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娃子正在不管不顾地向前冲锋,忽然有人紧紧抱住了他,他本能的用手肘撞过去,那人惨哼了一声,还是死死抱住他。二娃子转身一看,原来是刘伯!没等他开口询问,刘伯抱着他就势儿向左边一滚。
一声霹雳之后,他原来所在的地方已经被砸出了一个坑儿,一枚圆滚滚的巨石正在向右边弹去。二娃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几十人瞬间化作了空中飞人,落下来时,已经成了一块一块儿的碎肉。
“二娃子!那东西太厉害了!不能再向前冲了!”看着二娃子还有些懵,刘伯一把抱住他,顺势儿一个翻滚,停在了一座尸堆旁。这座尸堆大约有百余具尸体,都是中了床弩而死的,个个面貌狰狞,看上去和恶鬼一般。
刘伯在尸堆上摸出两个个水囊,递给二娃子一个,打开一个,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水。“老朽原先是个江湖郎中,医术尚可,那副汤药一入口就觉得有些不妥,因此只喝了一半儿,剩下的含在口中,寻无人之处悄悄吐了。”
“那副药里面肯定加了料儿,喝下去之后会透支人的潜力,药效一过就是废人一个了!你赶紧喝水,多喝水,最好能吐出来!”二娃子大惊失色了,若不是刘伯,刚才他早已一命呜呼了!他赶紧灌了一肚子水,用手指猛地扣起喉咙来。
就在这时,尸堆里突然伸出了一支沾满了鲜血的手,一个虚弱的声音喊道:“给我水,我也要???”刘伯和二娃子吓了一跳,伸手就摸起了锄头和棍棒。“别???别害怕,我是???是人!”一个身上沾满了鲜血的后生从里面爬了出来。
此人是个小胖子,一张圆圆的的大脸上,眼睛、鼻子、嘴巴都是小的,就像一张大饼上面镶了几粒儿绿豆一般。他利落地伏下腰,嘴里骂了一句。“我说怎么觉得浑身燥热呢?原来里面是加了料儿的,我叫赵四儿。”
并州军的投石车还在迅猛地发出投石,圆滚滚的投石不断地落进黄巾步阵中,无情地收割着黄巾的生命。并州军阵前的两百步内,已经没有站立着的黄巾步卒了,他们都在四散奔逃,发出恐怖的叫声,躲避着投石的攻击。
黄巾大阵早已四分五裂,人们都像没头苍蝇一般乱跑乱撞。头顶上投石不时地呼啸而过,落地后四处乱蹦,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一旦被投石击中,最好的结果是缺胳膊断腿儿,躺在地上哀号。每时每刻,身边都有大批的人死去,死去的人身上到处都是鲜血,支离破碎,化作一团团的肉块儿,在天空中迸裂。
到处乱跑的人们发出凄厉的尖叫,顾头不顾腚地乱窜着,完全没有目标,只是徒劳地想离战场远一些。时不时,会有几个人撞在一起,轰然倒下,没有受伤的人们呆头呆脑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乱窜。求生的欲望已经压倒了恐惧,也压倒了身体内的那一股儿燥热。
就在半个月以前,他们还只是拿着锄头农具的徒附。突然,黄巾来到了村里,杀死了豪强和地主,告诉他们,只要跟着黄巾军就会吃得饱穿的暖,即便是战死了,也能进入天堂永享清福。这样的好事儿谁能拒绝?于是,数十万农民加入了黄巾军。
可是,和大汉最精锐的军队并州军一交手,他们才明白乌合之众和百战精兵之间的差距。并州军还没有正式进攻,光是凭着床弩和投石车就给黄巾军造成了巨大的额伤亡。对于这些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农夫而言,那两样东西就是贼老天的惩罚!
毫无秩序的混乱加剧了伤亡,到处都是呼啸的投石,到处都是哀号,如同一座无间地狱。残存的黄巾步卒们已经神智不清了,机械地摇晃着一步步向前挪动,就像酒醉的醉汉一般,迈着僵尸一般的舞步,迎接死亡的盛宴。
“停止吧,药效要到了。”吕布挥挥手下了命令,刹那间,投石车停止了射击。对于大屠杀,吕布有着本能的反感,此次出兵,他最大的心愿是多救回几十万条性命。眼看已经彻底粉碎了黄巾军的进攻,就没有必要再造杀孽了。
天空中突然没了惊天动地的咆哮,没了四处乱撞的投石,耳边突然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有些不习惯了。两军之间的那一片空地上,黄巾步卒还剩下两万左右,他们的步伐已经变得蹒跚,嘴角开始流出白沫,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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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匠向前,捉几个活的回来,看看还有没有救。”吕布长叹一声,这七八年他都在和异族作战,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如今面对的是自己的同胞,还都是;老弱,他有些于心不忍了,况且遥远的漠北还有大片的土地等着他们前去开发。
突然,剩余的黄巾中有人一头栽倒在地上,然后噼里啪啦就像下饺子一般,数息之间,所有人都倒下了。倒下的人满脸通红,大声地喘着粗气。在地上扭来扭去,似乎想把心中的那一份燥热早一点儿发散出去。
上百个医匠背着药箱,在千余辎重兵盾牌护卫下靠近战场边缘,蹲下身子仔细地号脉。他们的动作看上去训练有素,十分高效。河套书院中设有医科,但是没有找到很好的教习,只好把精力集中在在战场救护上了,经过改造,并州军的战场救护堪称大汉第一。
“大司马,他们是中了毒,透支了体力和精力。只要用药中和他们身体里的毒素,还是有救的,只不过要静养数月才能完全回复。”带队的医匠是一个老者,年近六十,白发白须,一派仙风道骨。他站在吕布马前,略略几句,就把原因结果,如何治疗说了个清清楚楚。
“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煎好药?”吕布有些着急了,那可是两万多条性命,而不是两万只猪犬。老者微微一笑:“这是寻常的解毒药,医匠们身边都会常备的,用的剂量稍大些就可以了。”“如此劳烦老丈了!”吕布这才放下心来。
“向前推进,掩护医匠们救治那些中毒的黄巾!”吕布下了命令,身后的掌旗官将命令迅速传给望楼上的高顺,再由望楼向全军传达。四万并州军续续向前,小心翼翼地绕过仍然在地上挣扎的黄巾。
在他们身后,三千辎重兵四处搜寻着活着的人,让后按照受伤的情况抬到那几十座大帐前面。几百个医匠带着数百女兵在那里为他们医治。黑面老卒和都伯已经组织了两百多轻伤郡兵,四处巡逻维持秩序。
六万人,连并州军的军阵都没有碰到,就这样土崩瓦解了。波才心中颇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并州军冲锋之时,用他们做人盾。转念一想,这样做也有好处,已经试出了并州军的大杀器,那种发出巨大声响的投石车,还有能够射出巨箭的神弩。
看来这一仗不太好打呀,波才有些踌躇了,自己起兵两月以来,一向攻必取战必克,攻城掠地所向披靡。没想到在这里吃了一个大亏,小半个时辰,就损失了六万人,看来是一块儿硬骨头,寻常的办法不奏效,只用出奇兵制胜了。
“老彭,此战看来有些凶险了,为了打赢这一仗,只好出奇兵了!我把骑兵都留给你,你悄悄地绕道到汉军后方,在背后突袭,这样才能多几分把握。”波才一把拉住彭脱,在地图上给他指明道路。
“从后阵出去,向东有一连串儿的丘陵,你沿着山后过去,大约半个时辰就能绕到汉军背后。我多给你些时间,最晚一个时辰,你必须发起进攻,再晚,我就要崩溃了。”彭脱抬起头看看波才,还是那一张熟悉温煦的脸。
“把骑兵都给我,你怎么办?对面的汉军可全是骑兵!”“哈哈!”波才笑了。“老彭,这一万骑兵在你我心中都是宝贝,在对面汉军眼中,恐怕和猪羊一般。既然在这里派不上大用场,还不如拼死一搏死中求活!”
“好,一世人两兄弟,我信你!咱就赌一赌看!大不了穿大红袍上天!我给你留下一千骑兵,一旦大势已去,也好保着你杀出重围!”彭脱一拱手。“老波,我去了!但愿有再见之时!”说完就点起骑兵,一溜烟儿去了。
穿大红袍上天,是太平道教中的一句隐语,意思是为天下太平的理想而死,除了战死之外,还有被刺杀、毒杀、凌迟、车裂等非正常死亡。彭脱的最后一句话,但愿有再见之日,深深地刺痛了波才的心。这半日来,老彭说得都是断头话,莫非他此战要战死不成?
哈哈哈哈!波才大笑起来,笑得身边的人有些莫名其妙。自从起事以来,渠帅一向镇定自若。指挥若定,今日怎么如此不对劲儿?就连笑声都是如此突兀。莫不是连日里劳神费心,得了癔症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