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他有点想不通,周家好歹是百年世家,族里的嫡小姐怎会身子这般弱?

又非是钰美人那般的出身。

她自从入府,便一直得恩宠,便是委屈了谁,都不可能委屈她,封煜想不通,明明有孕前身子骨健康的人,怎么突然就差了?

想来想去,封煜的记忆停在那日她紧束的腰腹,眸色渐渐冷淡下来。

终究到底,还是她自己不够仔细。

淑妃轻拭着唇角,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顿了片刻,她才仰起脸,带着一丝遗憾地说:“听闻钰美人有了身孕,可惜妾身身子不好,不能亲自去看望她。”

封煜刚拿起个核桃,本欲剥开,听闻这话,他不动声色地放了回去:

“你也怀着身孕,无需过去。”

说这话时,他敛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淑妃想笑,却没笑出来。

钰美人有孕,全宫都去了,唯独除了她。

她在这乾玉宫久了,都有些不知,这其中原因,究竟是她在皇上心底特殊,还是因为她被排除在外了?

她不接话,封煜也不会主动找话说,殿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淑妃本来掐着锦被的动作,不知何时变成了掐着手心,越掐越紧,也只有如此,她才停止那种心慌的感觉。

不知何时,她和皇上竟然没有话说了?

良久之后,她忽然说:“不若等妾身好了,便去给娘娘请安吧,久不去请安,妾身心底也想得慌。”

封煜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

有孕前,总想避着不去,这有孕了,明知不该乱跑,还总要折腾些事情出来。

他突然没了话说,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来这一趟作甚。

他又不是御医,即使她身子当真不适,他来了又有何用?

封煜心底有些累。

不为旁的,单单是为了眼前这女子。

进府后,她总是最合他心意的,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变了,总想做些事情,彰显自己的存在。

封煜有些不解,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多年盛宠,提起后宫时,许是旁人第一时间想不起皇后,却总是差不了淑妃去。

当年容嫔小产,纵使有容嫔之过,但她也并不无辜,便是此,他也未曾怪她,甚至替她遮掩。

周宝林一事,念及她往日伺候他的情分,以及她腹中胎儿,他也没有追究。

便是至今,她还怀了他的皇长子。

她难道不知,单单一个“长”字,就已经格外不同了吗?

她还想如何?

封煜捏了捏额间,忽然觉得有些疲乏,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突然站起身来,道:“你既然想去,那便去吧。”

“前朝还有事,朕就先走了,下回再来看你。”

从他起身,到转身离开,不过片刻之间,快到淑妃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踏出了宫殿。

淑妃阻拦的话停在舌尖,张了张嘴,却如何也说不出去。

她倏然湿了眸子,伏在靠枕上,痛哭出声。

瑛铀看得胆颤心惊,苍白地哄她:“许是前朝当真忙碌,娘娘快别哭了。”

这话让淑妃如何信?

皇上待她终究是不如往日了,她身为当事人,如何感觉不出来?

若是曾经,她便是说错了、做错了什么,他再不满,也只是冷眼看着她,然后斥责她,却绝不会甩袖而去。

他如今,连责怪她的话,都不愿多说一句了。

事到如今,淑妃终于有些后悔。

在当初,她就不该听了旁人的话,将这个孩子保下来。

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她依旧是皇上最宠爱的人。

她完全可以借腹生子,等周宝林的孩子生下,将其抱来,若是担心孩子不亲近自己,更是可以去母留子。

何苦自己受这番罪,还平白失了皇上的宠爱!

淑妃这番想法,幸亏无人知晓,若不然,必会目瞪口呆,认为她是疯了。

出了乾玉宫,天色已然黑透。

杨德跟在銮仗旁,大气不敢喘一下。

淑妃有孕后,便如同傻了般看不出来,但他却是看得清楚,在淑妃说出要请安时,皇上那瞬间明显的怒意。

就连他都弄不懂,淑妃这是在作什么?

她安安分分地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依着往日皇上对她恩宠,便是皇贵妃之位,她也不是不可得。

好好的一手牌,愣是被她打毁了。

杨德身为一个没根的人,看着都觉得心疼。

封煜到乾坤宫时,晚膳都已经凉了,杨德小心翼翼地问:“奴才让人将这些饭菜端下去热热?”

圣上不是个铺张浪费的人,这饭菜一点没动过,按往常的经验,他这问法是出不了错的。

封煜早没了胃口,摇了摇头:

“赏了吧。”

杨德心底着急,却不敢多劝,只能暗自想着,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必等着皇上用完膳,再禀报上来。

现如今,是幸好太后不在宫中,不然皇上一日未用膳的消息传过去,一顿板子,他是绝对少不了的。

——

阿妤也得消息,不由得纳闷道:“这么快就出来了?”

今晚是周琪守夜,被褥靠着床榻打了地铺,殿内只有她们两人,周琪躺在地上,下颚抵着柔软的床榻,两人脸对脸的,周琪点着头:

“谁知道呢,旁人也打听不到乾玉宫的消息。”

阿妤眉梢微动,虽然打听不到消息,但从皇上的举动中,也可以猜到些许。

这刚进乾玉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还能为了什么,只能是因为淑妃惹了皇上不悦。

阿妤一想起淑妃的身子,就忍不住地摇了摇头。

她忍不住道:“你机灵着些,宋嬷嬷做药膳时,多学着些,和她打好交道,总不会错的。”

“等下次太医院人来的时候,你问清楚,哪些是我们能用的,哪些是不能用的,尤其是不能入口的,你记下来,每日都给我读一遍。”

她可不想像淑妃那样,明明之前身子骨不错,愣是将自己弄成这样。

阿妤余光瞥见案桌旁的翡翠香炉,有些不舍地迟疑道:

“日后殿内不要再点香了,将那香炉收进库房吧。”

翡翠香炉是皇上赏的,就算不用了,也要妥善收好。

周琪将她的话记在心底,才笑道:“主子也知道怕了?放心,等琉珠她们能当差了,我寸步不离地跟着宋嬷嬷去。”

“一定让她心甘情愿地将那手艺交给奴婢,好日后伺候主子!”

明知周琪是在揶揄自己,阿妤也没忍住伸手推开她的脑袋,笑着斥道:

“去去去,快走开!”

翌日,听说皇上特意安排了杂技班子在中秋宴时表演变脸,阿妤脸色当场就僵住了。

她才不信皇上是心疼她。

必然是听说她做的事,用这来嘲讽她。

她倚在床上,脸色憋得通红,封煜走进来时,她便忍不住嗔哼了声,扭捏地转过身子,嗡嗡地:“妾身给皇上请安!”

最后两个字,近乎咬着牙根说出来的。

封煜有些纳闷,眯起眸子,道:“又闹什么?”

阿妤瞪大了眸子转过来:“妾身哪里闹了?”

“没闹?”封煜先反问了一句,待坐下来后,才冷呵道:“朕还从来没见过这般行礼的,你倒是越发不懂规矩了。”

宫人退了几步,站在一旁,不敢打扰他们两。

阿妤不满地噌噌噌蹬了几下被子,脸上不知是气是羞,如芙蓉映面般,眸若点星,她小声地咕哝:

“皇上就是偏心,就是不疼妾身。”

不待封煜反驳,她就鼓鼓囊囊地将剩下的话全部抛出来:

“淑妃娘娘,和陈才人有孕,皇上心疼得不行,立刻免了她们的行礼,到了妾身,就是各种不懂规矩。”

“依着妾身看,她们都是娇花,便是妾身是那丛里的一根杂草,皇上这心啊,永远都偏不到妾身身上来。”

她撅着唇,故意将话说得幽幽怨怨的,加上刻意放软糯的声音,小眼神一点点地觑着他,直让封煜发笑。

他食指弯曲,就弹在女子额头上,清脆的一声响,随后便是女子娇气的一声呼疼。

封煜看着委屈地揉着额头的人,笑道:

“朕免了她们的礼数,她们也照行不误,你呢?”

说着,他拨开女子的手,看见女子额头有些泛红,摇了摇头,伸手替她揉了揉。

阿妤顿时也不喊疼了,捂着唇,笑得眸子都弯了起来:

“那照着这般看,皇上最心疼的,还是妾身。”

说罢,她还美滋滋地添上了一句:“妾身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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