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城东北的旷地上,圣战者的中军与前军互相胡乱冲撞起来,而高文的骑兵们已经冲到了马达姆的数座炮位前。“砰”,提着血淋淋弯刀的高文,只觉得耳边劲风掠过,一溜溜尘土翻起:两门马达姆还在前面不远处,对着自己方向射着石丸,但却没什么准头可言,高文甚至觉得它们若不瞄准而是偏移三十尺的话,说不准能打中自己。
其余六门马达姆,有三门的硬木管已经炸裂报废,还剩三门被手忙脚乱地装在大夏骆驼背上,正吆喝着和卡西姆一起匆匆朝驼城的空缺出口处回跑。
高文和突厥军仆并肩纵马扑了上去,木扎非阿丁射马箭,而高文挥动弯刀,主仆配合默契,迅速干掉了殿后两门马达姆旁数名围攻过来的圣战者,而后眼尖的高文看到一名敌军炮手正抄起门小型的铜手铳,准备对着自己顽抗到底,这时候一名以前是吉那特的边民骑兵冲来,将手里的橡木苗标枪飞掷了过去,那标枪带着道弧线,扎入那炮手的胸膛,对方啊了喊了几声,颤抖着用手扶住深深楔入身躯的标枪,接着靠在了马达姆发烫的炮膛边,背后衣衫嗞嗞发焦冒烟,垂死在了台车旁。
“我们都是波斯人,都是阿里什叶派,被强征来的,无辜,无辜!”炮位上的其余炮手全部丧胆,一字跪在台车边,七嘴八舌对着蒙着黑斗篷的大主保人乞饶。
“饶过这群炮手匠师,有用处。”高文勒着暴躁的快银的脖子,它纯银白色的美丽毛发已被血染遍,而后他对那吉那特骑兵表示感谢,“谢谢你,我好像检阅过你,你是莫诺马库斯的亲随,叫日加塔(很显然这名骑兵是巴尔干斯拉夫人的后代)对不对?”
那吉那特的边民骑兵中队长十分诧异,他没想到大主保人居然能喊出自己的名字,“很荣幸能为您解围,我的妻子也是你给的,她本来是穆特河谷吉那特家的姑娘,父亲被您绞死了。”
“我该担心你还是你的妻子?”
“都不用担心大主保人殿下,我不是个怕老婆的人,更不会被教唆。”日加塔慨然答复说。
接着许多其他边民步兵冲过来,唱着凯歌用套索和纤绳,准备将两门马达姆大铳连带台车都往回拖。
“留一门转过来,向对面敌人的驼城轰击,能打多少是多少,叫我的掷火兵和匠师熟悉下;最后一门拖回去,到营地里找人给你们赏钱。”高文命令说。
暮色下,战场上积尸数个古里,绝大部分都是吉哈德圣战者的,事实证明单纯凭靠狂热的他们在复兴了罗马纪律的军队前是完全不堪一击的。他们左军溃败,右军败灭,前卫败退,只剩下哈伦的后军还在凭靠着森林和河流抵御,还有卡西姆的中军和许多败兵拥堵在驼城当间负隅顽抗。
高文下令红手旅团转向过来,配合自己这路兵马,将驼城阻住;守卫者旅团继续朝北推进追击半个古里,将敌人的后军给堵在原地;而红手骑兵和凯撒具装骑兵则切断了两支军队的联系。
“所有信徒们,看着我的金手,它指向了山下,我们和亚美尼亚同袍们一起,将车辆全都解开推下山去,去组成新的工事,把敌人的驼城给围起来。”此刻卡贝阿米娅翻身上了母马萨宾娜,而对方异常温顺地接受了自己,这让金手执政官内心满是喜悦,而后保罗派信徒军们将篷车上的车厢板给放下,锁链解开,泥土给掘走,接着将其用牛马牵好,往山下驱赶;而哈勒姆和曼维尔则指挥亚美尼亚籍贯的新边民背负起契丹雪的木桶和箱箧,也列队追随其后。
车轮和马蹄碾过踏过一具具尸体,卡贝阿米娅嗅着沉重的腥臭味,她看到整个长堑里已被敌人的尸体堆满了,自己骑着萨宾娜毫无阻碍地如同平地般踏了过去,前方的尸体更多更密集,还有许多被烧得光秃焦黑的地带,最终女执政官看到了帕普的尸体,对方是被己方的大铳给轰击死亡的,“捡起他的金手。”卡贝阿米娅对长老斐卢斯命令说。
斐卢斯俯身捡起来后,准备呈现到女执政官眼前,而卡贝阿米娅有些忧伤地回答,“收起来,然后把它装在珐琅盒当中,马上给塔尔苏斯城的女凯撒献捷用。”
太阳落下的时分,数百辆车又在驼城外被联结起来,高文骑着马立在那门缴获的马达姆大铳边,每隔一会儿,马达姆就会喷射出石丸,飞入对面的驼城里,砸出一团飞灰。而在更前方,许多边民正蹲伏在车厢板、土筐和盾牌后,不断用弓箭、手铳和弩机,自几个方向和驼城里的圣战者对射,打得不亦乐乎。
大约是五发后,炮手跑过来对高文报告说,“那门叫马达姆的身管已经膨胀开裂,流出火焰来,不能继续发射下去了。”
“硬木做的,打不了十发石丸就得报废。”一边的利奥提乌斯接过话来。
“可是用铜呢?”高文摸着下巴,很有把握地反问——当那夜,他环抱着小翻车鱼鱼水之欢时,对方的牙齿咬伤了自己的肩膀,但也将所有的机械学知识乖乖“和盘奉出”了。
“应该没有问题,塞浦路斯和梅利泰内都产铜,我们也储备起来,严禁外流的。”利奥提乌斯稍微愣了下,接着明白了大主保人的想法,“将留下的那门船运到塞琉西亚,随即请求萨穆埃尔法试制。”
“另外我得提醒下,这叫马达姆的大铳虽然构造简单、不值一哂,但是它有个思路很好,那就是铳尾是装药和可拆卸的,并且不止一个,这样在发射时只要将铳尾塞入木筒其后,用铁箍笋卡固定就能快速发射。我们也得吸收这样的优点。”高文继续补充提点,“当然,我们在这基础上还应该更创新一步,具体的文字和图纸我而后会交到萨穆埃尔法那里去。”
这边掷火兵统领官唯唯诺诺。那边,女执政官的脸庞因知晓秘密而涨红,闭嘴不发一语。
整夜,逼近驼城的移动车垒处,高文的士兵纷纷架起了火铳,接二连三地对着驼城射击,火光不断划破墨色,惊人耳目。这样一直到了次日清晨,卡西姆的骆驼和一万多士兵被困在方寸之地里,因为饥渴、伤亡和气馁,已经快要发了狂。
而高文这边,三十门连夜被推来的轻炮车,则绕着驼城的正面排开——小木轮神气地转动着,滑槽口正望着驼城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