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眼皮子动了动,睁了开来,眼中有着血丝,声音嘶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
“怎么可能?刚刚你也听明白了,还得留你跟县尉大人交差呢。
依我看,你最好还是留得有用之身,多加隐忍才有机会报仇。对付王元化,你比我们有优势。”
这一刻,钱独臂的语气竟然有些诚恳,又道:“我是杀了你的邻居还有熟人,并且把你送入了火坑,是很可恨,但还有最可恨的人吧?
你难道就不想把幕后黑手一起解决?
以你的剑术,再练一段时间,就算是我,也不见得是你的对手……突然发难,很有机会亲手斩杀县尉大人,报了血仇,岂不是美事一桩。”
这话的确很有蛊惑力。
“等到那时,你的剑术更高了,亲自杀来两界岭山寨,我钱独臂也决不逃跑,无非就是拼过你死我活而已。
说到这里,钱独臂神情又转为凶狠:“或者说,你不愿意隐忍,现在就想跟我们拼命,或者想鼓动王元化杀了我们,那反正怎么都是一个死字。倒不如杀了你,破了王元化的谋划,我再四处逃亡,逃出亭山境内。
这夜黑林深的,哪里又不可以逃得一命。”
他其实是麻杆打狼两头怕,这次的任务倒不是捉人困难,难在事后怎么活下来。
力不如人的情况下,当然要在夹缝里生存。
只有把眼前的小姑娘安抚住了,不要寻死觅活的,那王元化,也不至于有理由立刻冲自己发难。
自己反而可以在他王家埋上一颗钉子,一棵仇恨的种子。
到得那时,恐怕那家伙也没有多少心思来对付自己这个不具备太大威胁的山寨。
这话一说,莲花眼神就是一动。
她发现,对方的说话竟然还有点道理。
虽然恨不得当场杀死这个凶恶山匪,只想与对方同归于尽。
但是,她难道真的就放过幕后黑手?
根叔根婶他们在天有灵,恐怕也不会安息吧。
……
长手冷厉汉子听得心头振奋,望着蓝独眼,眼中就全是崇拜。
这么些年,跟着大哥四处抢掠,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过得快活无比。
从以前破落村庄的落魄猎户,到如今数百兄弟盘踞一方的山匪大盗。
任谁见着都得畏惧三分。
从以前被人肆意欺凌的小角色,成为可以任意欺压别人的大人物……
依靠的,不仅仅只是自己这些人敢打敢杀,最重要的还是钱大当家的头脑。
他往往总能从绝境死境之中,寻得一线生机。
以后肯定会更好的。
长手汉子从来没有哪一刻象现在这般坚信。
……
钱独臂手握长刀,没有一丝放松,紧紧盯着莲花。
见到她神情变化,心里也缓缓松了一口气。
这手转移仇恨的缓兵之计,实在是经不起推敲,但看上去似乎挺有用……
小姑娘很好糊弄,毕竟长在山野,心地纯朴。
错过今晚,自己只要活着回去,以后都不是个事。
这几日感觉到心血涌动,就快突破。
只要入得武道先天,化血为气,实力就有了本质突破,与县衙也有了周旋的资本。
到那时就不会任由别人拿捏……
这盘棋算是活了。
正在这时,就有一声尖锐刺耳的长啸响起,声音滚滚而来,有如闷雷。
间或听到呼呼厉风,掠过耳旁。
更有利器掠风而过的嘶嘶清鸣。
钱独臂心底大骇,直道不妙。
他发现,破旧的山庙供桌之上杯盘碗碟全都震颤起来,屋顶灰尘簌簌直落,身旁不远处的弓志长以及莲花全都摇摇晃晃,已是站不稳当。
“一声长啸,就震荡空气,牵引天地元气,封锁四面八方,这是先天圆满大武宗的境界……听这声音有些像是兽吼,带着重重威压,莫非是凝丹期的妖怪?”
钱独臂脸上出现不可思议的神色。
哪来的妖兽,又为何要找自己麻烦?
莫非是亭山之上的三只大妖出动了?
“还是说,为了这个女人?”
先前在下河村见到莲花的剑法,他就隐隐有些不安,这时更是踌躇万分。
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望向莲花,他正要采取行动,就听到外面惨嚎阵阵,噗噗连响……
鲜血喷溅的声音,如同暴雨洒落。
“好快!”
听着声响,知道自己手下兄弟在这一会儿,就死了十二三个……
来不及进一步思虑判断,钱独臂再也坐不住,抽出背后寒铁长刀,一刀斩出风痕,破开柴门。
整个人如同旋风般,卷起凌励劲风……
身旁刀影如雾,向着那一道纵横来去有若幻影的白光斩了过去。
“出手……”
身在半空,钱独臂大喝一声,这是下令弓志长的远程辅助了。
来人很强,单打独斗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此时九死一生,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有先行支应过眼前的攻击,集合所有力量,守住一时半会,才能得到一线生机。
钱独臂的身体转成螺旋疾风,只见刀光不见人。
这是十五岁那年在家里锄地,得到的旋风刀法。
少年时候进入小成境界,他自问难以进步,就四处挑战,在实战之中提升境界。
这倒是一个极好的法子,等到二十岁那年,他就达到一流境界,功力浑厚,刀法诡奇,更是悍不畏死。
在三山地界,很少有人敢于招惹。
并且,持刀四处游荡,横行乡里。
终于,上得山多终遇虎。
有一次,他上门欺辱一家孤儿寡母,被院子里打扫洗涮的一个老头,一扫把打在了右臂之上,打得骨断筋折,皮肉粉碎。
右臂从此就废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改为左手练刀,做人也谨慎了一些,定下心来在家里种田,间或打猎。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狼行千里吃肉,过惯了风光的日子,哪里还能过普通百姓的无奈生活。
在税丁上门欺压的时候,眼看着村人怎么也熬不过那年冬天,他又忍不住了。
拔刀杀了十余人,带着全村人逃到山寨,从而占山为王,剪径为生,也算是过得下去。
总的来说,钱独臂的狂风刀法练了二十年,如今快要以此刀法破入先天。
眼见得以后再也不同。
也不惧怕官府的围剿。
只要行事谨慎一些,做事再狠辣一些,想必,也没谁会傻得去招惹他。
眼前,才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他是这样想的。
刀芒如瀑……
出刀之时风卷漫空,撕裂庙门前方两株歪脖子树,炸成满天木屑。
迷迷蒙蒙之中,寒光如浪席卷。
在他出手之时,除非力量远胜于他,否则很难穿破刀幕伤到本身。
而这种攻击,他可以坚持一炷香,短时间之内可以斩出一千零八十刀。
他自信,没人可以在他斩完之前,伤到自己。
再加上,身边长臂冷厉汉子那一手百步穿杨,射铁没石的神箭术。
两人联手,就算来袭者是圆满武宗,也不得不慎重以对。
只要拖得一时半刻,想必那位县尉王大人也该到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遇到厉害敌人,最忌讳的就是心虚胆弱,那样一身本事十停中发挥不出一停,反而是取死之道。
钱独臂脑海里没有转过什么任何诡计和阴谋,不想也不敢。
每多转一分念头,刀意就不纯,杀心就不坚,攻击力自然会降低许多。
当然,他并没有想过挟持莲花小姑娘做为人质来挡住攻击,他怕猜错。
万一对手不是冲着这女人来的,自己岂非酿下大错。
等到小姑娘被杀,自己就算能撑到王元化带兵赶到,也是死路一条。
……
张南一出手,就立刻以狂雷之势攻袭。
出手无情,狠辣无比。
因为他听到钱独臂对莲花的攻心之言。
长啸出声牵扯注意力,明示自己的身份和实力,其用意就是让对手猜疑不定。
惊惧胆怯之下,又弄不清自己的来意,甚至连劫持人质要挟的心思都不会有。
张南并不怕对方拼命,也不怕对手聪明,怕的反而是对手胆小怕事,头脑不太清醒。
其实,在他心里,眼前的山匪强盗,杀了也可,不杀也行。
但是,莲花却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