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突破了黑暗的窒固来到了人间。光明虽只有一线,但却是曙光乍现让人心喜。
虽然狼卫五年来每天都在接受着各种各样严格训练,但今夜是他们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战场。
他们挥起的刀每挥起一次,便带起阵阵腥红飞溅。鲜血浇筑了他们的战意,他们优良的武器,充沛的体力,让更多的羽林卫在他们的锋刃下一个个倒下。微明天光中锋锐如闪电的刀收割着生命。
与狼卫愈战愈勇的士气相反的是羽林卫轰然崩塌的战意。不过几息之间,已有羽林卫的眼中开始出现了惶恐。他们惶恐刀剑加于狼卫之身时,根本砍不开的铠甲的震惊。这一队几乎武装到牙齿的玄铁铠甲军,这支号称狼卫的神秘军队,让羽林卫有种无处下嘴的憋屈战栗感。战斗几乎是以狼卫单方面屠杀的态势展开的。撕杀开始得突然,结束得顺利。
顾掬尘看着一地的血腥,看着那成堆的尸体散在这宽阔的冰冷的地板上。转身四望没有见到有站着的人了,她闭了闭眼,转身向太子逃走的方向走去。刚转出乾正殿,就看到了俞青领一大队狼卫踏步而来。就算是隔着面罩,她也能闻见那厚重得如若实质的血腥气。
俞青挺直的背脊,脚下步子跨得很大,浑身散发出将军打了胜仗的兴奋。顾掬尘站定,俞青看到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朗声道:“狼主,标下幸不辱命。”
顾掬尘俯身扶起他,“好。带上伤亡狼卫,嗯,还有太子的尸体,撤。”
转身看到身侧赵二斗。赵二斗一看她转头就知道她的意思。他向来机灵,立刻道:“属下去吩咐打扫战场,然后跟上。主子先走。”
打扫战场专门的狼卫负责。顾掬尘领着一批狼卫先走,走向皇宫御花园的流泉,跳了下去,找到了地道入口。
今夜算是狼卫成立以来的第一战。此战狼卫以三千人对战上万羽林卫,全歼敌人。而身边狼卫只有十几人受了些轻伤无有一人死亡。此战也让狼卫士气信心大增。也让作为狼主的顾掬尘地位更为稳固。
虽有狼卫火把的引导,可走在阴暗的地道里,顾掬尘还是觉得阴森森的。由灵魂往外冒着阵阵寒气。
就在今天,因她一个命令,这个世间,一万多人的生命就此消失了。
她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竟是做了,如今根本就没有机会后悔。
她不断告诉自己,她必须这样做。只有这样做,才能保护好镇国公俯。否则太子和四皇子无论是任何一位登上皇位,前世灭族之祸必然会重演。
太子和四皇子为了登基,作了几十年的准备,两人底蕴深厚。如果他们中的一位登基,其势力不是她一个草根能轻易悍动的。
况且鲁国公俯本就有把柄在两位皇子的手中。鲁国公拒绝过太子的招揽,而又因着其妹妹鲁积翠的事与刘家生了芥蒂。可算是在太子和四皇子的心中都留有心结。
这一世鲁秀与秦王的交好,怕要想秦王因此放过镇国公俯,怕是鲁秀的一厢情愿罢了。
顾掬尘是知道鲁秀与秦王的暗中交往,此事镇国公定然也是知道的。也不知是拗不过自己的女儿,还是另有想法。镇国公也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眼的知道。只是可惜步琦此人眼中只有权势,岂会将女人放在心上?何况还是一个姿容算不上绝色的女人。
此世的鲁秀并未习武。没有鲁国公专为女子研习的内功心法滋养,她连自己前世姿色还不如。如何能真正让对女色极其挑剔的秦王上心。想到鲁秀顾掬尘在心中叹了口气。她也曾借着给镇国公夫人诊病的机会,试图与她成了朋友闺蜜。但鲁秀明显看不起她这种草根家的医女,根本不愿搭理她。
两位皇子都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人,只等他们登基之后站稳脚跟,怕是鲁国公俯被灭族也是迟早之事。所用的罪名大约还会是红魅儿与鲁尧之事。如此通敌卖国是最好的抄家灭族的借口。
这一世因为她的插手。鲁尧与红魅儿的交集不减反增,而鲁国公内本就有太子和四皇子的眼线,想来红魅儿的事怕是早就让两位皇子得知了。只是这一次关济盈被潘家早早收拾掉了。但要找一个像关济盈为了往上爬不惜出卖自己婚姻的男子并不难。
顾掬尘脑中纷纷杂杂想着,以此来挥散那遍地鲜血带给她的负疚。
所谓打扫战场,不过是将没死透的补上一刀。此事太过重大,决不允许留下什么活口。虽然狼卫此战都遮了面罩,但最省心的事还是不要让人知道大齐境内突然有了这样一支队伍为好。这样会少了很多的麻烦。
俞青和赵二斗都久经训练,打扫战场很是迅速。顾掬尘还没走出这一条地道,俞青和赵二斗就跟了上来。
狼卫如来时一样又悄无声息的撤出了皇宫。
从皇宫的地道出来是郊外一树林,在山林中穿梭了一段路,顾掬尘再入了地道。如此几番,等她再出来就御河山庄的书房了。
今夜实在疲累,她走进书房的盥洗室,开始卸甲。
她摘下头盔,扯下已饮饱了血的红缨,扔到地下。解下左右手的护甲,抬手抚上左肩铠甲搭扣,正待解开护胸甲。就听到有惊惶的脚步声传来,能直入书房的也就那几个人了。而这样跳脱的脚步声,定是赵二斗无疑。顾掬尘皱眉,心中有了不好的直觉。
赵二斗冲了进来,顾掬尘转头,扬声喝道:“何事如此?”她心情沉闷,说话也没什么好语气。
赵二斗却不顾她的冷脸,一手提着头盔,另一手猛地抹了把脸上的汗,急道:“鹞鹰来报,刚才看到四皇子带人到了宫门口。”
“四皇子!四皇子?他还活着?”
“……是,主子。鹞鹰里的人全都是眼神最利之人。他们决不可能会看错了。”
顾掬尘只觉胸口巨痛,喉间忽有腥甜涌了上来,脑中昏昏沉沉,就要昏倒。可是她不能任自己昏倒。她猛地咬下自己的舌根,将口中的腥甜吞了下去。她不能慌,她不能功亏一溃。
她想到狼卫抬着的太子和四皇子的尸体,原来只是替身吗?替身?
其实这并不奇怪。为了皇位两位皇子争夺了这么多年,无论是太子还是四皇子都会有几个替身。可是动手之时,她却没有想到这些。
顾掬尘心中苦笑,难怪前世的她的警察父亲就说她勇武有余,智计却不足。
这大约是天性,无论重生多少次,她还是不善长这些阴谋诡计。如果今天身边有陈柬,大约还会他是会想到了。可是她实在不想将他拉上这样的事。他毕竟是大齐人,她不知道他对大齐皇室的忠心有几分。
望向窗外愈亮的天色,顾掬尘皱眉想着化解此场危机的办法。乍闻陛下遭刺杀,太子一定想到的是如果顺利登基,在这个时候他是决不可能使用替身。
但是四皇子听到陛下遭刺,最先想到了的应是如何将刺杀皇帝的这口黑锅扣在太子头上。此事对生性多疑谨慎性子的四皇子来说,自然是有风险的。此刻派个替身出来探探水就不足为怪了。
思绪也只不过是一瞬她就想明白了一切。可是这又有什么用?最想杀的一个人却根本就没有杀到。那她今夜的行动就只是一个笑话。顾掬尘望向天际鱼肚白,有霞色隐现。她脑中忽有一道亮光滑过。
她有些艰难出声与赵二斗交代了几句。
赵二斗听得眼神大亮,“好,还是主子主意多,我这就去安排。”直听得赵二斗的脚步声走出了书房,拐出了二道门,再也听不到了。顾掬尘的心才有了一丝丝的放松,会有用的吧?
砰的一声,她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梦觉听到了房间巨大的动静,吓得走了进来。
书房漆光暗沉的木地板上,躺着身穿一身凯甲的主子。梦觉差点惊呼出声,她实时捂住嘴。主子不喜欢她们大呼小叫。她是因着力气大,才被主子看上的。
自从跟了主子她才有了闯开肚皮吃饱饭的时候。她将顾掬尘扶起,卸了全身甲胄。黑甲上有滑腻腻的东西,梦觉摊有手,手上腥红一片。饶是梦觉胆大,也吓了呆了一瞬。这是杀了多少人才会流这么多的血。她稳了稳心神,抖着手帮顾掬尘脱了衣衫。衣衫除尽之后,顾掬尘的身体就全部呈现了出来。因着今天是着甲,她并没有裹胸。一身窈窕的身材,洁白如玉的身体让粗神红的梦觉也看得脸红心跳。
看着眼前这样的主子,想着平日里俊雅无双的主子,梦觉还是有片刻的呆怔。当她第一次知道让无数人首贴耳的人居然是女的,她真的被吓着了。可这以后,她就感到了深深的自豪,是深为女子的自豪。她从来不知道,女子也可以做这么多事,女子也可以超过男子,女子也可以得到男子的敬重。
衣服已全部汗湿了了,梦觉将顾掬尘的衣服全数脱了之后,先帮她盖上被子这才走去隔壁耳房。吩咐外间几个值夜的嬷嬷抬了热水过来。忙了足半个时辰,她帮顾掬尘洗濑收拾齐整,让她躺上了床。
在梦觉忙活时,顾掬尘几乎一动未动。梦觉有些担心主子出事。她仔细看了看,除了几处於青,并没有见到明显的伤痕。她又几次将手探到她鼻子底下,探到若有若无的呼吸,这才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