下，少女明明还年轻，却已经梳着妇人头，精致的面容染上妩媚，衬得她面容姣好柔和。
修夜擎勉强伸出手，轻轻擦掉她脸颊上的泪水。
没有人能让她难过，哪怕是自己也不行。
韩如月忍着难受，生怕他再动下去，会令身体上的伤口加重，连忙坐起身。
“从现在开始，你哪里也不能去，乖乖在家里养病。”
修夜擎点头，只要是她说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他都可以满足她。
更何况，经历了死亡的威胁，他想和她多待一会。
并不是惧怕死亡，死亡于他来说，不算什么。
他只是怕她的眼泪，怕她的心疼罢了。
韩如月看着面前人苍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心里一阵不好受，主动拉住他的手掌。
“睡吧，我陪着你。”
修夜擎阖上双眼，右手牢牢握着她的。
他的女孩一直陪着他。
真好。
韩如月听到他的呼吸变得均匀，心里松了口气，脑海里还回荡着何水清的话。
“王爷身强力壮，却也身受重伤，应当好好休养，若是落下病根，届时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