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花厅。
顾掬尘见一家人都坐在那里等着她。面前大食案上,十二样菜品色香味俱全。叶敏领着几个婢女将晚膳摆完就退了下去。今天是除夕夜,也是团圆夜。她也要与其家人相聚团圆。
看到红光满面的顾昆,肤色莹白顾垩氏,活泼可爱的弟弟。这样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高高兴兴坐在一起,这就是岁月静好的样子吧。
顾掬尘上前,顾掬文一见顾掬尘过来,连忙跑到她身旁,也与她一起向着端坐上首的顾昆和顾垩氏行礼,“恭祝父亲母亲身康体健福安泰!”
两人齐齐跪在两人面前,顾垩氏微笑着从侍立在一旁的托盘上拿过一个红封,递给顾掬尘,“好,好好,乖孩子,起来吧。尘儿,文儿,这是我与你父亲给你的压祟钱。愿尘儿、文儿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顾掬尘,顾掬文微笑接过红封。顾家家风随和,向来没有食不言的规定。
顾掬文吃了几个饺子,想起一事,弯着眼睛抬头问顾掬尘,“大哥,明年咱们一定要搬到京城里去吗?”
顾掬尘正咬着一只鸡腿,闻言点了点头,“是呀。我过了童子试,开春过了乡试后,就要到京城了准备会试。”
“大哥,我与父亲母亲也一定要去到京里吗?我觉得这里挺好的。这里有英哥陪着我,还有桃花爷爷,云爷爷他们。我还要在这里进学的。”
“你不想去京城。”顾掬尘心中有微微的失望,怎么着也是相处了半年的弟弟,这小子怎么就不想着舍不得离开她呀。还有那什么英哥儿,这相处多久,看这黏乎劲,真是让人牙酸。
“是啊!”哪想到这小子回答得毫不迟疑,顾掬尘觉得自己的心咔嚓一声就碎了。她眯着眼睛听顾掬文小嘴一边吃,一边接着说,“我……我想留在这里,大哥,可不可以?”
顾掬尘看着这半年胖了不少了顾掬文,很好,很有主见,只有五岁,就知道表达自己的看法了。
顾掬尘停了箸,看双亲也定定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顾掬尘哑然,看来,父亲母亲大约也是不想去京城的。
可是她也只有十岁,为什么父亲母亲就会放心她一个十岁的孩子独去京城?是不是这段时间她做得太多,她们在不知不觉中就将她当成了大人。
顾掬尘在心中直叹气,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看到了父亲母亲眼中的期盼的眼神,她点了点头,“好。……竟然你和父亲母亲都不愿到京里去,我也不便勉强。……可是,小文呀。你这么可爱,大哥会想你呀,怎么办?”
顾掬文被顾掬尘撒娇的语气惊得大眼睁得溜圆,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会想着大哥的。”
顾掬尘笑道:“算你有良心。可记得要天天想着大哥,可不让到时候,大哥来找你,你都不记得我了。”她抬头问顾昆、顾垩氏,“……父亲母亲也只想呆在这葳蕤庄吗?”
顾昆、顾垩氏点了点头,“尘儿志向高远。可我和你母亲只是乡野村民。到了京里,怕是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倒怕给你拖后腿了。……我与你娘也没有别的想法,唯愿呆在这里继续安生过日子。何况,现在小文也在云家学堂上学。玉衡先生是名闻天下的大儒,小文能拜在他的门下,学些东西也是我们百年难修的福份了。……所以我们与小文就呆在这里好了。”
顾垩氏也附合道:“我们与这镇上的人熟悉了些。这里的人对我们也很客气。我与你母亲觉得暂时呆在这里也挺好了。”能不客气吗?陈柬可是跟陈家的那些铺面打个招呼了的。这里的地痞,流民也知道他们顾家是受陈家庇护的,谁没事找他们一家的麻烦。只是这一些就没必要让父母亲知道了。就让他们以为这里的民风格外的纯朴好了。
顾掬尘注意到顾垩氏提到京城时,眼神中的惊惶之色,轻声安慰道:“母样可是担心垩氏的人?”
果然顾垩氏脸色变了变,就连顾昆的神色也郑重想来。
顾掬尘看着他们的神情微笑道:“母亲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云垩氏已死。您没什么好担心的。”
“尘儿,虽然那江月大小姐死了,可是还垩氏族长垩察,他可不是好惹的。尘儿啊。你到了京里,可千万注意不要惹着垩氏的人。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了。当年垩察是见过我的。我不想给尘儿惹麻烦。我们与文儿呆在这里。再说这里还有叶敏她们,你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顾掬尘看向顾昆,看着他坚定的神情,明显是做了决定。
顾掬尘揉了揉额角,点了点头,“也好。竟然你们喜欢这里那便留下好了。”
人生能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是件幸事。她会将这里的一切都安排好的。
‘嘭’的一声,窗外不知谁家开始燃放烟花了。一朵烟花华丽绽开,在顾掬尘的眼前盛放。
…………
流光电掣,浮世风急。转身已过了五年。
时光过卯,刘笳的轿辇已来到了宫门口。见他出了轿帘,早来了一会的礼部尚书潘介忙过来打招呼,“刘大人,今天倒是早呀。……这天气是越来越凉了……听说鄂州边关上有西凉军犯境,不知是否属实?”
走出来的刘笳一看过来的是这位唯唯诺诺,在朝堂上有如隐形人的礼部尚书,唇角微不可见的往下拉了拉。他被长随扶着走了出来。
这个潘介,今年最大的动静就是安排了他平远王的庶长子他的外甥到了前锋营统领的位置。也不知他倒底是走了谁的门路,让太子居然真的安排了这么个人到了京城军队中的这么一个重要的职位上。
还有这个步拂花,消失三年,居然是拜了了空大师为师。三年后还俗回京,居然直接就被太子看重,入了前锋营。
据说这位庶子与其嫡兄并不睦。这太子也不知想什么,居然重任用这两位明显不睦的兄弟俩。哼,这还没登上大位,就玩上制衡这一套了。这般做法,真是有些过于得意忘形了。
他脑中思绪万千,口中却轻声长叹了口气,“外敌犯边,边关不稳。幸好,如今圣上醒了。刘某觉得,圣上自有决断,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只要奉令而行就可。”
万幸个屁啊。也不知是从哪里蹦出来个乡野小子,不但今年秋闱考上探花,还入了国子监翰林院。
这些倒也罢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有一手精妙医术,居然将圣上的病治好了。
不过是被太子领着治了那么一二个时辰,那五年的昏睡龙榻的人居然就真的醒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潘介似乎丝毫不在意刘笳跟她打官腔,笑容可掬道:“是啊。如今皇上醒了,太子这些年料理国事也模有样,这些事自有皇上、太子做决断。”
两人正在这里闲谈,就听马声哒哒。一人踏着黎明的微光策马而来。
此人身材修长,眉清目朗,形容俊秀清雅。他着一身绛紫正三品的文官服,衣袂飘然间,漾出一片活泼灿烂来。
刘笳一看到此人,气就不打一处来。
人都说官职升得过快,就有连升三级之说,而此人正是如此。
秋闱殿试后,此入就入了翰林院,并授与了六品翰林院修撰一职。然而他不过在翰林院呆了一个多月后,这小子居然就治好了昏迷的圣上。
圣上大喜之下,特擢拔他为正三品大理寺少卿。对于如此过于迅速的升官迅速,文武百官竟无人敢在大殿上触皇上的霉头,提出反对意见。就连平日里,最敢与皇帝唱反调的白相,也闭紧了嘴巴,没发一言。
而且这位朝廷新贵顾少卿实在是特立独行得紧。皇家赐的官邸不常住,却好经常跑去郊外的山庄居住。而且每一次上朝,不乘官轿,却骑马而行。
顾掬尘刚走到宫门口,就看到那双紧盯着她的深幽眼眸。她咧嘴灿然一笑,一振衣袖,轻盈跃下马背。大齐的文官官服,广袖宽袍,很是飘逸。
“哎哟,原来是刘大人,潘大人,你们两位总是这么敬业啊。每一天都这么早。……今天小弟我特意早起了一会,没想到,还是没早位两位大人。刘大人,潘大人,顾某这厢有礼了。”“客气了,顾少卿。”两人皆还了礼。
片刻之间,就有十几乘轿舆陆续而来。
看着那个面色苍白,清俊儒雅的身影,顾掬尘实在忍不住撇了撇嘴,这人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身体好好的,偏要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戏精上身,不演上一演,就会浑身不舒服。
她快步走上前去,特意加了点力量,拍了拍了陈柬的肩膀,“陈大人,小弟都等你好久了。”
陈柬回头看着她,掀起一抹苦笑,“少卿大人,明知陈某身弱。你就不能轻点。”
兵部尚书顾璃从顾掬尘身旁走过,朝她微微点了点头,顾掬尘忙躬身示礼。
提督九门统领萧潜从她身旁走过,顾掬尘刚抬起身的腰只得又弯了下去。萧潜是钟鸣院教她兵法的老师。见老师那是必须行礼的。
前年,她凭着重生的优势,隐约记得太子在崎州归途中将遇人刺杀。并将这消息告知了萧潜。得到她的消息。萧潜稍一运作,便于回京途中救下了正被几千乱匪围攻的太子。自此萧潜得到了太子的重任,官运亨通,直到今年被委任为九门提督。
嗯,至于堂堂太子怎么会被乱匪围攻。这事用脚指头想也是秦王步钊所为。
这几年,两位皇子彼此刺杀,也不知换了多少花样。可惜,两人虽然损兵折将无数,但皆无功而返。
她正想着,忽觉肩头一沉。顾掬尘一惊转身,就看到关鲧那张胖馒头脸,“寻致,你要吓死人啊。咦,你这个懒家伙,今天怎么想起上朝来了?”
关鲧的白胖的脸立时皱成了一朵菊花,他苦着脸凑过来,压着声音道:“有什么法子,是老师派人过来递过话。非得让我今天过来。你看,谭师兄、鲁二哥、刘奇央、陈纯、他们几个都上朝了……”
顾掬尘一惊抬头,可不是,那几个她的同窗好友,都着了武官朝服,施施然的跨下了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