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岚微笑道:人活一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说着,景岚对着金守疆再拜,爹爹在世时就教导我们兄弟五人,俯仰当无愧与天地,做什么都该堂堂正正,无愧无悔。话锋一转,金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一是晚辈心有所属,若是贪图《狼略》,负心薄情,是为不义,如何无愧天地?二是前辈磊落一世,晚辈若收下这《狼略》,岂不是坐实了前辈诱逼之实,于前辈名声不好。三

金守疆脸色已经铁青之极,咬牙道:还有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景岚哪管会不会撕破脸?

有!笃定地答了一句话,景岚真挚地望向铃铛,金姑娘将门之后,当嫁得风风光光,得世人羡慕,若落个夺人所爱之名,岂不是得不偿失?四

四?这次是铃铛也不悦了。

景岚挺直了腰杆,肃声道:四,两情相悦约为婚约,白首到老才是佳话,可若是怨侣一世,那可是害人害己的蠢事!金前辈定不会做这样的蠢事,金姑娘也不屑嫁晚辈,所以晚辈只有敬谢前辈的好意。说完,景岚再对着金守疆拜了一下。

大帐之外,柳溪忍不住翘起了唇角,没想到竟是自己小瞧了景岚。

幽幽更觉不对了,景小五什么时候有了心上人?平日柳溪可是把景小五这个香饽饽盯得死死的,这是哪个姑娘竟让柳溪首肯了?

谁啊?幽幽扯了扯柳溪的手。

柳溪别过脸去,一个字也不会告诉幽幽。

幽幽更好奇了,说啊,我保证不说出去。

放手。柳溪已经不准备再听下去了,反正景岚说这四点已足以让金守疆知难而退,她可以安心回去歇着了。

幽幽哪肯依她,反倒是握得更紧了些。

柳溪运息,猛地一震,幽幽痛得嘶声道:柳溪,你想要我的命么?!

什么人?!

幽幽这一声叫唤惊动的可不止是金守疆,还有巡逻的少年。

柳溪缓缓站了起来,选择了恶人先告状,幽幽姑娘大晚上不睡觉,鬼鬼祟祟地溜到这边,我跟来瞧瞧,她到底想做什么?说着,她反扣住了幽幽的手腕,这不,刚好让我逮个正着!

幽幽瞪大了双眼,咬牙道:柳溪,你这是恶人

你有两条路走,一,跟我乖乖回去,二,你乖乖离开寨子。柳溪扯了扯她的手臂,不知幽幽姑娘准备选择哪一条走?

又栽了。

幽幽只能忍气,景小五的水壶还没到手,她怎么可能乖乖离开?

走就走!幽幽选择了前者,便只能老老实实地背个锅,我这不是好奇景小五跑来夜会金姑娘

嗯?柳溪没让她把话说完,还不走?

幽幽只能闭嘴,垂着脑袋跟着柳溪回了大帐。

巡逻的少年们看着两人走远,在帐帘外朗声问道:将军管不管?

由着幽幽姑娘吧,她若真是恶人,今夜就不会这样宁静了,你们继续巡逻。金守疆说完,听少年们走远后,苍老的眸光定定地落在了景岚脸上,你小子确实很好。说着,他失落地长叹了一声,只可惜我家铃铛,没这个福气。

景岚暗松了一口气,他日金姑娘出嫁,我定给金姑娘备份厚礼。

拿着。金守疆突然将羊皮抛给了景岚。

景岚接住羊皮,愕在了原处,金前辈,你这

你小子有句话说对了,我家铃铛是将门之后,嫁人自当嫁得风风光光!金守疆慨声说道,寨子太过简陋,铃铛若是从这里嫁出去,未免寒碜了些。他苍老的眸底隐有泪光,就连声音也有些颤然,景岚,你可愿与我家铃铛义结金兰?

景岚大惊,铃铛也大惊。

金守疆背过身去,苍老的背影显得极是苍凉,小子,《狼略》是我家铃铛的嫁妆,别以为什么人我都会送的。声音沙哑,金守疆只觉眼眶被泪水烫得发涩,心道:小小到最后还是你赢了我遂了你的愿黄泉路上可愿可愿可愿那些尘封多年的往事桩桩涌上心头,锥得他的心阵阵发痛。

金守疆已退步至此,景岚自然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她恭敬地一拜,只要金姑娘不嫌弃,我愿意与金姑娘义结金兰。

叫声姐姐,我就答应!铃铛微微昂头,方才被景岚拒绝得好没面子,这会儿定要拿点彩头回来。

你不一定比我大吧?景岚皱眉。

铃铛得意地笑了,你尚未行冠礼,那就是未满十八,不好意思,本姑娘前几日刚过了十八岁生辰。

景岚微恼。

怎的都是姐姐?!

铃铛看她脸露不悦,故意扬声道:太爷爷,你瞧这小子,一点不诚心!

姐姐。景岚终是低声唤了一声。

铃铛这下高兴极了,对着金守疆道:太爷爷!我有弟弟了!

金守疆笑容苦涩,景岚,《狼略》我是暂时交给你保管,他日铃铛嫁给谁,你便将《狼略》转送于他。说完,金守疆终是转过身来,听见没有?

晚辈领命!景岚拱手一拜。

金守疆长吁一声,这几日我会命人在山涧上架座绳桥,你们先在寨子里面休养几日,绳桥架好之日,你便带着铃铛回东浮州救人。

铃铛愕然,为何我要跟着去?

金守疆轻抚铃铛后脑,寨子里可没有大英雄,你跟着景岚,才有可能遇到你心仪的良人。

太爷爷你不跟我去么?铃铛有些舍不得。

金守疆凛声道:我是大梁的军人,却在这里画地为牢了一辈子,如今也该走出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说着,金守疆对着景岚坚定地笑了笑,你既然是东浮州的都督,想必可以给老夫一个用武之地吧?

景岚受宠若惊,金前辈若肯出山相助,晚辈感激都来不及

嗯?该叫我什么?金守疆沉了笑意。

景岚尊敬地抱拳一拜,太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五:鸢小凝!你出来!为啥又给我个姐姐!

鸢小凝:不好意思,整个故事你最小,哈哈哈。

柳溪:(OS)我得好好想想,怎么跟这群姐姐搞好关系?

第167章 故地

幽幽跟着柳溪回到了帐中, 她想知道的事情,可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敷衍过去的!她才进帐,身形一闪, 到了柳溪身后,手指飞快地扣住了柳溪的喉咙, 柳溪, 还不老实交代?

柳溪半点不惊, 似是早料到她会追问此事,淡淡问道:交代什么?

幽幽凑近柳溪耳畔,你家阿岚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柳溪轻笑着摇了摇头。

幽幽收拢手指,急声道:你别以为可以糊弄过去!

我也不想糊弄。柳溪唇角微扬。

幽幽总觉得哪里不对,快速思忖柳溪会如何挣脱她的钳制?

幽幽。

干什么?

我本以为你明白这些道理的。

嗯?

不要随便招惹女人,尤其是看似伤了的女人。

柳溪的话音刚落,幽幽只觉腰上的麻穴被石子一打, 惊诧无比地看着柳溪瘫软坐倒。

不不可能!

柳溪蹲在幽幽身前, 捡起地上的小石头,笑道:我敢与你同室而眠,对你的所有伎俩都是估量过的。说完,柳溪屈指对着帐帘一弹小石头,小石头打在帐帘上, 反弹了回来,又被柳溪牢牢抄在手中,对付你啊,一颗小石头就够了。

幽幽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你何时捡的石头?

柳溪仔细想想,路上我不是险些摔了么?笑容渐浓,揶揄道,你还扶了我一把呢。

幽幽恨不得时光流转,回到柳溪要摔的那一刻,她发誓绝对不会扶她!

柳溪忍笑看着幽幽吃瘪的表情,悠然坐在了榻边,拉了被子盖上双膝,还是这里面暖和,我也倦了,今夜各自好梦吧。说着,柳溪便倒在了榻上,拉着被子裹紧身子。

幽幽急声道:柳溪,你不能就这样睡了啊!我还坐地上呢!在这里坐一晚上,我明日肯定要冻坏的!

半个时辰后,穴位会自动解开的。柳溪说得慵懒,你若觉得冷,就快些运功冲穴,兴许可以早两刻上榻休息。

你等着!幽幽凝神运转内功,想要早些冲破穴位。

柳溪却在这个时候缓缓坐了起来,你倒是提醒我了。

幽幽惊忙睁眼,喂!柳溪,我只是说说!你可别乱来!

说说,就是起念了,我可就睡不安稳了。说着,柳溪出手极快,很快便将幽幽提到了另一边的榻上,把她按倒在了榻上,顺势拉了被子盖上幽幽的身子。

幽幽惊魂未定地看着柳溪的脸,只觉心跳猛地快了起来,你她还从来没被谁这样按在榻上,莫名的羞意让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柳溪的手指带着内息在她身上又点了好几下,幽幽暗觉不妙,这下她不但怎么运功都运不起来,甚至麻穴要十个时辰才能自动解开。

柳溪笑道:好生休息,幽幽姑娘。说完,柳溪伸了个懒腰,回到了自己的榻上,裹紧被子睡了起来。

幽幽暗暗磨牙,当初真不该选柳溪去海龙陵冒险,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肠子都悔青了!

不成!

等这次带着蜃楼之泉回去救了娘亲,幽幽发誓,定要在岛上闭关个几年,把武功练好了,再来找柳溪,较个高下!

往后的几日,幽幽再也没有追问景岚心上人一事。她只是数星星盼月亮地等着金守疆的人把绳桥修好,好让她早些拿了水壶,回去救娘亲。

十日之后,绳桥终是结成。

除了景岚颈上的与柳溪腿腹上的咬伤外,她们与铃铛身上的皮外伤大都已经结了痂,算是伤势已经大好。

金守疆将寨子众人召集了起来,愿意随他赴战场建功立业的便跟他走,想要与家人在龙首山安宁度日的便留下。一半选择了留下,一半选择了与金守疆一起离去。

金守疆在留下的人中选出了寨主,以后寨子就全权交给寨主打理。当日正午,用过午饭之后,金守疆便带人离开了寨子。

绳桥简陋,走在上面摇摇欲坠,可也比之前亡命飞跃要安全许多。

入夜时,众人终是回到了山腹中的石城。

景九叔终于盼到少主归来,喜极而泣,带着兵士迎了上来。当看见景岚颈边缠着的纱布,他不禁皱眉道:少主快些进城休息,我找医官来给少主瞧瞧。

九叔,不必了,我已经好很多了。景岚说着,侧身看向身后的铃铛,九叔,这位是我结拜的姐姐,金铃铛。那位景岚以为金守疆就跟在她不远处,哪知金守疆在踏入石城后,便站在原处,没有再往前走一步,是姐姐的太爷爷,当年狼帅座下四副将之一,金守疆金前辈。

她的话音一落,景九叔与周围的兵士皆是大惊。

狼帅是百年前响当当的传奇人物,与她有关的那些人与事隔了百年,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狼帅有关的人活着。

金守疆深望着石城这个熟悉又荒芜的地方,白发苍苍地立在那儿,不怒自威,无端地让人敬畏。

铃铛看得心疼,走近金守疆,牵住他的手,劝慰道:太爷爷,不想那些伤心事了,好不好?

金守疆怔怔地看着铃铛的眉眼,她脸上属于聂小小的影子很少,少到与他的记忆一样,还记得聂小小当年在桃树下扶着小腹的那一幕,她的脸庞却一团模糊,再也清晰不起来。

太爷爷?景岚也忍不住轻唤。

金守疆回过神来,忍住了心底的酸涩感,肃声问道:这里有多少兵马?声如洪钟,哪里像个百岁老人?

景岚认真答道:五千。

金守疆锐利的眸子飞快地扫了一眼视线之中的兵士,瘦!太瘦!难怪大梁这些年战祸不绝,我大梁的将士岂能是这种瘦弱身板!说话间,他提着金枪走到了景岚身侧,都督,我需要一个月练兵。

景岚点头道:好!说完,她肃声下令,从今日开始,太爷爷猛地被金守疆打了一下肩头,嘶

军营之中无父子,我现在是都督的将军,不是都督的太爷爷。金守疆语气严厉,都督这身板也太瘦了些,回去好好练练。

景岚恭敬地抱拳一拜,继续下令,从今日开始,金守疆便是本督的副将,全军上下,皆听金将军军令行事!

回答的声音稀稀拉拉。

金守疆怒喝道:是男人就把声音放出来!

诺。

金守疆还是不满意,金枪往地上狠狠一杵,碎石飞溅,他大声道:放出声来!

诺!

这一次算是差强人意,金守疆捋了一下胡须,治军还需时日,急是急不得的。这些兵娃子必须训好了才能带去冲锋陷阵,否则强逼他们上战场,无异于强逼他们去送死。为将之道,首当强军,军魂不存,所有的胜利都是妄想。

景岚安静地看着金守疆的背影,或许他不是个成功的丈夫,可作为大梁的将军,他一直是军中最值得敬畏的脊梁骨,无人可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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