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兰又开始尴尬了,她可以毫无压力的和郭太后对峙,但却有些不好意思和楚琙说这个,“我不是不许你纳侧妃,别的王府怎么着,秦王府也怎么着就行了,我只是不希望你大事未成,内宅就成了另一处角力场,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虽然知道李庭兰不同意郭琪入秦王府必不是因为对自己有情,但楚琙听她说的如此坦荡,还是有些心塞,“嗯,我没想这么多,我只是想过些清静日子。”
“而且那些人帮我,我自会有所回报,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他声音里透出淡淡的怨愤,“不然我成什么了?”
哈,李庭兰差点儿没笑出声,和自己说明了真实身份后,楚琙似乎就卸下了伪装,这话说的也太直接了些,“姻亲可比同乡同窗这些要牢靠的多,何况若是有一皇子或者公主的话,家族便又多了一层护佑。”
楚琙摇头,“那只是他们的想法,不是我的,而且,”他唇边又浮出惯常的讽笑,“若是有一个带着他们血脉的皇子,那是不是我这个不听话的傀儡就可以没用了?”
李庭兰看着十几步开外的飞境和清泉,忙笑道,“哈哈,殿下真是想的多了。”
她轻咳一声,“您是太后娘娘最疼爱孙子,便是有了小皇孙,也替代不了您在娘娘心里的地位。”她不知道飞境是谁的人,会将楚琙刚才的话传到哪边耳中。
清泉和紫陌也听见了楚琙的话,她们有些骇然的看了飞境一眼,疾步上前各自站在李庭兰身边,“姑娘,您出来的时候不短了,再不回去大太太该派人来寻了。”
“嗯,”李庭兰低头看着鹅黄立水裙边上的土渍,“走吧,庄子我已经看过了,也该回洛阳了。”
……
晋王再见到建昭帝的时候,居然有些恍惚。他在王府的时候,几乎每一天都是数着过的。真实的体会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但乍见建昭帝,晋王突然有一种沧海桑田之感,“父皇,您怎么老了这么多?”
建昭帝看着面容消瘦,声音哽咽的儿子,长叹一声,“你让卢瀚去刺杀的秦王?”
建昭帝开门见山的质问让晋王的抽泣声直接梗在了喉咙里,他惊恐的抬头看着御座上的建昭帝,御前奏对他是必须要回话的,但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能含泪吱唔着不肯吐口。
虽然这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但此时建昭帝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儿子真的是一点儿担当也没有,“说话啊,朕问你话呢。”
晋王小心翼翼的瞧着建昭帝,想从他的神色中推测出他问此话的用意,“父皇,可是皇兄出了什么事?”
“皇兄?楚珩,你可是从来不叫楚琙皇兄的,”建昭帝失望的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你我父子之间,何需如此?”
见晋王还是垂头不语,建昭帝道,“卢瀚父子已经全部归案,秦王安然无事,明日就要回京了,你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
楚琙无事,卢瀚居然被抓了?晋王登时慌了,“父皇,父皇,儿子不是有心想害皇兄的,是他们,对,是寒雨,还有卢瀚,是他们蛊惑儿子的,他们说只要没了皇兄,那太子之位自然就是儿子的了,儿子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应了他们,父皇您一定要相信儿子。”
“你觉得三司全信你的鬼话吗?”建昭帝一阵儿无力,他对晋王真是失望透顶了,但凡别的妃嫔再给他生一个儿子,他都不会为难至此。
晋王呜咽着以头抢地,“父皇救我,父皇,您救救儿子,儿子不想死,儿子真的不想死。”
他现在整个人都是乱的,大脑一片空白,除了这句话,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建昭帝并不生气晋王派人刺杀秦王,他甚至会为晋王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叫好。但他失望的是晋王在事败之后的态度,他好像完全没有事情有可能不成功的思想准备。
这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教导晋王了。
第159章
一百五十九、
看着已经哭的委顿在地的晋王,建昭帝一阵儿心慌气短,他这个身体实在和晋王耗不动了,“别哭了!朕叫你过来不是听你哭求的!”
“那?”晋王也不是真的在哭,他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了,但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啊,所以只有用哭来拖延时间,也换取建昭帝的怜惜,“父皇您一定要信我,这件事我真的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的,我和二皇兄是亲兄弟,怎么会做那等手足相残的事?”
终于想出来了点儿人话,建昭帝舒了口气,“那卢瀚是和谁密谋的这件事?”
“寒雨,就是儿臣的妾室,父皇您也见过的,还下旨不许她永世不得出王府,”晋王毫不犹豫的把谢寒雨给卖了,“不信您可以让人问卢珍,是寒雨勾联守角门的京卫营兵士,给卢家送了东西,将卢珍给约来的。”
“朕已经将卢珍给赐死了,这种女人就是乱家的根源,”建昭帝冷冷道,“至于你说的那个寒雨,一会儿朕会让刑部去提人的,你也见一见安延勋吧,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他说清楚,治家不严的罪名你是跑不了的。”
“是,儿臣甘愿受罚,”晋王心里一松,他殷勤的抬起头,“父皇,那儿臣还要继续关在府里吗?”
建昭帝看着那双与江静妃酷似的眼睛,心有些软。卢家兄弟行刺秦王的消息传到宫里,江静妃便在自己宫外跪了整整一夜。他现在虽然不怎么召见江氏了,但他宠了她二十多年,将她从一个小小的宫女变成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之一,还和她生养了一双儿女,这份感情是那些年纪妃嫔不能比拟的。
“既进宫了,你就去见见你母妃,让她放宽心,至于其他,等刑部有了结果再说,”建昭帝长叹一声,“珩儿,朕老了,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你若再不振作起来,朕不知道还能护你到几时?”
晋王这回是真的落泪了,“父皇哪里老了,儿臣还要在您膝前尽一辈子孝呢!”
现在最希望建昭帝长命百岁的就是晋王了,若这个时候建昭帝有个闪失,那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他。
看晋王哭的情真意切,建昭帝觉得自己还算没白疼这个儿子。他虽然能力差了些,但如果辅以老成持重的臣子,也不是做不得这个皇帝。总比楚琙那种早早就和他离了心处处防着他的,还有楚珣那小小年纪就敢顶撞自己的不孝子强的多。
“行了,朕累了,你去看你母妃去吧,”建昭帝不愿意让晋王看到他的疲态,摆摆手让晋王退下。
晋王人一进揽秀宫,郭太后已经收到了消息。她的手还伸不到建昭帝身边,但陪晋王去揽秀宫的小太监此刻就跪在她的脚边。
“你说晋王像是哭过一场,但出来时神情轻松?”
小太监肯定的点头,“回娘娘的话,殿下还问我师傅是哪个,知不知道江娘娘这阵子过的如何?宫里有没有人欺负她。”
郭太后轻笑出声,“行了,你下去吧。”
“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啊,眼里只有楚珩一个儿子,我的琙儿在他眼里连粒草芥子都不是啊,”等小太监走了,郭太后将手里的鸟食扔回盒子里,扶着青柳走到锦榻边,“他的心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青柳也觉得楚琙太可怜了,明显这是建昭帝又要保下晋王了,“朝堂上的大臣们能答应?”
“不答应又如何?琙儿这不是好好的么?只要将卢瀚一家子全杀了,也算是给琙儿交代了,难不成非要晋王去死?只怕到那个时候,坏人就又成琙儿了,”郭太后紧抿嘴唇,目光里满是狠厉,“你去和蜜才人说一声,让她多注意一下皇上的饮食。”
“是,”青柳眼眶微红,张张嘴想劝,最终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谁还能比太后娘娘更难过呢?
……
江静妃为了儿子足足跪了一夜,这会儿人还没醒,但晋王不可能一直在宫里守着她。便让人将她给唤醒了。
看到多日未见的儿子,江静妃悲从中来,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儿啊,你怎么命这么苦啊!”
晋王无心和江静妃诉母子情,只道,“母妃放心吧,有父皇在呢,儿子会没事的。”
“真的?”江静妃立时精神了,“你确定?”
昨天她跪了一夜,直到晕过去被人抬回揽秀宫,建昭帝都没见她,“娘老了,帮不了你了,”想到建昭帝以前对她的宠爱,江静妃的眼泪又下来了,“珩儿,娘和你舅舅以后都要靠你了。为了你,你舅母被那个老虔婆狠狠申斥了,还不许她以后再入宫来了。”
这惩罚看似没什么,但对外命妇来说却是极严重的,韩氏这一年都休想在勋亲夫人中间抬起头来了。江静妃没说的是,韩氏的嫡母也被郭太后派人过去骂了不会教养女儿。这下不只韩家女眷,便是黄家的女眷都没脸在外行走了。
晋王没心情理会什么舅舅舅母,那都是一群成事不足的庸材,“我知道了,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父皇还一力要保儿子,母妃千万别再抱怨父皇了,”他现在才算是真正明白了谢寒雨以前让他什么事也别理,只管抓住皇上的心的意思了。这才是他最擅长的,也是最有用的。
但想到谢寒雨,晋王的心情又低沉下来,他将建昭帝的话和江静妃学了一遍,“这件事我是完全不知情的,都是寒雨和卢珍勾结在一处定下的毒计,至于卢瀚为什么会信了她们的话,可能是他太过利欲熏心,我是根本没见过卢瀚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江静妃重重点头,“不论谁问咱们都是这么说的,这事儿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也是被那两个贱人蒙蔽了!”
“也只能如此了,但愿寒雨,”晋王说不下去了,他轻轻阖上眼,“她还怀着我的孩子呢,但愿安大人能看在孩子的份儿,对她从轻发落。”
“呸,那种贱人能生出什么样的孩子来?林嬷嬷,林嬷嬷,”江静妃眼中满是怨毒,上次她被降位,也是因为这个贱人,现在她又害了自己的儿子。
等林嬷嬷嬷进来,江静妃沉声道,“你去熬一剂落胎药,亲自看着那个贱婢喝下去!快去!”
“母妃,”谢寒雨肚子已经显怀了,被召入宫中之前,晋王还和她在一起讨论孩子的名字呢,“孩子有什么错?大不了等她生下来,抱进宫给您解闷儿也好。”
江静妃冲林嬷嬷使了个眼色,才看着晋王道,“你胡说什么呢,她是个什么身份,她生的孩子也配被我抱养?珩儿你听我说,这个女人再不能留了,你瞧瞧自她到了你身边,你出了多少事?”
别的不说,就因为她,楚珩好端端的多了个夺人妾室的名声。就因为这一条,许多文臣都骂晋王好色无德。
“有那样的母亲,将来孩子能不遭人白眼?你就听我的,早早将她了结了,也省得安延勋硬往你身上攀扯些乱七八糟的罪名。”她又不缺孙子,而且楚珩还年轻,以后还愁孩子?
“就依母妃所说吧,”晋王将头埋在掌中,“是我对不起她……”
……
谢寒雨怔怔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林嬷嬷,又看向一脸同情的柳夫人,“不可能,殿下呢?殿下绝不会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上辈子楚珩可是绝不允许别人对她有一丝一毫伤害的。便是这一世,他们的感情不比以前,但只要她稍微用些心思,他就会再次被自己打动,继续宠着自己。就像他被召入宫中之前,她还在替他替自己开心,以为满天云彩就要散了,一切马上就要回归正轨。
“殿下,我要见殿下!”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不然江氏也不会要打了自己的孩子。
谢寒雨再一次发现她还有这么无力的时候,重生回来,她最大的感受就是这种让她烦躁和心虚的无力感,她含泪看向柳夫人,“夫人,这些日子我为王府所做的一切您都看在眼中,求您看在我一心为了王爷和王府的份上,让我见一见殿下吧!殿下在外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柳夫人轻叹一声,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谢寒雨的遭遇却让她有兔死狐悲之感,“殿下还没有从宫里回来呢。”
她看向林嬷嬷,“嬷嬷,要不您先到我那院子里喝盏茶,等殿下回来再说?寒雨虽然只是个侍妾,但她肚子里怀的是咱们殿下的孩子,身份也是极贵重的。”
柳夫人的面子林嬷嬷还是要给的,她欠身道,“回夫人的话,咱们娘娘命老奴来的时候,殿下也是在的,”她轻蔑地睨了谢寒雨一眼,“赐寒雨汤药也是殿下的意思。”
她想了想,索性一次把话和谢寒雨说清楚,“贾姨娘有所不知,你和卢珍勾联指使卢瀚父子伏杀秦王殿下的事已经败露了,卢瀚父子被擒,卢珍已经被皇上下令赐死,等一会儿只怕刑部便会来拿你了。”
心里那个最不敢也不愿意去想的结果还是来了!谢寒雨也只是愣了一瞬,旋即便笑了,“呃,殿下说是我和卢珍勾联让卢瀚去刺杀的秦王?”所以他们才会让自己落胎,她眸光看向那碗汤药,“这怕不止是碗落胎药吧?”
卢珍已经被赐死了,那自己怎么还能活着?只要将自己也灭了口,楚珩才能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她的头上,而他则装成什么也不知道被宠妾拖累的可怜人。
林嬷嬷还急着回去复命呢,哪愿意再这儿和谢寒雨闲扯,“既然贾姨娘不肯用药,那就别怪老奴无礼了。”
说罢她一个眼色,身边便走出来两个小太监,一个端碗一个过来摁谢寒雨。
莲蕊两个急了,直接跪挡在谢寒雨身前,“嬷嬷,求您了,您就再等等我们殿下啊,殿下最疼我家姨娘了,他一定不会让你们这么对待姨娘的。”
过来摁谢寒雨的小太监一把将莲蕊给推到一边,谢寒雨看着莲蕊重重摔在地上,登时怒了,也顾不得自己还大着肚子了,扑过去和小太监撕扯,“你放开她,你个杀才,”她从头上拔下防身用的长簪,狠狠的扎在小太监的脸上,“给我滚远点儿,狗仗人势的东西!”
“来人,给我将她拿下,”林嬷嬷被谢寒雨鱼死网破的狠劲儿吓着了,她退后几步大声道,“一个贱婢罢了,娘娘说了,不问死活!”
反正他们要的也是谢寒雨赶紧去死。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居然落到了这个地步,”谢寒雨被几个仆妇一把抓住狠狠的摁在地上,看着林嬷嬷端着汤碗一步步走向自己,终于相信了老天再不会偏爱她的事实,“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欲要再喊,已经被林嬷嬷捏住下巴将汤药直接灌了下去。
看着她都咽了,林嬷嬷才满意的颔首,“嗯,这样才有些做奴婢的样子,你的性命原本就是殿下的,现在不过是赏你一碗汤药,就在这儿做张做致的,成何体统?”
见谢寒雨不再挣扎,林嬷嬷挥手示意仆妇们将人松开,她转头看着柳夫人,“还请夫人将人看好了,等一会儿刑部便会来提人了,娘娘说了,此事与殿下无关,刑部不论过来拿谁,咱们都不要阻拦,只管让刑部的大人们查去。”
谢寒雨躺在地上汗出如浆,她努力睁开眼,“林嬷嬷,柳夫人,”她又看向匆匆赶来,这会儿正掩口偷笑的李侧妃,“我还有几句话要说,不知道大家要不要听一听?”
李侧妃最看不惯谢寒雨,这会儿见到仇人要死了,正心花怒放呢,“嘴在你身上长着呢,你爱说不说,咱们听一耳朵那也是给你面子。”
柳夫人满眼不忍,“贾姨娘你别说话了,我叫人将你扶到床上躺着,一会儿让府医过来给你瞧瞧。”
谢寒雨摇头,“我怕是没命活着了,临死之前,怎么能不和你们说说心里话呢,只是可惜你了柳夫人,”这个柳氏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和她处的都不错,但现在她要对不住她了。
第160章
感觉到肚子越来越冷,身上的力气也仿佛被抽空,谢寒雨再不犹豫,扯了扯嘴角,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楚珩早就盼着皇上死了,不但如此,”
“你闭嘴,”林嬷嬷骇然扑过来,要去捂谢寒雨的嘴。
但她速度还是慢了一步,谢寒雨的话已经出口了,“他还给皇上的饮食里用了与病情相克的东西……”前世谢寒雨也发现建昭帝被人在饮食上动了手脚,他其实就是现代的糖尿病,但平时却总是被人在面前摆上各种果脯蜜饯用以佐茶,那些东西都是糖度极高的,对建昭帝的病没有一点儿好处。
她也曾悄悄问过楚珩,楚珩却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谢寒雨便知道这不是江氏母子的手笔,作为既得利益者,谢寒雨也就当不知道了。
但现在不同了,楚珩不顾两世的夫妻情分,不顾她腹中还有他的孩子,毫不犹豫的将她推出去顶罪,甚至还要在刑部人来之前将她灭口,那她又怎么能放过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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