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岚已是东浮州的都督,景渊是都督的三哥,守将哪里敢拦阻?

当下便下令打开城门,将景渊一行迎入了东临城。

景渊打马进城,直奔府衙而来。

景岚听说三哥回来了,大喜提刀迎了出来。

三哥!

景渊温润轻笑,将缰绳交给了身后的汉子,大步走了过来,握拳打了一下景岚的右肩,小五,剩下的都看你了!

景岚愕了一下,看我?

景渊大笑道:瓮中捉鳖,更待何时?说着,他勾住了景岚的肩膀,走,进去换身甲衣,三哥陪你一起出兵,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现下出兵?

嫂嫂说,只要我这边一得手,就立马赶回东临城,与你一起带兵杀过去!

景渊知道小五定是想问个清楚,可兵贵神速,此时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就算不信嫂嫂,也该相信三哥才是!

我怎会不信嫂嫂?景岚低声道。

景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景岚手中提的寒铁刀,刀鞘上的梅花透着一股娟秀,男子用这样的刀未免女气了些。

他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放眼整个东海景氏,除了嫂嫂柳溪,谁也不是用刀高手,有些事不必言明,便已心照不宣。

景渊知道小五就是这样的性子,有时候死鸭子嘴硬,心却比谁都柔软。

景岚觉察到景渊发现了她手中的寒铁刀,在龙岭弄丢了她的刀,我不想欠她什么

小五有心便好。景渊忍笑。

难得小五不与嫂嫂别扭,景渊怎会揪着寒铁刀的事情刨根问底呢?

三哥

该出战了,小五。

景渊突然沉声提醒。

景岚只觉胸臆间涌起一阵滚烫,她重重点头,扬声下令,九叔,击鼓鸣号,一刻之后,三军齐集东临城西郊!

诺!景九叔领命退下。

在东临城蛰伏了十日的都督景岚突然下令出战,三军上下,无不震惊。

军心惶惶多日,所以军令下后,集结的速度也不尽人意。

景渊看了看天色,可兵马集结还是稀稀拉拉,他不免心焦了起来。

九叔,你去把东临府库的大门打开,把里面的粮草辎重都搬出来。景岚穿着银甲,坐在马背上,当着正在整军的将士放声再说了一遍,打开府库大门,让他们看个清楚!

将士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小少年动怒,忽然安静了下来。

景岚握着缰绳,睨视最前面的那排将士,冷声道:本督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想要不当兵拿着军饷离开的,直接去府库领了东西就走!

东临府库里面没剩多少粮草军备,军饷也少之又少,谁去迟了,便什么都捞不到!

景岚的话音一落,原本安静的将士们像是炸开了锅一样,情绪激动地吵了起来。

继续吵吵到异族大军杀过来,你们一样是死!景岚继续凉声道,本督就问诸位一句,这几日本督把你们从东浮州西境撤回东临城,每日口粮军饷可曾断过你们的?

将士们听到最后一句,当中有一人振臂高呼道:兄弟们先别吵,先听听都督怎么说?有人领头,激动的将士渐渐冷静了下来。

军饷用的是我东海景氏的银两,粮草用的是我东海景氏带来的粮,不然凭府库里面的那些发霉的陈粮,你们这几日只怕要上吐下泻数百人。

景岚不提还好,提了以后将士们仔细想想,这几日的口粮确实比驸马在的那两日好吃多了。

景渊震惊地看着景岚的侧脸,银窥护颊遮住了她的半个脸颊,此时的小五哪里还有平日的半点稚气?

景岚悄然舒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景九叔。

景九叔也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他们确实带了不少银两来东临城,可粮草是一车都没有带。景岚到达东临城的第一日,她接过曹驸马的虎符后,先送走了曹驸马,便去府库中清点剩余的军饷与粮草军备。

本来就不多的资源,被曹阳又拉走一批,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烫手山芋算是扔给了东海景氏,曹阳也不知景岚能否扭转颓势,所以拿走粮草军备是最后的一步棋。

集中所有的资源死守骊都,这是朝廷最后的退路。

曹阳做得明目张胆,自然瞒是瞒不过去的。

景岚初到东临,府衙里面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短短几日也是辨不清楚的。既然靠不上朝廷留下的文官,那就只有靠自己。

于是那一夜,景岚打发了看守府库的人,把府库中稍好的粮食全部收捡出来,这几日优先发给将士们吃,剩下的吃不得的陈粮就放在府库之中。又将带来的银两打成碎银,每日按时发放给伍长带回去给将士们。

东海有银矿,景氏并不缺银两,柳溪那儿有收来的稻米,所以东临城并不会断粮。

这出空城计也不是真的空城,唯一缺的只是时间。

本督并不是空手而来。景岚在马背上坐得傲然,继续凛声道,把你们全部召回东临,并不是畏战,只是不想你们白白牺牲。说着,景岚拔剑出鞘,指向了东浮州西境的方向,如今时机已成,今日愿意随本督迎击异族者,大胜之后,十倍嘉赏!不愿随本督者,本督也不会强留,逃兵簿上也不会写上你们的名字,放你们回去跟家人团圆。

将士们并没有立即答话,似是还有迟疑。

再给诸位一刻。景岚淡淡说完,收剑策马驰到辕门前,望着远处阴沉的天幕,烽火已起,天下人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逃得了今日她肃然回头,明日真的还能逃么?

细雪飘落,辕门前的火把照亮了她坚毅的神情。

景岚扬眉轻笑,眉宇之间英姿飒飒。

她像极了已故的兄长景铎。

不止景九叔怔然,景渊也怔在了原处。

不,应该说。

她已不再是过去那个无忧无虑的景小五。

景岚记得,在海龙陵中,柳溪曾经问过她一句话

阿岚,你可有想过?终结这个乱世。

景岚此时可以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想。

这一战若不赢下来,海城再坚固,也拦不住夜氏的千军万马。

天下继续动荡,偏安一隅,也不过苟延残喘。

景岚的心在燃烧,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野心,可现在她无比清楚,现在燃烧她心房的就是野心。

与其依靠他人庇护,不如自己强大起来,想守护谁,便守护谁。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第一战终于打响~

第124章 夜船

夜雪零碎飘落, 落在船舷扶栏之上,悄悄化开。

柳溪披着一件雪色裘衣,扶栏站在甲板上, 远眺着海船前进的方向。算算日子, 东临城郊外的那场战事应该是开始了。

沈将离呵了呵手,走到柳溪身侧, 关切地道:天、寒。

妹子怎的还没有睡?柳溪温柔地问道。

沈将离满脸愁色,好、么?

柳溪微怔, 你想问的是阿岚那边, 还是海城那边?

都、想。沈将离认真答道。

海城那边有红姨坐镇, 小狐媚的目标是阿岚, 她又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贸然出击。柳溪说完, 瞧见沈将离又呵了呵手, 当即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暖着,我们进舱说吧。

沈将离莞尔,扶着柳溪微瘸着回了内舱。

到了舱中, 沈将离连忙抱起了小暖壶, 在柳溪的床边一坐,正色提醒, 祛、毒。

柳溪微笑, 妹子放心,我已经用内息化去了。说着, 柳溪又抱了一件大氅来,抖开披在了沈将离身上,给她亲手系好衣带。

姐、姐。沈将离笑容暖暖, 娇滴滴地唤了一声。

柳溪很是受用,摸了摸她的后脑,应该的。说完,她继续道:小狐媚行事滴水不漏,段位颇高,要诈出她到底是什么来历,亲近阿岚是为了什么,硬来肯定是不成的。

二、哥。沈将离摇了摇头,她并不担心聂苏这个人,毕竟红姨娘也不是蠢人,武功也不弱。她只是奇怪,为何这次运送物资非要带上景檀?

柳溪根本不想带上他,可是,谁让他的身世被人惦记上了?

在这个节骨眼曝露景檀亲生爹娘的踪迹,又不言明爹娘的身份与姓名,一次诱惑不成,定然还有第二回 。

若是那人趁着她离开海城这几日,再次诱惑景檀,红姨待景檀又最是心软,只怕是按不住景檀的。

红姨专心应付聂苏便好。柳溪轻叹,想到景檀看她越来越灼热的眸光,她只觉危险,男儿当志在四方,不该拘泥于小情小爱,这次带他出来经历一回战事,希望他可以成长些吧。

沈将离摇了摇头,万、一。

呵,妹子好像很不喜欢他?柳溪想到景檀就头疼,若是以前,她可以不管不顾地直接断了他的念想,狠狠地伤他一回。可她若是真这样做了,又如何在海城继续安心住下?

沈将离严肃点头,鬼、祟。

柳溪忍笑,那三叔呢?

不、熟。沈将离如实回答。

柳溪笑意浓了几分,四叔呢?

沈将离很认真地想了想,低头看了一眼腰间悬着的小包子饰物,笑道,很、好。

这个饰物柳溪只打了一个外形,镂空全是景焕做的。

景焕平日最不让人放心,可他这次做出的这个精细小玩意,玲珑别致,甚至还很用心地点缀上一束五色流苏。

柳溪记得沈将离拿到小包子时,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线了,足见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小玩意。

沈将离觉察柳溪笑容中多了一次促狭,她着急地摆手道:不、是!

不是什么?柳溪打趣道。

师、弟!沈将离越是焦急,说话就越是结巴,他、像!

柳溪笑道:妹子别急,我没有其他意思。

害、人。沈将离黯然指了指自己,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宿命,孤、生。

柳溪心生恻然,妹子不会注孤生的。天下奇人异事众多,柳溪相信定有什么法子可以去除沈将离身上的百毒淬。

没、事。沈将离倒是没有那么绝望,她笑了笑。

柳溪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脑,我家妹子是个好姑娘,一定不会注孤生的。

沈将离笑了笑,顺势倒下,枕在了柳溪膝上,她担心地问道:东、临?

阿岚那边柳溪最担心的就是景岚那边。

如、何?沈将离看柳溪脸上的笑容敛去不少,她忽地悬起心来。

柳溪沉声道:三山关离东临城两百七十三里,春夏行军,十日可达东临城。若是遇上现下这样的下雪天,山道湿滑,行军速度会慢下来,十三日可达东临城。这是柳溪一早就算好的,也是上辈子她随魏谏白强攻东浮州积累下来的经验。

兵贵神速,夜氏若想打阿岚一个措手不及,就一定会冒雪行军,所以定会在第十一日,或是第十二日到达东临城外。柳溪只庆幸她是重活一次的人,所以她记得三山关到东临城这一路的地形如何?

东浮州西郊四十里处,有一处无名石峡,两壁有如刀削,是夜氏大军行进的必经之路。柳溪记得这一处,上辈子与朝廷兵马在这里厮杀了三夜,她的火器用去大半,才终于突破了这里。

阿岚把所有守军调回东临城,尤其是放弃死守这处险关,这是兵家大忌。我若是夜氏,定会派一支先锋骑兵先穿过这处石峡,探探这可是阿岚故布疑阵?一旦先锋骑兵安然穿过石峡,便能坐实阿岚不会用兵的事实,然后夜氏大军便会快速穿越石峡。

怎、办?听到这里,沈将离脸色大变,丢了险关,小五可就危险了。

柳溪微笑,我只怕他们走慢了,累三叔在峡顶上再多吹一夜的冷风。

沈将离眨了眨眼。

石峡两壁看似坚硬,可山石里面早就被暗流侵蚀松脆。柳溪记得上辈子她的火器在石峡中部炸开,瞬间崩裂了一侧的山壁,坍塌的碎石险些将石峡截断。

行军辎重一般由后军押送,只要等夜氏的前军冲过石峡,三叔便用□□炸断石峡,断了他们的粮草供给线。柳溪胸有成竹,妹子,你若被断了粮草,你是继续往前冲呢,还是下令原地驻扎,先把供给线挖开?

沈将离不会打仗,她摇了摇头。

阿岚把兵马都收拢在东临城,以逸待劳,如今已经进了冬日,将士要打仗,是万万断不得粮草的。我想他们应该会选择后者。柳溪算准了夜氏的反应,就算他们选择了前者,三叔会把剩下的□□沿途零星埋下,偶尔炸一炸,也能消磨这些敌军的士气,拖延一两日敌军的行军。

这些柳溪全部都算好了,唯有最后的收局,柳溪心有戚戚。

地势可以利用,战略可以推演。

景岚若能率军趁机强袭被猝然断了后路的夜氏大军,只要拿下对方的将领,这一战可以匆匆结束。

可人心是算不准的。

朝廷积弱多年,东临城只怕人心也惶惶多年。

景岚初去东临十日,最后愿意随她一搏的大梁将士又能有多少呢?

照柳溪估算,大雪天要挖开石峡需要一两日,所以,当第一批兵甲与火器准备妥当,柳溪便让秦叔准备好三艘海船,拉着粮草与军备走海路赶赴东临城。

粮草与军备是最好的定心丸。

倘若局势真是她想的最差的那种,她带着粮草与军备花两日的时间赶至东临城,便还来得及。

姐、姐。沈将离虽没有亲眼瞧见,可也听得热血沸腾,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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