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瓦兰吉亚卫队武士举着战斧,对着当先冲上来的迪姆劈砍过去。
接着跃上来的比雷尔,单手刺出手里的铁殳尖,贯穿扎翻了其中一位。而后欺身上来,挥动小镰——对面另外位瓦兰吉亚卫士的长柄斧过重,还在高举劈砍的过程里。
武器的轻重,也是战场上搏战的生死之分。
比雷尔的锋利小镰,带着道弧光,直接顺着那武士的肩甲和头盔间最软弱的脖子间挝了过去。
血色紧跟着冷光炸起,那瓦兰吉亚武士的长柄斧倒着落下,接着庞大的身躯也轰然正面倒下。
“五月十八,五月十八!”所有的甲士选锋们,铠甲上竖着如虱般射入的白色箭羽,踏着块块搭上去的木板,越过敌人的车垒,如同神鬼附身般癫狂地叫着,他们身上完全迸发着胜利者的气势,鱼贯着跳入皇帝的营地里大开杀戒。
飞速划过的流星群下,抵进目标的塔尔苏斯掷火兵们,将二十多门箍铁单管炮,用虾须销钉斜着插在地上,昂起炮口,点燃引线后纷纷背过身去,“咚咚咚咚”齐射的火光和轰鸣里,皇帝所有的大段大段的车垒颤抖摇晃着,密密麻麻攀附上去的旅团士兵背影被瞬间照得雪亮,如白昼般。
土塔之上,拄着磷火之剑的高文看着眼前的这幕,皇帝的营地、堡垒已化为了片火海,到处都在燃烧着。
美丽女魔鬼的白色双手,忽然出现在黑色的衣袍和铠甲上,游走到了高文的胸前,“高文呐,伟大的万城之女皇床榻上的帷幕都已烧尽,她姣美的容颜和胴体都在你的双眼前展露无遗。”
“阿婕赫,我现在需要宽恕吗?”高文的胡须有点颤动,牵住了女魔鬼的手,轻声询问道。
“王者是无法宽恕王者的,这对双方都是莫大的耻辱。”阿婕赫附在高文的耳朵上,低声给出了答案。
“阿婕赫,征服万城之女皇的业绩,我要等下一代吗?”
而阿婕赫的笑很快消散在风中,没有给出半个字的答案。
高文回头,除去雉堞和举着火把高声欢呼的士兵外,什么也看不到了,“也罢,把答案寄托在魔鬼身上是愚不可及的。”
突厥军仆就坐在那门青铜香水瓶炮边上,对刚才主人和女魔的对话浑然不觉,因为他面对这样巨大的胜利呆住了:
八百名精锐甲士,撕裂了皇帝车垒的右侧;
红手旅团攻破夺取了中央;
吉麦吉斯旅团和部分边民,开始猛攻左侧;
而布拉纳斯的别路军团,所有的红手骑兵、乌古斯骑兵和具装骑兵都自皇帝车垒后侧兼程驰来,接着和守卫者旅团士兵们统统下马,不分兵队归属,争相攀爬攻击。
车垒里,数千皇帝的忠诚之士还在狭窄的空间里决死厮杀,为阿莱克修斯的脱逃争取着时间。
一个时辰后,吉麦吉斯旅团在前线指挥的斯塔利亚努斯,自一处车垒缺口,带着十多名附属掷火兵,抬着三门箍铁炮,越过敌我双方堆积起来的死尸渗了进去,很快便看到了处庞大的棚帐,那里到处都有皇帝的士兵在驱赶着驮兽和车辆跑来跑去,棚帐前竖着的旗杆很快就被斯塔利亚努斯看到。
“是皇帝囤积契丹雪的地方,果然采取的是普拉尼小姐的规制——你们的箍铁炮呢,给我射出去一发。”斯塔利亚努斯喊到。
结果一门膛已不堪用了,只有两门还能打。
斯塔利亚努斯不愧是圣保罗学院里出来的,当身旁掷火兵开始竖起凿出射击孔的防箭木楯,将箍铁炮架在其后时,“等等两门的话,打一发,留一发。”
这时他们距离这所棚帐仅有百尺开外,不少皇帝士兵已经发觉他们,箭矢嗖嗖嗖地射来,打得炮口前木楯毕剥响声不绝。
一声闷响,其中一门箍铁炮射出团火花,接着铅丸飞出了六十余尺,打中了辆皇帝方的辎车。
很迅速,斯塔利亚努斯喊出了加重契丹雪份量的指令,接着名掷火兵用烧着的羊皮裹住颗铅丸塞入炮口里。
由是第二发很快也飞了出去。
其穿过皇帝士兵和军仆们的队列,飞到了那座装满契丹雪木桶的大棚帐当中。
斯塔利亚努斯只看到团红点被激发出来,在瞬间膨胀起来,接着狂风和火浪卷起,一堆契丹雪木桶炸开,许多靠的近的皇帝士兵一下子就被吞噬了,化为了到处飞散的黑影。斯塔利亚努斯和所有的掷火兵炮手们连滚带爬往回跑着,身后的爆炸声越来越大,就好像火山里喷出了另外座火山,蛇般的焰火照亮燃烧了整个车垒营地上面的天空。
纵马逃跑当中的皇帝回头看到了。
吉麦吉斯营城土塔上的高文也看到了。
剧烈不绝的爆炸当中,皇帝车垒里的抵抗不久后完全沉寂下来,没人还有勇气作战下去——高文各方面的旅团和骑兵们都涌入进来,到了下半夜时分全占据了通道和壁垒。
布雷努斯营城在黎明时分被夺占,里面几乎没有像样的戍守力量,残留下来的数百名士兵和对等数量的军仆见到高文的战旗,便立即降服。
十九日的清晨来临后,周长方圆约十个古里的“帝国车垒”化为了焦黑的、残缺不全的巨大尸骸,横在菲罗梅隆的原野上。
其间的大棚帐火药库被击中而爆炸,周围百余尺内全是血坑、焦土,六七千名帝国军的俘虏排成长长的队伍,自车垒里走出,几名举着小旗的塔尔苏斯重甲武士,正三三两两立在出口处,他们身旁全是战死者横七竖八的尸体。
俘虏队伍里便有阿特列提斯,他挨在纵队当中,为昨日的决战感到羞愧:他有盾牌和头盔,也有锋利的重矛,但几乎没做任何格战抵抗就被抓捕住了。
出口地带,层层叠叠辎车的残骸边,阿特列提斯看到了不朽军统领官塞利拉鲁乌斯壮烈战死的尸体,对方拖着已流尽鲜血的腿,胸膛还压在火铳的叉架上,铠甲已然碎烂,到处都是血迹,但他头颅和焦黑的头发还不屈地昂着,保持着怒目对敌的临终姿态,其身旁全是忠勇部下的尸体,断矛、麻竹箭树得如灌木丛般。
阿特列提斯流泪了,他注定只是个士兵,不是个英雄。
马的嘶鸣声和喝彩声里,阿特列提斯抬头,望见一名极度高大威严的将军正骑着匹黑色的突厥马,迎着他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