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

周枕月利落地从床上起来,站到一边,戴上帽子和口罩。江老医生让她站在自己后面,尽量让她看起来非常不起眼。

穆雪衣很快又意识到, 江老医生进来的时候反锁了门。

如果穆如晴发现门是反锁的, 那就糟糕了。毕竟没有哪个医生来诊断时还会把门反锁掉的。

可是穆如晴几乎已经在门口了, 现在过去把锁转开, 发出的声音怕是也会引起她的疑心。

正在两难之时, 忽然外面响起了钟婉的声音。

阿晴, 你去哪里?

听距离应该是在楼梯口。

穆如晴的脚步声果然停了, 我想去雪衣房间看看。

她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里似乎带着隐隐笑意:婉婉,你好久都没有叫过我阿晴了。

钟婉说:我我想和你说点事。

穆如晴:怎么了?

钟婉:下个礼拜就是我的生日,你前两天不是问我, 生日礼物想要什么吗?

穆如晴:你想好了?

钟婉:想好了。

穆如晴:那好,我们上楼去, 你讲给我听。

听到穆如晴的脚步声从门口慢慢远去, 穆雪衣终于松了口气。

江老医生已经扎完了针,快速处理好伤口后,自觉跑到远远的沙发上坐着,戴上耳机,给周枕月和穆雪衣一点自由的交流空间。

周枕月坐回床边, 拉下口罩, 若有所思, 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不是巧合,穆雪衣肯定了她的想法,今天下午我和婉婉聊过, 她答应了帮我。

周枕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雪衣:其实我在医院的时候就想过了,我在穆家孤立无援,只有婉婉可以倚靠一下。今天下午就算她不来找我,我也会主动找她的。刚好,契机到了,我就和她提出,我能帮她离开穆如晴,她也得配合我帮忙做一些事。因为你和江伯伯一起进穆家这事儿还是有些冒险,我怕会有意外情况,就和婉婉说,让她今晚要特别帮忙盯着穆如晴。

周枕月耐心地听着,低着眼想了一会儿,又问:你应该不止要她做这一件事吧?

穆雪衣摇摇头:当然不止,以后你就知道了。

周枕月眉头微皱,认真地看向穆雪衣,雪衣,你在利用你唯一的朋友,你知道吗?

穆雪衣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我知道啊。

周枕月:可你很珍视朋友的,以前的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把朋友列在计划中。

穆雪衣抬起眼,和周枕月对视着,唇边勾起浅浅的笑。

阿月,从医院开始,你就应该知道,我不是以前的我了。

周枕月望着穆雪衣的眼睛许久,她在她的眼底,已经完全看不到以前的柔弱和退让,反而多了一些和自己很像的戾气。

那种只有在商业场上和对手博弈时才会有的戾气。

可是周枕月长长地叹了口气,移开目光,看向窗外被风雨打得乱颤的枯树枝,我真的不希望你逼自己做违背本心的事。

我没有违背我的本心。穆雪衣仍然紧紧地盯着周枕月,声音很轻,我的本心告诉我,伤害过你的人,都该死。

听到穆雪衣口中说出死这个字,周枕月呼吸一滞。

看到周枕月似乎是紧张了,穆雪衣笑了起来:开玩笑的啦,现在是法治社会哎,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周枕月凝视着她,一言不发。

穆雪衣的声音又转低:况且,看他们生不如死地活着,难道不比直接死了更有意思么?

窗外的雨下得又大了一些,淅淅沥沥的声音更加密集。

穆雪衣笑了笑,阿月,是不是觉得我变得有点可怕?

周枕月扶着床沿,稍稍向前坐了一点,把手放在穆雪衣滚烫的手上,嗓音低沉而温柔:我从来都不觉得你可怕,你有你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你。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你可以在穆家做你想做的事,可是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一个人撑不下去了,也可以随时告诉我。不管有什么困难阻在中间,我都会过来,接你回家。

穆雪衣强忍着酸涩的眼睛,握紧了周枕月的手,故意笑得很灿烂的样子。

那等我把这边的事都处理完,我再回去继续给你写情书,好不好?

周枕月的唇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好。.

第二天下午,如穆国丞所说,沈怀星到了穆家来探望穆雪衣。

沈怀星进门时,穆雪衣努力地想爬起来,撑着床沿的手上还贴着扎过吊针的胶布。

你别动了,沈怀星紧走几步到床边,扶住穆雪衣,好好躺着吧。

穆雪衣向沈怀星低了低头:老师,好久不见。

沈怀星坐在床边,帮她垫好枕头,是很久不见了。我也是才听说你出了车祸,没能第一时间去医院看望你,心里还挺愧疚的。

穆雪衣靠在床头,半晌都没说话。

过了好阵子,她才轻笑了一声:老师,我记得上一次见面和您说过,我和您是绝对再没有可能的了。我爸爸提出要和沈家联姻的时候,您为什么不拒绝呢?

沈怀星也没想到,还没寒暄两句,穆雪衣就这么单枪直入地质问她。

她愣了愣,我

穆雪衣喃喃道:如果您直接拒绝,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么多事了,不是么?

沈怀星岔开话题:雪衣,今天天气不错,我带你去院子里转转吧。

有时候,没有直接回答,也算是一种回答。

事实很明白了,沈怀星不是不知情。她知情,而且纵容穆国丞做这些事。

就跟她之前纵容穆如晴一次又一次威胁她一样。

心底里对于这份旧情的最后一点顾念,好似也完全消逝了。

穆雪衣的脸上却绽开了一个笑:好啊,去院子里。

沈怀星见穆雪衣没有再追问,舒出一口气,扶起她,小心地搀她下床。

两个人到了院子里,在阳伞下的茶几旁坐下,沈怀星主动沏了一壶花茶给穆雪衣倒好。

穆雪衣的额头和手腕脚踝都缠着纱布,行动不方便,沈怀星直接端起杯子喂到了她的嘴边。

穆雪衣看了沈怀星一眼,竟顺从地含住杯沿,小小地抿了一口。

看穆雪衣没有拒绝,沈怀星以为她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心里涌上一阵暖意。

雪衣,我和穆伯父说过,婚事不急,一切以你的意愿为先,沈怀星试探着伸出手,想握穆雪衣的手,覆上她手指时,对方也没有躲闪,我们之间的裂痕可以慢慢修补,我可以等,等你像以前一样爱上我,然后心甘情愿地和我结婚。

穆雪衣轻轻一笑,点头:好啊。

沈怀星喜出望外:你答应了?

我答应啊,穆雪衣支着下巴,好像一直在笑,反正我现在和周枕月也没有可能了,老师你又这么好,爸爸也想我这么做,我为什么不答应呢?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女孩子,沈怀星想起了她大学时的样子。

和现在差不多,依然是烫着精致弧度的微卷长发,苍白到显出一点病态的皮肤,细瘦的脖颈与手腕,笑得弯弯的眼睛。

只是好像又不太一样。

沈怀星说不上来现在的穆雪衣变得有什么不一样,不过就是感觉哪里变了。

可随即,她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子,又能有什么复杂的心思。

老师,穆雪衣主动叫她,我可以求您帮我一个忙吗?

沈怀星回过神,温润地点头:当然了,你说。

穆雪衣:爸爸怕我又跑出去联系周枕月,所以禁了我的足。我听说过两天岸阳大酒店会开一场拍卖会,你知道,我和爸爸关系不好,我想在那场拍卖会上买一件礼物回来送给爸爸。您能不能帮我和爸爸说一下,那一天允许我出去?你放心,我也不乱跑,你带我去拍卖会就好了。

沈怀星想了想,觉得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就答应了。

穆雪衣又说:你和爸爸说的时候不要告诉他我们是去拍卖会,我想给他个惊喜。也不要告诉我姐姐,我怕她会透露给爸爸。好么?

沈怀星:好,都听你的。

穆雪衣:谢谢您。还有我现在身上也没什么钱,竞拍的时候您能不能借我些钱?我不会拍很贵的东西,而且以后我一定会还的。

沈怀星笑了笑:没关系,我出就好,不用你还。毕竟我们以后会是一家人,你竞拍东西也是送给我的岳父,不必这么见外。

那太好了,穆雪衣温软地笑着,真的很谢谢您。

沈怀星呷了口茶,把瓷杯子放回瓷盘里,你不用再和我用敬称,也不用这么客气。

穆雪衣乖巧地答应:好。

沈怀星忍不住笑了:看你这么高兴,应该很期待那场拍卖会吧?

穆雪衣使劲点头,点得仿佛一个天真少女:当然了!

她倒确实挺开心的。

不出意外的话,那场拍卖会应该就是她和阿月下一次的见面地点了。

穆雪衣闭上眼,深呼吸,闻空气中混着雨后清甜的馥郁花香。

明明待在沈怀星的身边,享受着沈怀星手心的温度,和沈怀星喂给她的那口甜茶。

她脑子里却只有周枕月。

阿月下一次会穿哪一件衬衫。

阿月今天中午吃的什么饭。

如果是阿月坐在这里陪她看花,会说什么话。

放在以前,就算她对沈怀星已经没有了余情,怀着这样的心猿意马,她多少还是会有点负罪感。

可是现在

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连愧疚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们昨天投喂的营养液,谢谢!从来没有一夜之间收到这么多营养液!嘿嘿.

8、第 48 章

晚间穆国丞回家后, 主动把沈怀星留下一起吃晚饭。

穆雪衣也下了楼,这是她回家后第一次和家里人坐一张桌上吃饭。

穆如晴今天公司有事没回来,钟婉虽然在家但是因为不是穆家人所以不上桌,这顿饭就只有她、穆国丞、沈怀星三个人吃。

穆国丞表现得很和蔼, 亲手给穆雪衣和沈怀星夹了几筷子菜, 问起沈怀星:我回国后一直在忙公司的事, 也没时间亲自登门拜访一下你父亲, 不知道沈校长会不会责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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