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口气,挪开眼睛,看向自己所处的位置。

这是一块略高出来旁边山地的一处崖壁,崖壁上有洞,洞里应该是什么鸟儿的住处,里面是毛羽干草,透着一股子腥味。

因为这处比外面地势高,那些毒蛇一时不曾攻上来,可以稍微喘一口气了。

顾锦沅攥紧了大氅,望向太子。

她现在看太子的眼神完全和以前不一样,现在是看救命恩人的眼神。

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人,头脑好,体魄好,反应也敏锐,像他这样的人,即使在沙峪口,也是能活得极好的人。

“这些毒蛇太多了,必须想办法驱走他们。”太子皱着眉头,紧攥着棍子,盯着下面的毒蛇。

那些毒蛇还在嚣张地冲他们吐着蛇芯子。

“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试试。”顾锦沅蹙眉想着:“不过我没带火啊!”

“什么办法?”

“我记得,可以用烧鸡毛的,这种蛇怕烧鸡毛的味道,虽然这里没鸡毛,但是——”她回头看了看山洞里:“可以烧这种鸟毛,也许有点用?”

太子略沉吟了下,眸光落在了那匹马上。

就在刚刚奔驰而来的路上,那匹马其实已经中毒了,他是在那匹马倒下的前一刻,寻到了这处山洞,但是马上的东西,他并没有来得及拿下。

他的行囊里,有鹿血,也有火石,甚至还有食物。

顾锦沅顺着他的眸光,也看到了那已经淹没在毒蛇群里的行囊,当下马上攥住了他的袖子:“不行,太危险了!”

太子挑眉,低首看她的手。

那双手指甲折了两根,手上有刮痕,残留着污泥,现在这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袖子,不让他去。

他没有抬头看她,只是看着那双手:“为什么,是不是怕我死了,没有人护着你了?”

顾锦沅还是攥着他的袖子不放:“反正不要去,太危险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他长睫抬起,目光终于落在了她脸上。

她墨黑的眸子盯着自己,倔强地抿着唇,告诉自己不要去。

他却在这个时候抬手,握住她的,将她的手自自己衣袖上拿开。

说完这个,在顾锦沅根本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纵身一跃,有人蜻蜓点水一般,踏在一块石头上,之后以那块石头为落脚点,纵跃向行囊处。

衣袂翻飞,那群毒蛇自然是察觉到了,开始出现异动。

顾锦沅攥紧了拳头,紧紧地盯着。

如果他出了事,那她应该怎么办?

虽然他这个人那么讨厌,但他救了自己,护了自己,自己是不是应该想办法去救他?

没有理由他去冒死取火,她却在这里看着他死。

她突然想起来那个姓卢的侍卫长,想起来他给自己的口哨。

会有用吗,他会帮自己吗?

关键是……出了这样的大变故,自己吹起来,他能听到吗?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已经取到了行囊,取到行囊的他,自然遭受了不少毒蛇的围攻,他抡起棒子,不断地将那些毒蛇打飞,一棒子一棒子地下去,力道生猛,一时之间只见毒汁四溅,惨相横生。

顾锦沅的心都提起来了,她攥紧了拳头,想喊他快点回来,千万不要耽搁,可是又生怕万一喊出声来影响他让他分心。

可就在这时候,他竟然抬首,在那险象丛生中看过来,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她。

“你快过来啊,快过来!蛇,毒蛇!”顾锦沅当即差点跳起来,他这是傻了吗?为什么傻站着不不动?

“你疯了!那里,毒蛇!蛇!”顾锦沅当即差点跳起来,这是傻了吗?

那些毒汁一旦溅到他身上,他肯定会没命的!他被咬一口,也会没命!

赶紧回来!!

太子萧峥提棍而立,望着上方的顾锦沅。

她穿着一身葱绿色裙子,依稀犹如上辈子的那一个顾锦沅,那个站在山坳里,举起手来为他送别的顾锦沅。

那一次距离太远了,以至于他都无法看清楚,那个对他挥手的顾锦沅。

可是现在,他看清楚了,他看到她眼睛里隐约含泪,她急得要哭了。

她是真得担心自己。

他提棍打飞一只偷袭而来的毒蛇,纵身而起,落回了她身边。

第35章 越乱越好

当太子终于落在顾锦沅身边的时候, 顾锦沅马上撕下了自己裙子上的一块布,然后用布抱着手:“快点,把这鞋脱下来!”

她跪在那里, 愣是掰着他的脚,帮他脱下鞋子, 又起身, 要让他脱下外袍。

他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像一块木头一样, 任凭她摆弄。

顾锦沅都要气死了,平时看着挺机灵的,这是傻了还是傻了?

她冲着他咬牙切齿地喊:“你身上极可能沾了毒液,赶紧脱下来啊!!”

太子却是根本不动,就那么盯着她看。

顾锦沅嘲讽地道:“你真得傻了吗?”

太子问道:“你不是应该盼着我死吗?”

顾锦沅好笑:“我为什么要盼着你死!我盼着你死, 直接现在就把你推下去!”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将他的鞋子和外袍扔到了一边, 又将自己手上的布扔在那里,之后拿来石头干草,使劲地擦自己的手。

这种毒蛇很厉害,见血封喉,她不希望有任何一丝危险。

身后的男人却没再说话。

她擦完了手, 抬头看向他, 却见那张俊美到足以让任何女人窒息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迷惘。

她怔住了。

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冰冷遥远尊贵高不可攀。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仿佛可以任意嘲弄任何人。

他是自小生在皇宫中的储君, 是未来的九五之尊,他连每一个手指都写满了尊贵的骄傲。

但是现在, 他幽深的墨眸中竟然流露出来迷惘的脆弱,好像是一个不知道走向何方的孩子。

“你怎么了?”

她没见过这样的他,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这样的他,她甚至有点担心,生怕自己声音大一些会惊动到他。

他还是没说话,抿着削薄的唇,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刻,顾锦沅觉得,他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透过自己,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你——”他伸出手来,手指几乎要碰到她的脸。

不过就在几乎碰到她脸的时候,他又收了回去,攥紧了,藏在袖下。

他抿唇,望着她:“你真得不希望我死,是吗?”

顾锦沅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认为我希望你死?”

太子定定地凝着她,看了她好久,终于道:“那以后呢,以后,你会希望我死吗?”

顾锦沅:“我从来没希望任何人去死,只要那个人别害我,你如果害我,我当然希望你死。”

她一直都是很现实的想法,谁妨碍了她,谁让她不痛快了,她当然就希望对方去死。

无论是谁。

哪怕是她亲爹,其实她也不在乎。

他却不再说话,就那么垂着修长的睫,脸上荒芜平淡,没有任何表情。

但是她就是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对劲。

她声音就放软了:“我是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觉得,无论什么事,人都得好好活着……”

她偷偷看了一眼旁边那些意欲爬上来的毒蛇:“我们得活着啊……”

他如果死了,她一个人在这里,是必不能活下去的。

太子睫毛轻动,低眸看着她。

望着眼前的顾锦沅,有那么一刻,很想问问,问问那一次,当她目送他离开的时候,真得是希望他从此以后再也不回来吗?

但眼前的她并不知道那些事。

是同一个顾锦沅,但她还不知道后来的那些事,记忆里也没有他。

他只能从她的言语和性子中,依稀辨别出后来的那个顾锦沅,也开始一点点地推断,她当时到底抱了怎么样的想法。

此时的她,眼神清澈,言语软糯,咬唇看着不远处的毒蛇,显然是怕极了。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脑子里想着的就是活下去,永远是在做对她最好的选择。

永远冷静,永远懂得取舍。

太子没再说什么,他低下头,蹲下来,和她一样,用那些干草和碎土去擦拭自己的手。

他刚才去打了毒蛇,也许会有汁液溅到他的手上。

他这么擦着的时候,就看到顾锦沅伸手就在打开他拿来的行囊。

他劈手直接夺过来了。

她倒是吓了一跳,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这是我的包裹,不要乱碰。”说着这话,他打开来。

“不碰就不碰!”顾锦沅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他打开那包裹,从中取出来一个火石,又取出来一个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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