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启生沉默了,他的思想陷入到矛盾之中。他没想到雷鹏飞这么强硬,现在怎么办?要么一不做二不休,跟他硬到底,直至把他弄进去,甚至弄死。但这样做危险很大,弄不好我也会搭进去。要么,就做做样子,然后把他放了。可这样做,我的仇什么时候报?对谢有财发又如何交待呢?
他在电话里长时间沉默着。朱荣光说:“喂,郁局,你在听吗?”
郁启生这才一咬牙说:“好吧,我明天过来一次,亲自审他。但你不要跟他说,你要跟他耗,不让他休息,用灯光照他,让他受不了,生不如死,他才有可能配合,然后交待。”
朱荣光维维喏喏地说:“好的,郁局,我坚决按照你的指示去执行!有什么情况,及时向你汇报。”
朱荣光走进去,给王小军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去把关着的大灯打开,对准雷鹏飞的身子照下去。雷鹏飞突然被罩在高亮度的灯光下,眼睛睁大开,身上也热辣辣地很难受。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立刻进行反抗。
朱荣光坐到审讯桌前,对雷鹏飞说:“雷鹏飞,你什么时候交待清楚问题,我们注什么时候放你走。你要是继续顽抗下去,什么也不说,我们只能耐心地等待。”
停了一下,他又用嘲讽的语气说,“因为你是县委书记的红人,又是县里的名人,我们不敢拿你怎么办,只能耐心等你。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犯了罪,还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
雷鹏飞想了想,义正辞严地说:“我没有犯罪,说什么呢?这是你们郁局在公报私仇,找了个机会想整我。你们几个警察都被他利用了,明白吗?你们再不悔悟,改邪归正,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你们都要为他付出代价的。”
朱荣光和王小军交流了一下眼色。王小军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记录的女警察朝朱荣光看,意思是要不要对这些话作记录。朱荣光朝她摇摇头,示意不要记录。
雷鹏飞又耐着性子说:“我再告诉你们两件事,你们听了,就应该更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第一,有人为了搞跨我,绑架了我们村孙会计的女儿,是我配合杨树乡派出所所长金浩林,欲擒故纵地跟踪歹徒,用石子射击他的头颅,救出了这个女生。”
啊?王小军和朱荣光都无声地张大了眼睛和嘴巴,他们也听到过这个案件,但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厉害的年轻人就是他!
“在办案现场,绑架案处置现场总指挥郁启生束手无策,我用一颗小小的石子,就解决了他的难题。”雷鹏飞语气平和地说,“当时郁启生也很意外,说要给我进行嘉奖。我说嘉奖就免了,你当了公安局副局长,不要报复我就行了。他说,只要你不落在我手里就行。意思是,落在他手里,他就要报复我。”
朱荣光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想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却又没有理由,只好让他去说。可是这样让他去说,情形似乎颠倒了,不是他们在审讯他,而像他在审讯他们,这让他心里很是不爽。
雷鹏飞见他们都听呆了,就继续给他们洗脑:“但这次我落在他手里,不是我犯了什么罪,而是有人蓄意制造了一个阴谋。所以我希望你们在审讯昨天四个民工时,要问清楚他们,是受谁的指使,才拦下我的车,问我要工钱的。按理说,他们是没有理由问要工钱的。”
朱荣光到这个时候,才打断他说:“这个,我们会问清楚的,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会以事实说话,凭法律办事的。”
雷鹏飞不客气地说:“我希望你们不要嘴上说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朱荣光生气地提高声音说:“你说话注意点,不要胡言乱语,攻击我们的政法系统和法治制度。”
雷鹏飞马上反驳:“你不要乱扣帽子,我是指你们几个参与陷害我的警察,包括郁启生,不是指整个政法系统,更不是指法治制度,明白吗?”
王小军又气得呼地站起来,要冲过去打他。朱荣光还是从后面扯住了他的衣襟。在他坐下来的时候,将嘴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明天郁局亲自来审,你就忍着点。”
雷鹏飞对王小军说:“你不要太激动。过几天,你们会为自己的行为后悔的。”
三个警察都愣愣地看着他,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雷鹏飞更加自信地说:“我再说第二件事。为了孤立我,搞跨我,上个星期,我们村的老村长谢有财,他跟郁启生是哥们,关系很好。我怀疑,这次讨薪打架事件,就是指使他的。但我现在只是怀疑而已。”
朱荣光再也忍不住,说:“雷鹏飞,到底是我们在审你,还是你在审我们?你真的太放放肆了,明天。”他差点把明天郁局亲自来审的事情说出来。反映过来后,他马上刹车,心想明天你敢在郁局面前这么放肆,有你苦头吃的。
雷鹏飞轻蔑地笑了一声,说:“你们不要怕,我只是说事实,也是一件与你们公安系统有关的事实。谢有财落选村长后,一直对我怀恨在心。有个事实我顺便说一下,但我申明,我这不是在你们面前有意说好。我大学毕业,被洪山县委组织部派到杨树乡前桃村当村支书助理,短短两三个月,我就高票当选村长,谢有财只得了区区几票,悲凉落选,他还私下里出钱搞了贿选呢。但他不死心,一直想搞我,就指使他搞传销的儿子,把我们村委会里两名女干部骗过去,软禁起来。这一段时间,我们村里被他搞得只剩下我一个光杆司令。我得到消息后,马上想办法打进传销窝点做卧底。”
王小军的眼睛瞪大了,脸上显出惊骇之色。这个案件他是知道的,当时她跟郁局在高河乡侦办一个杀人案,就由高局长亲自指挥,出动了大批警力,一举端掉三个传销窝点,完胜归来。这个案件的侦破,得到市局的通报表扬,高局长非常高兴。
但大家都在私下里议论,说这次完胜,全是靠了一个卧底。他是一个大学生村官,说他十分了得,非常厉害。在里边,他赤手空拳,与好几个手持家伙的打手进行搏斗,最后完好无损。
原来这个人就是他!我的天,怪不得昨天,我差点被他打败,要不是朱所在背后偷袭他,我真的就要出洋相了。
他心里震惊不已,也有些对他佩服,可是他不能当着朱所长和小刘的面表现出来,就只是静静地听着。
雷鹏飞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在传销窝点里,利益坏蛋非常嚣张,真的是利令智昏。他们实行半军事化管理,将男男女女都关在一起,搞上线管下线的自治,派黑道打手维护治安。他们天天给被骗进来的人上课洗脑,然后诈骗他们的钱财。谁不肯交钱,他们就收掉他的手机;谁稍有不从,就关他的紧闭。他们发现我是卧底后,就准备弄死我。他们设了一个鸿门宴,准备在鸿门宴上,用**棍从背后出其不意地打昏我,再把我关紧一个新做的黑牢。这个做法,跟朱所长你是一样的。”
“你。”朱荣光惊慌地叫了一声,却惭愧得说不出话来。
“还真巧,那个叫林伟斌的打手,正要从背后袭击我,正好被赶来救我的人发现,一声发喊,我才得以逃脱,然后与他们在院子里进行搏斗,我一人对他们四五个人。最后,好在我的女部下报案及时,王所长和高局长又及时赶到,才救了我。”
听到这里,朱荣光和王小军的脸上都露出复杂的神色,目光中第一次有了惊恐和不安。
雷鹏飞发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又补充说:“朱所长,王警官,你们把我关在这里,以为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整我了,其实你们错了。我可以说,我的女同事,或者女部下,知道我失踪后,马上设法营救我。她们中随便哪个人,只要去找到周书记,或者高局长,你们的阴谋马上就会破灭。不信,我们走着瞧。除非你们立刻把我打死,但在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敢这样做吗?”
朱荣光和王小军真的不敢,他们被雷鹏飞说得越来越害怕,都有些不敢正眼看他了。朱荣光为了拖到明天郁启生到来,只得硬着头皮说:“雷鹏飞,你说那么多干什么?一事归一事嘛。以前你做了好事,应该表扬。但现在你犯了错误,也应该交待,对不对?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考虑好了,想说了,就叫我们,我们来给你做笔录。”
说着与王小军和做记录的女警察站起来,不无尴尬地走出去。雷鹏飞赶紧叫住他们:“喂,你们不要走啊。”
他们头也不回,只管往外走。雷鹏飞提高声音说:“那你们把大灯关了呀,这不是浪费电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