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全感慨地说道:“沁儿不过比你小一岁,却被养得太过娇气,若有你一半便不错了。”之前还一直在哭闹,所幸之后他亲自教导了一番,沁儿才收敛了。这般下去,迟早一日都会闯祸。
崔锦笑了笑,没有附和。
这时有侍婢奉上糕点,模样很是精致。崔锦尝了一块后,又拿帕子揩了揩唇。她忽然敛去表情,看向崔全,目光幽深。
只听她道:“阿叔想必也听闻了阿锦在樊城时的传闻。”
她又道:“想必阿叔不知一年前的我一无所有,家中也是极为穷苦,甚至是三餐不继。但是……阿叔可知这一年里我们为何会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阿锦曾经遇到了一高人,高人指点了阿锦一番,使得阿锦开了窍……”接着,崔锦将这一年来所做的事情避重就轻地讲了。
她今日来崔府。
不为叙旧,也不为拜访,她是来摊开自己的筹码,获得应有的回报。
她之所以选择崔全,一为他是目前崔家的掌权人,二为她听到了十多年前的一事。当年三叔父在洛丰崛起,然而仅仅十年便有衰败之象,彼时是崔全一人独揽大权,将崔家拯救于水火之间。由此可见,崔全是个有远见的人。
但是……至今秦州崔氏仍不能在洛丰达到鼎盛之态,崔锦猜想有三,一为崔家的三房各怀心思,二为崔家当下的子孙资质略微平庸,三为内宅不安,当家主母略逊一筹。
这是为何几十年下来,秦州崔氏虽出了个秦南王妃,但是……却仍旧止步不前。而汾阳崔氏却能经久不衰,一代接一代。
话毕,崔锦目光灼灼地看着崔全,抑扬顿挫地道:“阿叔,侄女不敢妄言,但还请阿叔相信侄女能屈能伸。如今有贵人青睐,阿锦方有今日风光。他日无贵人扶持,阿锦亦能从泥地爬起,与秦州崔氏再攀高峰。”
崔全不曾料到这样一番雄心壮志的话竟会从一个姑娘家家的口中说出,尤其是眼前的姑娘还不到二八年华。他不由陷入沉思。
崔锦起身道:“还请阿叔再三思量,阿锦先行告退。”
三日后,一张帖子送到了崔锦的手中。崔锦今日不做巫人打扮,她用了最平常的装束。崔全再次在正厅里招待崔锦。
这一回,崔全开门见山地道:“你想要什么?”
“阿叔,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自是要相互扶持。”她顿了下,又道:“一家人也自是该住在一处,只是阿爹却不喜束缚。因此,阿锦希望能阿叔能僻一个单独院落出来,衣食住行不受管制。”
经过上回歹人劫持,崔锦想明白一事。
她目前的能力微弱,不可能事事都提前知晓,正所谓防不胜防。若当真有歹人算计他们家,恐怕防得了一次,防不了第二次,有家族庇佑才是平安之道。
崔全道:“可以。”
崔锦又说:“我听闻阿叔在青郡有一处避暑山庄?我阿娘到了夏天便怕热,到时候还请阿叔借阿锦一用。”
崔全不由莞尔。
“你倒是有孝心。”
崔锦又说:“还有最后一点,若他日阿锦陷入泥潭,阿叔若要自保,阿锦必不会有怨。阿锦只有一愿,不求对阿锦雪中送炭,只求阿叔护住阿锦的家人。”
崔全轻叹了一声。
“我应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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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锦回家后,便与崔元还有林氏说了搬家一事。
崔元与林氏一听,两人都怔楞住了。崔元皱起眉头道:“堂兄怎地转变得如此快?是因为听了之前的传言?”
先前崔元是渴望着与家人团聚的,但是经过之前在崔府的一事,一想到女儿受了欺负和轻视,那丁点的心思也烟消云散了。
如今蓦然听说堂兄要接他们过去一起住,崔元下意识地便想到最近有关女儿的传闻。
女儿来了洛丰后,便开始大展身手,有时候他瞧着女儿都觉得皇孙贵女也不过如此。女儿如此有能耐,他亦心满意足。近来与燕阳城那位贵人的传闻,他是知道的。但是他相信女儿有分寸,因此也不曾多问过。
若是堂兄一家当真因为贵人的传闻而接受他们一家。
这样的接受,他宁可不要。
崔锦含笑道:“阿爹,阿叔之前与女儿说了。那一日的确是他们有不周到之处,阿叔还说了,阿爹住进来后不仅仅能与家人团聚,生活上亦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们的衣食住行不受阿婶的管制,且每月还有份额的金。阿娘管家也能轻松一些呢。”
她又笑道:“阿叔还说了,晓得阿娘怕热,如今夏天已到,已经让人收拾在青郡的避暑山庄。到时候阿爹能与阿娘去避暑,听闻青郡的避暑山庄里还藏有许多百年难得一见的美酒。”
崔元瞪她一眼。
“为父像是为了酒而不顾颜面之人吗?”
崔锦笑哈哈地道:“自然不是,阿爹威武不屈,贫贱不移,富贵不淫,乃名留青史的正当之人!”
崔元无奈地道:“你贫嘴起来,为父都说不过你。”
崔锦弯眉笑道:“那阿爹是愿意过去崔府了?”
“是是是。”
崔元没有反对,林氏自然也不会反对,遂一家四口收拾了东西,翌日便搬到了崔府里。方氏被崔全训了一顿,如今又知崔锦风头正盛,还盼着她帮忙牵欧阳小郎的红线,如今自是奉崔锦一家为贵客。
方氏让人打扫了一个明净的院子,还让人帮忙将家具物什都搬来了,热情得与当初的方氏俨然不是同一人。待一切稳妥后,崔全又召集了全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晚饭。
崔元的心方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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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丰城的夏天不比樊城,太阳一出,地面滚烫滚烫的。而林氏又实在怕热,忍了几日无意间听到崔锦提起避暑山庄,便开始心痒痒的。
她与崔元一说。
崔元沉吟了半晌,最后决定带上林氏一道前去青郡的避暑山庄。
崔元与林氏启程的那一日,崔锦与崔湛前去送行。崔锦低声问:“大兄,你不与爹娘一块去避暑山庄么?山庄安静,大兄你定会喜欢的。”
崔湛瞥她一眼。
“不去。”
崔锦还想说什么,崔湛又道:“马车颠簸,再安静也不去。再说我若是去了避暑山庄,家里就没人管你了。到时候你岂不是要闹翻天了?”
崔锦的嘴角一抖。
“大兄,你就这么不看好阿锦?”
崔湛又道:“我得在家中看好你,免得你又倾心于哪个皮相好的郎君了。再来第二个赵家郎君,为兄当真不客气了。”
崔锦捂嘴笑道:“大兄要如何不客气?用竹简砸人么?”
崔湛挑眉,“阿妹这是在嘲笑为兄?”
崔锦笑嘻嘻地道:“哪敢哪敢。”
兄妹俩一路往回走,两人生得出众的皮相很容易就惹得周围的人的瞩目。崔锦无奈之下只好雇了一辆马车。
马车里,崔锦又笑嘻嘻地道:“洛丰城的人是没怎么见过大兄,都说欧阳小郎如何俊朗。依我看,欧阳小郎生得还没有大兄好看呢。大兄文质彬彬,阿爹与阿娘又是好相貌的,大兄的五官自然不差。若是大兄带上折扇,穿上宽袍大袖,到茶肆里赋诗一首,定会被人追捧,到时候哪里还有欧阳小郎的声明,议论的定然都是崔家大郎。”
崔锦本意是调侃自己的大兄,原想着大兄会敲自己的头,她索性伸手捂住头颅。未料大兄迟迟没有下手,而是陷入了沉思。
她不由一怔,松开了手,好奇地道:“大兄在想什么?”
崔湛认真地问:“欧阳小郎的阿姊是唤作欧阳钰?”
“是呀,单名一个钰字。”
崔锦瞅着他,问:“大兄怎么突然提起欧阳姑娘来了?”
崔湛道:“只是恰好有所听闻而已。”话音落时,他重重地在崔锦脑门一敲,“敢调侃你大兄,没轻没重的!”
崔锦防不胜防,最好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