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月初一,辰时,汝南郡的郡治平舆县,四门外二十里处。
东南西北四面,旌旗招展,鼓角齐鸣,突然出现了四支军队,这四支军队盔甲精良,部伍整齐,精神抖擞,除了汉字大旗之外,还打了曹、袁、公孙四家的旗号。瞧那阵势,至少有数万人马。“前方来的是哪一支军队?可否报上名来?平舆县可是当今天子的驻节之地,哪里能让汝等如此放肆?”负责哨探的斥候军官们纷纷打马上前,大声呵斥开了.
斥候军官大声呵斥是有理由的,天子脚下,竟敢如此这般明目张胆地率领大军前来,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噫!何人竟敢在主公面前聒噪?主公,如此小卒,便交与我颜良好了!”只见那一杆袁字大旗之下,打马冲出一将,此人左手中拎着一张金漆宝雕弓,右手向马鞍旁箭囊里面一探,摸出了一支雕翎箭,行云流水一般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一箭便贯穿了斥候军官的鲠嗓咽喉!那斥候军官嗬嗬两声儿,翻身落马,眼见得是不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颜良纵声长笑了:“这,便是我家主公的回答!回去启禀天子,速速打开城门,天子便还是天子!若是说出半个不字儿??????哼哼!”那斥候军官的几个随从立刻便吓得面如土色了,连上司的尸体都顾不得拣拾了,打马如飞径直向平舆县城奔去。他们的马后腾起一片黄尘,远远看去,就好似一条条土龙一般,条条缕缕,渐落渐起。
“啥?袁绍、袁术、曹操、公孙瓒带兵前来了?”一听这话儿,郑泰立刻就大惊失色了,他连忙抓起头上的官帽儿,胡乱地扣在头上,一边向外走一边儿吩咐道:“速速去禀报天子!传令全城戒备!我这就去城楼上!”“诺!”“诺!”“诺!”几个小吏应诺一声,一溜烟儿去了。
郑泰来到城楼之上,放眼四周仔细观瞧,只见东南西北四面,处处都是黄尘,条条屡屡,直上云霄,看样子至少有数十万兵马的样子。乖乖隆的咚!这些诸侯们莫不是发了羊癫疯,竟然发大兵来逼宫了?郑泰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脸上、身上立刻就见汗了,立刻就浸湿了前胸后背。“传令,严加防备,万万不能让他们进城!”郑泰挥舞着双手大声喊着,满脸怒容。
片刻之后,天子便来到了城墙之上,他穿着全副的天子冠冕衣袍,满脸肃然,就好似缓缓移动的祖宗画像儿一般。他的双眸仍然沉静如昔,只是在不经意间显露出熊熊怒火,在董太师的卵翼之下的那些日子,使得天子养成了遇事冷静的习惯,这一回自然也是如此。
天子的仪仗来到了北门城墙之上,他抬起右手,示意御辇停下,天子踱着方步儿走到了郑泰的身边儿。“参见陛下!”郑泰和城墙上的军卒们躬身行了大礼。“免礼!”天子大袖一挥,轻声说道:“公业,依你之见,当何以处之?”“陛下,依臣之见,当闭锁四门,坚守待援!同时,向大司马求救。”郑泰朗声答道。“这是新来的鹰信,你仔细看看吧。”天子说道。
郑泰双手接过文书,一目十行看完,他长叹一声,颓然地坐在了地上。“陈国、梁国、下邳国都落到了二袁、曹操和公孙瓒的手里了,杨瓒和士孙瑞不幸战死了,如今,朕只剩下这一座平舆城了!诸侯们若是想破城,不过是一两个时辰儿的事儿。大司马那边儿,和朕早有过节,即便是他答应出兵,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呀。”天子的眼眶中已经隐隐有泪光了。
“陛下,那该当如何呢?”郑泰颓然问道。“如何?归根结底,诸侯们还是要进城的,挡,是挡不住的。只不过在进城之前,朕还要用这个天子名头儿去争上一争!”天子朗声说道,此时此刻,不知道他是否想起了逃离长安城之后的艰辛岁月,如今,他又是空头天子了。
天子卓立在北门城头,朗声喝到:“朕,便是当今大汉天子刘协!速速去叫袁绍、袁术、曹操、公孙瓒出来说话!”片刻之后,在数百藤牌手的护卫下,袁绍、袁术、曹操、公孙瓒四人便来到了城墙之外五六十步的地方儿。四人一起拱手施礼道:“臣(袁绍、袁术、曹操、公孙瓒)参见天子!臣等甲胄在身,只能以军礼觐见,还望陛下体恤臣等,海涵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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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双手扶住墙头,脸上似笑非笑,看着四人朗声说道:“你四人此番前来,是来谋朝篡位的吗?”天子的这句话一出口,袁绍四人立刻便惊出了一身冷汗!乖乖隆的咚!这句话若是传出去,吕布那厮正好儿便有了借口,自己头上便有了一定铁帽子:乱臣贼子!
“陛下,我等是来护驾的!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我四人若是有半分儿谋朝篡位之心,定然不得好死!”曹操的心眼儿是最多的,一听这话儿,立刻便赌咒发誓起来,无论如何,先要摘了头上的这一顶乱臣贼子的帽子再说!“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我四人若是有半分儿谋朝篡位之心,定然不得好死!”袁绍、袁术和公孙瓒也不傻,立刻便明白过来了。
“既然如此,那杨瓒是士孙瑞是怎么死的?你们夺了朕的陈国、梁国、下邳国和汝南四郡,又是怎么回事儿?将朕麾下的数万将士全数缴械,又是怎么回事儿?带领数十万兵马,将朕的驻节之地平舆城围得水泄不通,又是怎么回事儿?你们说呀?说呀?这些都是乱臣贼子所为,你们四人都一件儿不拉地全办了,不是乱臣贼子又是什么?你们,比董卓还要强暴!”
天子的一番话儿,如同黄钟大吕,重重地敲在了袁绍、袁术、曹操和公孙瓒四人心头,四个人的脸上、身上立刻就见汗了。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天子之怒,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别看天子尚且年幼,假以时日有该当如何?天子,一定要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心儿里!此时此刻,曹操用衣袖擦了一把脸上淋漓的汗水,在心中终于下定了决心。
“陛下!杨瓒和士孙瑞是为黄巾贼寇所杀,陈国、梁国、下邳国和汝南郡早已是饥民遍地,黄巾蜂起了。我四人督率大军前来,为的便是剿除黄巾,安定豫州,此其一也!再者说来,吕布在洛阳城拥立伪主,我等组建反吕同盟,为的便是诛除吕布,奉天子以讨不臣!”
曹操立在马上,慷慨激昂地说了这一番话,其实,谁都知道他曹孟德在空口说白话,瞪着眼睛撒谎。可是,他毕竟儿开了一个好头儿,给了天子一个台阶儿下。天子听到这一番话,也只得在心中长叹一声,该就坡儿下驴了,硬顶下去,惹得这四人蛮干,吃亏的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天子朗声说道:“这平舆城是朕的平舆城!你们可以进来,但是你们的兵不能进来,一个也不行!仔细约束你们的部下,不要做出偷鸡摸狗儿的事儿来!否则,朕便要当着这数十万大军的面儿,自刎当场,留下遗诏给大司马,让他遵照朕的遗诏讨伐乱臣贼子!”
天子的这一番话,当着数十万大军的面儿说出来,等于狠狠地打了这四个乱臣贼子的脸。四个人立刻便面如土色了,一旦天子在城头自刎,他们四人一声便脱不了乱臣贼子四个字了。“陛下,臣等谨遵诏令,还望陛下暂息雷霆之怒。臣等这就退兵十里扎营,然后派出使者入城,向陛下奉上臣等的一点儿心意。”曹操的脑袋瓜儿是转得最快的,立刻便想出了解法。
“便如此吧。摆驾回宫!”天子大袖一甩,上了御辇。“臣等恭送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曹操第一个带头喊起来了。“臣等恭送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平舆城内士卒们喊起来了。“臣等恭送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平舆城外的数十万大军喊起来了。
经过两个时辰的艰苦谈判之后,终于有了结果儿。“陛下,诸侯们提出的条件是:一,天子发出讨伐吕布的诏令。二,豫州暂时由诸侯代管,讨吕之战获胜后再交还。三,任命袁绍为大将军,袁术为车骑将军,曹操为奋武将军、兖州牧,公孙瓒为虎威将军,幽州牧。”
郑泰看着手中的一纸文书,朗声念到:“讨伐吕布获胜之后,天子回銮洛阳,仍然是天子。厚葬士孙瑞、杨瓒以及死难的士卒。保证平舆城供给,及时上交豫州的赋税,不干涉平舆城内的一切事务。诸侯们向陛下进贡黄金三千金,粮食五千石,战马一千匹,甲仗三千副。”
“唉!朕这次以死相争,终于丢了面子,赢回了里子,便如此吧。”天子长叹一声,幽幽地说道:“公业,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呀!你秘密发出鹰信给王司徒,让他去转圜一下,朕已决心回銮洛阳城了。这四个乱臣贼子,朕是再也不想看到他们的嘴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