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道:“陛下在御书房,听说,三皇子、七皇子和太子都在。”
“哦?”皇后若有所思,莫非是要在今日试探一下这几个儿子?
不过这些不是她要操心的事,若是她生了个儿子还有的操心。她应该想的是关于秀女的事,如今贵妃独大,一是像极了先皇后,二来便是宫里如今的人儿都老了。前些年来的那些,年纪小的也都没命活着。
选秀无非是又多了些正当年纪的女子将一生葬送在这里,但若是选的不好,那便是她这个做皇后的失职了。
皇后觉得累,想早些回榻上休息。
老嬷嬷张罗着关门和窗,皇后却定要开着窗,说是雨声听着让人心静。嬷嬷无奈,只能听皇后的话。
临睡前,皇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从榻上坐起来唤来老嬷嬷,“给陛下送去些热的羹汤,莫要让寒气侵了身子。”
“是。”
老嬷嬷走后皇后才真的睡下,心中无事睡得格外安宁。
……
可宫中多的是不安宁的人,要知道能睡一个好觉对无数人来说都是一种奢求。
处于紧绷中的三个皇子更是如此,眼见烛火一点点往下,且不说度日如年,单就是这次进来御书房,每一刻都比一年要漫长。
而坐在他们面前的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很大的事找他们。
只见皇上倒上四杯茶,其中三杯分别给了面前的三个儿子。
“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同饮一盏茶吗?”皇上问。
三人各有心思,没有一个敢先开口,生怕说错了什么话。
“老三,你最大,你先给弟弟们说说。”皇上先点了三皇子。
三皇子道:“回父皇,儿臣以为,亲友共茶盏。”
皇上的目光移到七皇子身上。
七皇子道:“回父皇,儿臣以为,天下皆共盏。”
最后皇上的目光落到太子身上,小太子与前两人不同。他没有躲着皇上的目光,直勾勾对了上去,“回父皇,儿臣以为,同案便可共茶盏。”
皇上盯着太子看了许久,笑了。
他点了点头,三个儿子说的话在他心中并没有高低之分。唯一可惜的是,他们现在听起来倒像是个人,等到为了皇权厮杀的时候,什么亲友、什么天下、什么同案,亲兄弟都没有用。
不过这一席话倒是让他想到了柳安的话,七皇子是最适合做君主的。
外面的孙恩德传来声音,说是皇后娘娘的人送来了姜汤,皇上觉得扰了兴致,送汤的人进都没让进来。
“你们近来可有跟着老师们好好学?”皇上又问。
三人又是顺着回了自己最近的功课,每个人都生怕说的少了。毕竟父皇并不常召见他们,能有表现的机会,谁都不愿意放过。三皇子和七皇子从功课谈到政事,从皇城谈到疆域,仅一句古人的话,便能牵引种种。唯有太子说完功课后便开始沉默不语。
皇上听着,满意点了点头,又看向太子,“臻儿为何不说话?”
赵臻抬起头,眼神中有些不自信,“儿臣听两位皇兄说的都很有道理,没有更多的见解了。”但终究是个心思重的孩子,整日听太傅说教的人怎么会对国事没有丝毫见解。
皇上想,一定是有人同这孩子说了些什么。
他当然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只会讲这件事的原因牵扯的到旁人身上。
雷鸣响彻黑夜,劈向长安的千家万户。
一道闪现从窗前划过,皇上看了一眼,紫色的。真是配得上这无底洞的暗夜。
皇上问:“你们觉得这雨下得如何?”
三人闻言,皆有些意外。老师并没有同他们讲这雨究竟如何。
三皇子道:“春日降雨是上苍在护佑大雍的百姓。”
七皇子道:“儿臣同三皇兄想的并无差别,雨适时而落,如此才适合百姓耕种。”
到了赵臻,又是支支吾吾。
三人的目光皆落在赵臻身上,他有些紧张低下了头,“久旱逢甘霖。”他只吐出了这五个字。
而这五个字却让另外两人深感意外,久旱?活在深宫的人对这些节气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只有那些依靠着老天生活的人才知道这雨究竟是不是久旱的甘霖。
对于赵臻的回答,就连皇上也有些意外。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是心系万民的君王,如此,便能是。
但他还是叹了声气,谁都能是,唯有赵臻,真的能是吗?
房中安静仿佛他们置身于外面的雨中,恐怕这天下都没有再比他们更显生分的父子了。皇上微微闭上双眼,这景象在他年幼时也记得,当初他和两位兄长、三个弟弟陪同父皇夜聊。
当时谁都不会想到,最默默无闻的他会成为下一代君王,就连他自己都没想过,当日所在的所有兄弟都死在了自己手下。
那他的儿子们呢?若是一个成为了君王了,会不会放其他人一条生路?
“若是将军打了败仗回来应当如何处置?”皇上强行将自己从那股情绪中逼出来,问了一个他当下正要解决的问题。
“这次,太子先说。”皇上道。
这回赵臻倒没有退缩,他想了想开口道:“儿臣以为,要视情形而论。若是我方本就不占上风,败兵之责不一定在将,将归,若是尽力为之,要念其操劳,若未尽全力且畏畏缩缩,便责罚之,群臣观之再不敢犯。倘若我方乃上风,兵败,说明其不适合带兵,贬职。带兵之将如大雍帝王一般,君王稳臣民之心,将领稳士兵之心。一战胜负,将领是要担主责的。”
“儿臣以为太子所言并不恰当。”三皇子忽然开口道:“操劳无用那便是无功,无功又何念其操劳?败军之将,必责罚之,如此往后的将领才不敢再犯。”
三皇子激烈的样子之击太子,而对方却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气氛活跃了起来,皇上打心眼儿里高兴。方才的两种说辞,其实三皇子最像他,往常的败军之将,能逃一死便是好的。只有这样,他们在战场上才会为了自己的性命拼命厮杀。
他又指了指七皇子, “老七来说说。”
“儿臣的想法同太子相似,方才三皇兄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恐怕太强人所难,容易……”七皇子瞧瞧抬眼看了下皇上,他自然是清楚自己父皇的治国之策的,这话若是说出来岂不是让父皇不痛快。
“但说无妨。”皇上道。
七皇子接着说:“容易失了臣心。倘若将领真的在战场拼尽全力却还是惨败,若念及一家老小,或可回长安,但若是自私些,想要苟活,未免不会叛变。”
皇上的手轻叩着案,“臻儿可还要再补上两句?”
赵臻正欲开口,只听三皇子又道:“所谓忠臣良将都是筛选出来的,若是真的叛变了只能说明他本就有此心思。况且,若是连妻儿都能抛弃的人,留着又有何用。”
“儿臣不同意三皇兄的话。”赵臻声音轻柔,他低头深思的样子,像极了他的母亲。皇上看着看着便愣了神,这孩子还是有些他母亲的聪慧在的。
“无论是对臣子还是百姓,都要将其看做活生生的人。只有将限度放开,言官才敢上谏,也只有给足将领权利和后路,战场厮杀才能无后患。若是一有错就要赶尽杀绝,岂非是个臣子都必须战战兢兢?他们连自己都忧心不过来,何来心思担心大雍的天下?”
这些话从皇上的耳中过去,他已经许多年没听人这样说过了。他自己就是个固执己见的君王,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听臣子的建议。不过他虽然顽固,耐不住朝中有几个硬的。有人不怕死的提意见,他也就是当时恼怒,事后还是会思考是否要采用。
只是听老三这意思,他若是成了君主恐怕比自己还要严苛。但那时候朝中还会有愿意以死谏言的大臣吗?这都是令人猜想不到的。
“各有各的道理,天色不早了,都回吧。”皇上道。
三人同时起身,拱手拜别。
三人刚要走到门前,皇上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臻儿,你留下。”
三人愣在了原地,三皇子和七皇子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赵臻。
……
卢以清半夜被雷声吵醒,她想要转身接着睡,却越来越清醒。
她想到了今日见到将军夫人的事,想到了在深宫中的太子。
雷声再度响起,她眉头微蹙,太子小时候听见打雷声会不会害怕?她对太子又好奇又心疼,虽说从未见过,但那孩子身上留着姐姐的血,是她唯一称得上血脉至亲的人。
卢以清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她见柳安睡得正香,便从他身上过去。
赤着脚来到了案前。
柳安很少在卧房写什么东西,案上的笔墨纸砚都像是新的。
她轻轻研墨,时不时往里看去,怕发出的声音吵醒了柳安,白净的宣纸上落下娟秀的字迹。
第65章 六五章
她倒也不是在写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只是随手拿了本册子便开始抄写。至于写下的都是什么内容,她也不大清楚,除了注重娟秀的字迹外, 什么都没有过脑子。
一直到写了一整页,才觉得这东西似乎是佛经。
门窗阻挡着外面的冷风,卢以清听着外面狂风吼叫,心中无比踏实。房中静好, 就连
……
郑淮之的汗水落在女子的颈肩,纱帐不断荡起,贪婪的人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快感。他禁欲多年, 原来能发泄情感最好的方法,是这般。
不清醒的人只知道索求, 丝毫不顾泪流满面的人。
偶尔一阵阵叫声从房中传出,也敌不过外面的滂沱大雨。
欢愉的氛围打破了雨夜的安静,亲密的不能再亲密的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许久后, □□从心中泄出。郑淮之终于有些累了。
他转身躺在莲儿身侧,一翻身背对着她睡了过去。
莲儿死死咬着嘴唇,生怕哭声吵醒了身旁的人。
……
卢以清是从赤着的脚开始冷的, 而后凉意侵袭了整个身子, 她放下笔时人还清醒着, 便想着穿厚些再来接着写。
抄书于她而言确实是一件很好的静心方式。尤其还莫名拿到了佛经,像是冥冥中注定一样。
刚走过屏风,便看见床榻的帘子动了动, 心想着,不会是柳安醒了吧?
小步走过去, 小心打开帘子,里面的人还在熟睡。
卢以清微微俯身给他盖好被子, 或许是感受到了床榻上的暖意,她竟有些倦意。
打了一个哈欠后,她索性直接上了榻。
凉意将柳安从沉睡中扯出,他眉头蹙起,但并未睁眼,手到处动了动,像是在找什么。
卢以清滚进他的怀中,眼看着柳安的眉头慢慢舒展,她也满意的睡了过去。
……
外面的天色逐渐亮了起来,白子被赵臻紧紧捏在手中,他已经思考有一刻钟的时间了,始终不知道落在哪里合适。额前细细的汗珠,足以表明他现在的心境。
“臻儿若实在不知道落在哪里便认输好了。”皇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