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挡煞

刘景阳的老家驼腰村是黑龙江省内一个远离县城的近山村子。

因为从前收粮的缘故,我跟他们村里的人打过些交道。他们村子规模不算太大,也就百十来户人家,村里的人几乎互相都认识,所以关系很和睦,起码我没见过他们村的人闹过什么特比大的矛盾。

别看他们村子不大,但是家家都富,差不多每家都有十几垧地。一年下来,收入少的十来万,多的几十万,比我这个城里的打工族强多了。当时在县里上班的时候,他们还开玩笑叫我去上班去农村种地。

现在回想起来,在那时候村上就已经每年有小孩失踪了,但是我却从没听到任何人提起过,包括刘景阳也没跟我说过。

从我住的城市到县城里开车要两个小时,之后再开两个小时车就能到村上了。我约莫还有十五分钟就到村口的时候,就按照之前定好的给刘景阳打了个电话,可是电话却一直响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之后我又连续打了两次,结果依旧是没人接。

我心想着会不会是刘景阳出了什么事,所以也加快了车速。

十分钟后,我到了驼腰村的村口。从公路向左转有一条笔直的进村土路,因为是冬天,那条路上积了一层像镜子一样的雪壳,我不敢快开只能慢慢地驶进到村里。

刘景阳他家在进村第二趟房的右边第一家,我车开到房头还没右转呢,从房间路里就走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叔,手里拿着个烟袋锅冲我笑呵呵地招手。

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刘景阳他爹,因为我一直都喊他刘叔,所以也不知道他大号究竟叫啥。

我连忙把车停下,然后下了车。

我车门还没关呢,刘景阳他爹就过来问我说:“景阳叫你来的做啥事啊?”

他说话的时候笑呵呵的,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我悬着的心也稍微往下放了放并回答说:“他就打电话叫我过来一趟。”

“哦……”他爹抽了口烟,吧嗒了下嘴又问:“他真没说啥事?”

我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决定把实情说出来,毕竟是关系到他儿子景翔的事,我想也没必要瞒着他。

可当刘景阳他爹听我说是来接景翔的时候,脸色却顿时一变,之前的笑也全都收了起来,眉心也皱起了个大疙瘩。他把烟袋锅把鞋底上磕了两下,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道:“哎,景阳这兔崽子就是从小不听话!你还是回去吧,俺村这事你最好是别跟着瞎搀和。”

“刘叔,我来都已经来了,就算要回去,起码也让我跟景阳见个面,说一声再走啊。”

“有啥可说的!你快走吧!”

刘景阳他爹明显开始撵我了,这更加重了我的好奇心。既然来了,我就绝对不可能空手就这么回去。于是我也表态道:“不行,我必须得见见景阳!再说这事关系到你小儿子,你就这么眼看着景翔也跟其他小孩一样失踪不管?!”

“你……你怎么知道小孩失踪的事的?景阳跟你说的?”他爹的眼珠瞪得溜圆,看起来又惊又气。

我赶忙帮刘景阳打着掩护说:“我跟县里警察有些关系,从他们那听说的。”

“行了!行了!你别骗我了!”刘景阳他爹摆着手说:“反正你回去就是了!你叔我之前对你咋样你心里也有数!你就听我的谁也别见赶紧回去吧,这事你真管不了,弄不好惹了祸害上身!”

我对“祸害”很敏感,因为在县城住的时候我就听过很多人讨论鬼神,他们就总会用到“祸害”这个词。很明显的,刘景阳他爹是认为村里孩子失踪跟鬼神有关,如果我管闲事,鬼神就会找我的麻烦。

不过我并不信鬼,所以也不听他的,直接回车里想要往房头那边转。可刘景阳他爹也够倔的,竟然站在车前边两个胳膊一伸,把路死死给挡住了。

我按了好几下喇叭,可这老头死活不躲开。无奈之下我只好下了车,然后打算步行往里走,可这个老顽固竟然过来拉我的衣服,拽着我不让我进去。

刘景阳他爹虽然是快五十的人了,但长年干农活力气大得很。我是个见天坐在电脑前边敲字写书的宅男,拼蛮力根本弄不过他,没几下就被刘景阳他爹拽了我一个趔趄,害我差点坐到地上。

我有点恼了,但又不能跟这老头打架,所以就想上去跟这顽固好好理论理论。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看到刘景翔从房头那边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一个大人。

我眼睛看着房头那边愣了一下,刘景阳他爹好像也发现我眼神不对,所以立刻回头看。

“咋还出来了呢?这是啥名堂啊?”刘景阳他爹当时就慌了,急急忙忙地迎着景翔小跑过去。

趁这机会,我也赶紧往房头跑,同时也看了眼跟着景翔一起出来的那个人。

那是个留着一头半黄不黑小卷毛的年轻小伙,大眼睛双眼皮细眉毛,长得挺清秀的,乍一看还有点混血儿的感觉,目测年纪也就二十岁出点头。他穿着皮夹克牛仔裤,腰上挂了两串时髦的金属坠饰,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村里干农活的人。而且,我确定从没在刘景阳家里见过这号人物。

他是干什么的?我一边想着一边凑了过去。

刘景阳他爹先跑过去一把将刘景翔拽到身后,然后对那混血小伙道:“咱不是说好了就在屋里破的吗?咋还出来了?!”

“他身上带煞气,守在他的身边的人半年内会横死。”混血小伙开口了,说的是普通话,但带着点东北口音。“我带他去公路上转一圈把煞先挡了,然后回头再慢慢破。”

“这……!”刘景阳他爹只吐出一个字,然后就把脸憋得跟包子一样满是褶子,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同时他的手还是拽着他小儿子刘景翔不放,显然不想让景翔去公路。

“你信不过我?”那混血小伙追问了一句。

“不……不是!我是怕你出事!!!”

混血小伙呵呵一笑道:“你放心,我没事,有他呢。”说着,这混血小伙竟笑嘻嘻地朝我走过来,然后说:“你应该就是雷声吧?大阳哥叫你过来接景翔的对吧?”

我听了一愣,然后点点头。我完全不清楚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就成了。”混血小伙一边说一边从夹克里兜拿出一个用细红绳拴着的正方形黄纸包,纸包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什么。“雷哥,麻烦你把这个挂脖子上,然后带景翔上公路往县城去,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刘景阳他爹一听就急了,抢步过来要阻止。那混血小伙把纸包往我手里一塞,然后转身一把抱住刘景阳他爹,还用手捂住了刘景阳他爹的嘴,不让他喊叫。

这混血小子个头挺高,差不多得有一米八五,不过身体精瘦,完全看不出会有那么大劲,竟能把刘景阳他爹给制住。

我一看眼前这情况,明显是刘景阳为了保险起见请来的另一个帮手,所以也没多想,过去把刘景翔从他爹手里抢过来然后就往我的车那边跑。

刘景翔认识我,跟我还挺熟的,所以也没反抗就跟着我过去了。

上了车,我安全带也懒得系,直接发动汽车调头往公路上开。眼看着就要上公路了,我突然发现道左边一辆好像是运粮的大卡车鸣着汽笛一样的喇叭冲了过来。

我赶紧踩刹车,但是因为出来的时候开的有些快,再加上村口土路的雪壳太滑,我的车竟停不下来,硬是往公路上滑!我本能地向左猛打方向盘,但车却漂移着继续往公路上滑,而那大卡车也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眼看着我的车就要被那大卡车撞上了,我吓得咬牙闭眼加缩脖。

砰!

这一声闷响把我的魂都给吓出来了。足足过了十多秒,我才敢慢慢把眼睛睁开,这才发现我的车转了大半圈之后横在了公路边上,车左边的后视镜被刮掉了。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抬手擦了下一脑门的冷汗,把快要从嘴里蹦出去的心脏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我的裤子突然又冒起了烟,我赶紧低头看,发现烟是从裤子口袋里钻出来的,在口袋边还当啷着一条细红绳。

那是刚才混血小伙给我的黄纸包上摔着的绳,我之前接了纸包顺手放揣进裤子袋里了。我赶紧一拽那红绳,纸包顺势被拽了出来。

那烟果然就是从纸包里冒出来的!

几乎就在我把纸包拽出的同时,那黄纸包竟突然着起了火。我手一抖,纸包掉了,但还没等落下去就烧成了几片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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