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周禾又往前了些,“丞相会替您出气的。”
卢以清苦笑一下,但总算是有了反应。
柳安啊,周禾恐怕是觉得自己无非是吞不下这口气罢了。
周禾又接着说:“夫人,无论是什么事,丞相都会替您出气的。”他声音微颤,眼眶发红。
“会吗?”卢以清慢慢转过头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周禾。
“会的。”周禾不是顺着她的意思,而是真的觉得会的。
殊不知,这对话在旁人看来很是吓人,已经道歉了,怎么还要柳安来出气?!
崔婉正准备说些什么,见卢以清转过了身去,对着她身侧女子道:“今日我便先离开了。”
而那女子似乎呆呆的,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想来也是被吓到了。
紧接着,卢以清甚至没看她们一眼,便转身离开。
如此,崔婉才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便瞧见周禾恶狠狠的眼神,又是让人心头一紧。
……
卢以清没再戴面纱,她光明正大走在长安街上,每一步似乎都不是自己走的。
是父亲的铮铮铁骨,是母亲的贤良淑德,是姐姐的母仪天下,是诸位兄长对大雍最忠诚的心。每一步、每一个人都应该光明正大走在街上。
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就剩下了一无是处的自己,还要在这长安苟且偷生。
许久后,她终于觉得身子软了,端着的架子没收住,忽然松垮了下来。
念念见她踉跄的步子想要往前,却没周禾拦了下来。
他摇摇头,念念也不敢往上跟了。
夫人似乎很难受,每一步走的都很难受。真是奇怪,夫人腿脚分明没有受伤,怎么感觉走的这样累。
周禾也很奇怪,为什么不让自己去扶着夫人。
街上的人依然很多,两侧的店中时不时传来某个文人的酒后豪言。一句句传入卢以清耳中,他们真是郁郁不得志啊。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究竟有什么不得志的?怎么就想不开要为这昏君卖命?
“夫人。”瘆人的笑声让念念不敢不往前。
周禾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去不得。”
念念有些急,“若是秀芝在,一定不会让夫人这样难受。”
“就算是丞相在,夫人也一样难受。”周禾也有些急。
念念不懂,可是他知道,念念不懂。
卢以清终于停下了步子,望着面前的小贩发呆。空旷的双眼,让小贩有些生怯。
可她不觉得自己吓人,站久些,那样姐姐就会发现她想要这里的纸鸢了。
“夫人为何这样难受?”念念问。
周禾把钱袋子给了念念,“去付钱,什么都别说。”
念念知道,付了钱,夫人就能高兴了。
一只手从一旁过来,卢以清愣住了,她慢慢回头,只瞧见了念念。
不是姐姐呀。
远远的,她看见了周禾。
忽然笑了。
一瞬间,泪再也忍不住了。
周禾走上前,“夫人要放纸鸢吗?”
卢以清摇摇头,“周禾,我想去酒馆。”
“府上的酒更好些,夫人回府上尝尝?”周禾试探着问。
卢以清没再说话,人朝着丞相府上走去。
周禾瞧了一眼念念,“快去找丞相来。”
第48章 四八章
春日里的风暖呼呼的, 丞相府上的花草也都开始萌发新的枝丫。
秀芝知道夫人喜欢这些,便好生打理着。想着她见了花开总会高兴。
“夫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秀芝看见来人笑着说。
可来人并无任何反应。
秀芝心中一颤,这是在外面碰到了什么。
一路上, 卢以清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只记得马上就到家了,马上了。
不,还有, 还记得一些。
记得烈日残阳照在那路上,似乎再多的血也能被晒干。
记得崔凌在说起父亲时张扬,和崔婉护在她面前的景象。
而她就在一个大雨的日子, 因为崔远和那昏君,失去了所有人……
“夫人这是怎么了?”秀芝小跑过去。
卢以清脸上的泪已经干了, 就连泪痕也是不仔细瞧都瞧不出来的。
她摇摇头,很想去睡觉,不想喝酒了。
见夫人径直走向卧房便紧跟在后面, 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夫人心思敏感,这不知道又是碰上了什么事儿。她回头看了眼周禾,对方的面色也不大好。
卢以清一进房中便关上门, 秀芝无奈摇头, 正准备问周禾究竟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传来极大的动静。
正见柳安火急火燎往这边走来。
他像风一样快速略过秀芝, 直接进入房中。
……
卢以清是睡不着的,即便是在榻上来回翻滚也睡不着。
开门声并没有让她受惊,反而是让她觉得十分安心。
一定是柳安回来了。
她从榻上起来, 光着脚绕过屏风,看向门口。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 柳安逆光站着。
一席黑影映的无比高大。
她笑了。
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柳安甚至没来得及问究竟发生了什么,直接将人抱在怀里。
怀里人的抽泣声越来越大, 他感觉到对方死死抱着自己。
这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才能委屈成这幅样子。
“夫人受气了?”柳安轻抚着她的后背,却没指望对方能慢慢平稳情绪。
怀里的人果真像没听见一样,还是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柳安想,大抵是夫人怕自己知道她出去了吧?
“夫人今日出门了?”柳安索性直接说了出来。
怀里的人哭声瞬间小了许多,浑身还有些颤抖。
“我又没说要责怪夫人,不就是出个门,只要阿竹没事,也是无妨的。”柳安又赶快道。
卢以清慢慢从他怀里出来,泪影婆娑瞧着面前的人。
“夫君。”一句话从口中出来,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她似乎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的,她还有柳安啊。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柳安接着问。
见她张了张口,嘴角不停打颤,越是这样柳安就越心急。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阿竹要信我啊。”
“丞相的心上人……是左相的女儿吗?”卢以清相信他,即便是他现在点头,她也相信。
“不是。”
这两字像是安定剂一样,卢以清身上重重的山似乎被放了下来。她望着柳安,好像嘴里的话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她灿然一笑,泪水又在一瞬间流了下来。
柳安伸手擦去她的泪,“想哭就别忍着。”
面前的人嘴角不停颤抖,可就是不知道在忍着什么。还是对自己不信任吗?
“究竟是哪个混账告诉你我和他们家有关系的?”柳安心中生出莫名的火气。
面前的人瞧着越来越委屈。
“凭什么呢?”面前的人终于说话了。
“凭什么崔远就能好好活在世上,凭什么他的女儿就能光明正大走在街上。”卢以清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可是……可是我以前也是有姐姐,有父亲,有家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