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藩是已时走进的李云双房间,然而到了申末才走出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足足在一起待了三个时辰,甚至其间连午饭都没有吃。
书房之中,虞老爷手头上正在批阅公文,然而脑子里却一直考虑着小屋子里面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们在做些什么呢?
忽然烛花一闪,一个黑衣蒙面的人瞬间出现在书房之中,向虞嵩跪下行礼道:“回禀大人,按您的吩咐,卑职详细的调查了那女孩的身世,她是李松华的女儿。”
虞嵩对于这个习惯不走正门的属下已经习以为常,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想了片刻,问道:“就是前些日子带着百姓去郡衙讨说法,最后死在县衙的那个私塾先生?”
黑衣人点点头说:“回禀大人,正是。”
虞嵩皱眉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加收赋税横征暴敛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弄出人命,我早就想办了崔伊长,只不过担心影响任务和边境的安稳才一直没有动他,等此件事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黑衣人态度十分恭敬,颔首道:“回禀大人,以卑职对大人的了解,如果不是娶了一位有钱的夫人,恐怕大人刮起民脂民膏要比崔郡守疯狂的多。”
虞嵩翻了个白眼道:“我说...你应该知道本官的官阶要比你大上很多吧。”
被称为影子的黑衣人愈发的恭敬,说道:“回禀大人,卑职知道,所以卑职对大人一向十分尊重。”
虞嵩哼了一声,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继续问道:“还查到了什么?”
影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翻了翻答道:“回禀大人,李云双不是李松华亲生女儿,她娘也不是本地人,二十年前从南京逃难出来,带着女儿一路向北来到敦煌,危难之际,是李松华收留了他们娘俩。”
二十年前,四王之乱,靖难之役,南京城被围,多有士族大户举家出逃,倒也不算奇怪。
“这女孩多大了?”
“回禀大人,二十二岁。”
“确定是二十二岁,不是二十岁?”
“回禀大人,户籍所记载,是二十二岁。”
虞嵩知道这个属下是一个很严谨很认真的人,凡事都会找到万全的证据,记录在他手中的那个小册子里面。
不过有些时候,白纸黑字写下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真的。
虞嵩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本官面上的身份是郡丞,乃是主管户籍的官员,所以很清楚在对于这种外地流亡而来的人,在登基造册的时候,只会核对路引文书,而年龄岁数全凭他们自己申报,所以...有没有可能这个女孩其实只有二十岁,但是对别人说谎已经二十二岁。”
影子第一次抬起头,把目光从小册子移动到虞嵩身上,问道:“大人怀疑李云双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可有证据?”
虞嵩摇摇头说:“没有证据,但我觉得她有问题。”
影子也摇了摇头说:“没有证据,您凭什么觉得她有问题?”
虞嵩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翘起二郎腿说:“干我们这一行的,直觉很重要,我觉得她有问题,这就够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要找出证据证明她有问题,这是你的工作,而不是我的工作,因为,我的官阶要比你大上很多。”
“回禀大人,您真的很无耻。”影子已经很习惯于上官的无耻,所以丝毫没有动怒。
虞嵩没有理会下属的责问,用手指轻轻点着桌子,沉吟片刻,说道:“我会想个办法打草惊蛇,你盯紧那个女孩,看看她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另外再想想办法查一下她的真实年龄。”
虞嵩吩咐完,侧着耳朵听了听,道:“我那个宝贝儿子好像朝着书房来了,你先下去吧,记住交代你的事。”
“属下明白,属下告退。”影子站起身来,推开窗户准备离开,忽然听到虞嵩叮嘱到:“小心点,如果真的是那个人,那她身边说不定会有高手,有什么线索要第一时间向我汇报,不要孤身犯险。”
“大人若是这么关心卑职,不如先把上次借的一百两银子还给卑职。”影子头也不回的说道。
在得道虞嵩否定的答复之后,影子愤然一跃,从窗子纵身跳了出去,瞬间不见了人影。
影子刚刚离开,虞世藩便大步流星的推门进来,叫嚷道:“爹!郡衙的文书卷宗都在何处?”
这是李云双求他帮忙查证的,虽然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李松华毕竟养育了她这么多年,李云双心中还是放不下他的死因,定要查个清楚。
在原书之中,参与杀害李松华的人,从抓人的小吏到用刑的牢头,甚至是郡守崔伊长都没有逃过李云双的毒手。
虞嵩眼中的精芒一闪而过,随即眼神又变得懒散而猥琐,扣扣耳朵,漫不经心的问道:“文书卷宗那些东西又臭又长,藩儿你找那劳什子干什么?”
“泡妞!”虞世藩言简意赅的答道。
这个理由对于虞嵩来说足够了,他没有再多问什么,拿起笔写了一个条子,递给儿子道:“明日一早你拿着这个去郡守衙门,自然会有人带你去文书库。”
虞世藩嘿嘿一笑,将纸条塞入怀中道:“爹爹你也早点休息,每天忙到这么晚,对身体不好。”
虞嵩楞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虞世藩。
慈父多败儿,由于虞嵩从前总是毫无底线的惯着儿子,所以虞世藩对他爹的态度一向不好。
甚至经常老家伙老家伙的呼来喊去,连爹都不叫一声。
今天真的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虞世藩不禁恭恭敬敬的叫了声爹爹,竟然还关心起虞嵩的身体来了。
虞嵩虽然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但是也禁不住心下感动,眼眶微红,扭过头答道:“好,爹爹知道了,批完这几个折子,爹爹就去睡觉。”
虞世藩嘿嘿的坏笑两声道:“爹爹总是这么晚回房间,娘该有意见了,天天如此,娘还怎么给我生个弟弟妹妹,爹要努力才行啊。”
虞嵩从椅子上跳起来,给了儿子一个暴栗,笑骂道:“臭小子,连你爹我都敢打趣,快滚回去睡觉吧,小心明天早课起不来,柳先生打你手心。”
眼看着虞世藩吊儿郎当的走出书房,虞嵩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神情落寞了下来。
儿孙满堂,天伦之乐,他这种人怕是无福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