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感觉到了步拂花的眼眸,陈柬轻轻扯了扯嘴唇,扬了扬手。那修长的手上似拿着什么。
步拂花微蹙了蹙眉。虽然可能陈梓玉手上可能是重要的情报。可是这情报真的急得要打昏他的暗卫,在他正这议事的时候来通报吗?关键是这小子哪里来他这里通报了。他只不过是想早一点看到阿尘吧。
步拂花看着舆图上用红线标记出来的三条路线已基本确定。转向众将,摆了摆手,让众将领各自退了下去。众将领也有不少人看到了屋顶上的陈柬。还有眼尖的看到了躺在丁山身旁的几名暗卫。知道在无声无息间,有人突破了大会议室的防护。但陈柬此人却都是众将识得的。这位陈州嫡长子的鲜有人不识。陈柬被人熟知当然不是他在朝廷担任的官职,而是他的敛钱手段,让人叹为观止。众人也知这位与步帅也是旧识,知道步帅另有事谈,皆识趣的安静的退了下去。
步拂花看着众人退下,手指轻弹,正想将洞开的窗棂关闭。然而一阵急风卷动,那窗棂被急风鼓动,开得更大了些。
顾掬尘看着众将退下,又看了看步拂花。心思却有些沉凝。
如今正是步拂花争储关键时候,尽力争取最多的力量支持本无差错。然而这些世族一向是利益至上的。
如今这些将领背后的世家为他大开方便之门,这是作出了很大的让步,仍而这些让步是不可能白让的。这些帮助,都要在步拂花登上皇位之后得以补偿。而这些补偿一不小心,就会让步拂心成为又一个操控在世族手中的傀儡。
而以顾掬尘对步拂花的了解,他决对不会甘心成为这样的一位皇帝。而在世族和皇帝双方利益决逐中,谁的赢面更多一些暂且不论。只说步拂花将要摆脱这种不利局面,其间的算计,谨慎,筹划要如何繁杂,要如何小心,一想想这些事,顾掬尘就感到头隐隐作疼。
还好,还好,这些个头疼的问题与她没什么关系。嗯,应该是没关系的,反正又不是她当皇帝。
顾掬尘自认就是个恩怨分明的独行客。小艳峰一役让她怒了,所以她就报复了。前世的灭族之祸让她怒了,所以她就将太子和四皇子一起杀了。她也就是个小肚鸡肠的女子,谁惹她,她就惹回去。她的格局其实并不大。此生唯愿家人友人平安喜乐而已。
她瞟了步拂花一眼,很是迟疑,这家伙也算是她的友人,如果这小子出了事,哎……她在心中长叹。她的头真的有点疼。
她的心思纷繁杂乱,仍虽注意到众将退了下去,并没太在意,她理解步拂花不欲让外人知道更多的此次进京的具体消息的原因,却忽略了步拂花的越来越沉的脸色。
天空突然雷声炸响,云层涌骤。有大雨轰然落下。那大雨如怒海狂涛般向着屋顶之人涌去。
顾掬尘掐断为步拂花未来操的心思,向飞檐上的人影看去,却见那人还是那样静静立在那里,似与屋顶飞檐融为一体。他的一袭精工细作的月白深衣,瞬间就被风雨浇透。猎猎风声中,那人如一叶扁舟,随着怒涛起伏不定。
“靠。”顾掬尘一声吐嘈脱口而出。这是有病吧。这也是一个让人不省心的家伙,哎,头疼。下雨了就不知道躲雨吧。他是不是傻?还有他身后的待卫是死人吗?怎么不知道劝一劝。真是一帮子神经病。不知道他身体因为从小带毒本就伤了根本吗?就算是她帮他解了毒,但那疗养法子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他那体弱的身子很容易得风寒的好不好?
她向步拂花微点了点头。手指一弹,手上一枚还没来得及吃完玫瑰花饼被她扔了出去。本就半开的窗棂应声而开,顾掬尘身形展动间,人就似林间飞燕掠了出去。然而等她随着风雨跃上屋顶之时,陈柬的身前却站了另一道身影。嗯,是个老头。
那老头着了一身半旧道袍,腰间别了一个硕大的酒葫芦。全身上下唯有那根碧色玉簪显出些贵重来。
那老头看着急急奔来的顾掬尘,脸上的皱紋绽开来,象晚秋绽放的一朵秋菊。但顾掬尘脸色却并不好。
那老头一眼看到了顾掬尘的脸色,脸上绽放的笑容颇为尴尬的收了些,颇有些讪讪的咳了咳。现她就要冲到身前,他一把打开了那把大大的黑油纸伞,他将那纸伞挡在陈柬的身前,急声道:“哎,小子小子,你急吼吼的干什么。没看到我老人家在此,也没见你来问个好。就知道关心这陈小子。老夫跟你说呀。他什么事都没有。要不是看着有这一场急雨,你以为我会让他在这里站着啊。”
顾掬尘听得一愣,看向陈柬。然而那老头也是存了坏心眼,将那大伞一扫,将陈柬的身形挡了个严严实实。
顾掬尘无法,看向老头,抬手揉了揉额角,这也是位让她头疼的家伙,看向一脸得瑟劲的老头,她叹息道:“师傅,您又弄什么吆娥子。您可不能坑他。知道我现在一大堆的事都等着他来解决。这般大雨他淋着了是要生病的。你不知道,他身子弱,很容易受风寒的。”
“哼,小子。就知道关心陈小子。你师傅我老人家身子也弱得很,总不见你来关心关心我。这些年,你可是借着我的名头捞了不少的银子,也没见你主动送些来给我。每次都得我老人家亲自过来取。你没见我老人家老胳膊老腿,来一趟有多不容易。”
顾掬尘想翻白眼,就知道这老头是过来敲银子的。也不知道他又往不老山捡了多少乞丐回去。“老头,你缺银子缺疯了吧。你说,你最近又往不老山捡了多少人回去?老爷子,我可算是求你老人家了,最近我手头真的紧得很,你能不能对徒儿我手下留留情呀?还有,您是不是跟梓玉说了什么,骗得这小子傻呵呵的信了?”
怪医赖老头直接不干了,急急吼道:“什么骗啊。臭小子。那可是我老头子花了几十年功夫,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培元丹。专治他这种伤了根基的病。哼,就知道你这臭小子不识好歹。老夫可是看这小子可怜这才忍不住帮他一帮。旁人老夫我才懒得出手。
这培无丹炼制一颗可不容易。老夫也就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才忍着心痛拿出来的。你居然还不如感恩,老夫早就说了,你这小子的这医术太简单粗暴。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这样怎么行?行医治病都得从根上解决问题,可不能象你小子这样?老夫给这小子把了下脉,虽说这小子的毒让你解了。但你那个疗养的法子太慢了。而且也治不了本,老夫的培无丹就不一用了。那可是能从根上解决问题的宝贝。
嘿嘿,幸亏这小子运气好,能与老夫遇到。老夫让他服了本门独家秘方培元丹。管定让他的体弱之症一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那个,这个,这个培元丹还是有些微副作用。那个药性有点猛。不过没事了,让这场雨浇上一浇。浇完他身上透发的躁气,他这身体就彻底好了。以后,不管他是想习什么武学都不会有影响。不过,他习武的时间太晚了,习别的内家功夫不太合适。不过,老夫是什么人啊。当年老夫可是阅遍藏书阁的人。他这身筋骨倒是很适合习一门特别的轻身功夫。老夫传了他一道最上剩的轻身诀。看在是你友人的份上,陪元丹加上那套功法老夫也就只收了他十万两银子。友情价。嘿嘿。小子,不用你太感谢老夫了。”
感谢你个头。顾掬尘瞪了赖老头一眼。推开了一直挡在身前的大黑伞。看着微笑向他望来的陈柬。顾掬尘白了他一眼,看了看他白晳面颊的两团红云,骂道:“你傻啊。人家说什么你都信。人家给什么你都吃。让我看看。”
她牵过陈柬的手。摸到手上传来微烫的体温,忍不住又瞪了赖神医一眼。然而脉膊沉稳有力的跳动让她稍放了些。一直稍弱的脉膊竟真的不见了踪影。看来这老头子这回总算是靠谱了一回。
看着顾掬尘一脸的不可置信,赖神医赶紧表功,“看吧看吧,没骗你吧。老夫怎么也被你称一声师傅,在医术上怎么也会比你强上那么一点点的。”看着顾掬尘还有些疑惑的眼神,想着一会还得从这位财神徒弟身上要些银子,又讨好的说了一句,“当然,你那个疗养方子还是起了些作用的。要不然他也不能真的彻底去了根。”
顾掬尘给陈柬把过脉,见他脉息间的那股躁郁之气已基本没有,无奈回道:“差不多了,你这培无丹的副作用也消得差不多。梓玉不用淋这冷雨了吧?”
赖神医眼神乱瞟,看向一直待立一旁的丁水,无所谓道:“去去,把你主子扶下去。老夫跟臭小子说些事。”
顾掬尘抚额,额角的青筋都一跳一跳的疼,她无力道:“您有什么事回屋说不行吗?干嘛非得站在这屋顶,而且现在还下着这么大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