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名侍卫开始对着己方炮垒方向挥动彩色令旗,意思是“敌方长重炮数量不多,专心继续压制敌方的军阵。”
但这时,高文方的长重炮也不敢再朝着军阵射击了。
因为敌方的控鹤之军速度极快,已经前进到了相距高文射击军不到一千二百尺的距离了。这时候再发炮,难免会误伤己方。
高文见到,两片玄黑色的海潮间,没被吞噬的白色土地越来越窄。
“立定,举旗。”随着哨子声和旗官的口令声,五个旅团共四千五百名射击军士兵,一队队踏在丛生的野草和小灌木间,偶尔遇到了炮弹砸出的坑,队形便稍微分离波动下,很快又重新聚拢在一起,而后在这段距离当中,士兵们脚步停下来,他们抬起双眼,前列的能见到敌人成片成片白色的皮笠子,而后列的只能望见前列同袍的侧边,不同的射击队按照牛角和棋盘的形状交错在一起,这将方便他们的轮番迭射。
一名勇敢而莽撞的旗官,骑着白色的马,举着根骑兵用的短火铳,号叫着自队列里跃出,对着不断迫近的敌方控鹤军,“砰”发了一记,白雾飘散,“来送死吧,来自东方的天灾侵略者!”
结果控鹤军的队伍里突然满是暴烈的弓弦弹动声,咻咻咻,升腾起一片铁簇的风暴来,那是后列的士兵击发了手中的神臂弓和克敌弓。
神臂弓,射程约为一千三百安娜尺。
而克敌弓射程更远,约为一千五百安娜尺。
那旗官的战马额头当即中了一发,马匹的脑浆迸散,瞬间颠仆跪倒,将主人往前掀动着,但可怜的旗官还未落地,就被三发接踵而至的神臂弓铁簇刺穿,倒飞钉在了地面上毙命。
接着,无数铁簇霹雳般坠下,射击军前列的士兵纷纷中箭而倒下。
“不要惊慌,继续上铅丸和火药!”后列和未被集中的射击军士兵们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就算不少同袍的血就飞溅在自己身上,但他们还是立在原地,坚守岗位,眼神发直,只顾着按照操典的要求,撕裂纸筒,竖起长铳,装填火药,抽出搠杖捣实,滚入铅丸,再取出肩带上的铜壶,在火门里撒入射击契丹雪,扣上防雨防雪的铁盖......
一时间,搠杖抽动铳管的声音,就像无尽的暴雨打在毡布上般——四千多名射击军,几乎整齐划一地,都在做如此的动作。
而那边厢,控鹤军后列的士兵开始俯身,重新缓慢地为自己的重弩上弦,而前列的则继续快速踏步前进,手里举着的火铳如密林般。
八百尺,六百尺,五百尺。
“我们改良后的射击契丹雪更有威力,抢先射击一排!”罗马帝国的射击军旗官们喊着,接着射击军们遵循号令,呼啦啦将手里的长铳端平。
“齐射!”火舌旗和燕尾旗晃动着。
无数硝火带着笔直的轨迹,遮满了长达千尺的横截面,而后瞬移扫倒了控鹤军的队列里,就像是一阵最猛烈的冰雹,击打在摇晃的禾苗叶子上,控鹤军最前的士兵惨叫着,喷出团团的血雾,接着一叠叠倒在了草丛当中。
但此刻后列的士兵奋不顾身地踏上来,“架铳,杀敌!”而后,控鹤军的队列也射出一串串雷光。
对面,罗马射击军的士兵也惨叫起来,像一段段坍塌的墙般倒下来。
一刻钟后,旋转过来的两千保罗派长铳手,开始组成道斜线,也开始对着控鹤军猛射起来。
而皇宋方虎翼左军里的铳手,同样上前,又开始轮番放铳,骤雨般打击起保罗派来。
一时间,莫夫城旷野上,隔着仅仅三五百尺的距离,有近万根火铳喷出团团烟火,声音震天动地,连莫夫城的城堞和墙基的砖石都在摇动着。
很快,射击军队列里又推出来了“君士坦丁堡管风琴炮”和“飞火铜蛤”来加强火力。
而皇宋控鹤军阵营里,居然也推出来一种粗管形的特种炮“百子连环旋风炮”来,但见控鹤军的炮手提硬纸做的子铳,里面排满了铅丸,自铜铸炮管上口处塞入进去,其后的炮手转动机关,不断击发火花触发火药,射出子铳里的铅丸,循环往复,保持不间断的火力,虽然射程不远,但“哒哒哒”狂暴的声音给人极大的震撼。
此外,皇宋的火箭车也被推出来,其车架上蒙着斑斓的虎皮,射出的火箭还是二级增程的。
这下又是棋逢对手:双方轻炮和火箭密集穿梭往来,士兵脚下的泥土带着红色的火不断被击飞,血肉之躯不断被击中撕裂,创伤和倒毙比比皆是,草丛到处燃烧起来,浓厚的烟雾覆盖了方圆数个古里的面积。
足足半个时辰的火力战后,皇宋右翼的上万蛮骑轰然而动,他们以极快的速度穿过硝烟,挥动着马刀和弓,“似乎要斜刺攻击射击军,是否让后列的矛手们押上?”高阜上几名侍卫紧张地摆下手里的短筒,接着回首对站立不动的皇帝询问道。
高文看了看,挥动下权杖,”不,叫我军左翼前阵的塔波统率的六千塞尔柱骑兵冲上去。“
“安拉庇佑我们,冲过去,砍碎那边的异教徒十字架!”这时高文左翼所有的塞尔柱骑兵也抽出剑和马刀,背上颠动着圆形铜盾,举着飞舞的红色狗牙旗,在塔波.穆罕默德狂呼下,如怒潮般开始冲锋,很快就如锋利的刀刃般,劈入到蛮骑的阵形里去。
很快,骑兵间的大混战又开始了,劈砍、互刺,甲胄和刀锋互相冲撞的沉闷碎裂声在滚滚烟雾里依旧十分清晰骇人,受伤的马匹在地面上翻动着,无主的马匹四散跑动起来,受伤坠马、还剩一口气的骑兵将士抓住自己盾牌,蜷缩在其下,希冀能躲避敌人或友伴马蹄的践踏,可以侥幸在残酷的战斗里活下来。
但九成九都是痴心妄想。
塞尔柱的骑兵明显装备更为精良,战技也更为彪悍,他们不可一世地打垮了从属于皇宋的蛮骑,开始回旋战线,突袭皇宋虎翼右军的侧翼。
但很快他们发觉,对方虎翼右军是没有什么侧翼可言的:所有士兵包括在铁塔般的甲胄里,仅仅露出双眼睛,周身披满了甲片长箁,手持沉重的长刀巨斧,三五人一行,如墙而近,人马遇之者无不立被斩杀——冲向其阵队的数百名塞尔柱骑兵,当即被处刑般地格杀上百,其余的吓得俯鞍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