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胡杨林,小小村落,小小院子。
院子里有新捡回来的柴禾,就晾在篱笆围成的简陋小院里,厨房里有正择到一半的菜,一半在小竹筐里,一半扔在地上。
药煲里有煎好了却还没有来得及倒出来喝的药汁。
屋中床上的薄被被掀开在一旁,并没有整齐地叠放好。
除了打开的箱子里少了几身衣裳之外,这小院里一切和往日里没什么不同。
只是,如今这小院不见主人家身影,由那些准备好或是正在准备的东西能够看得出,主人已经离去,而且是在匆忙之中离去的,所以所有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
且看那早已冷透的药煲以及已经蔫了发黄的青菜,可见人还不是才刚走的。
这是玉芝的家。
可玉芝不在,薛清辰也不在,站在她家里的,是白月西。
白月西似乎偏爱暗沉的灰色,无论何时他都穿着暗灰色的衣裳,他整个人无论是样貌还是神色,给人的感觉都是阴沉沉的,好像他不管是身还心,都照不到阳光似的。
而明明,此时日头正烈,他正站在艳阳之下。
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院,他本就没有表情的脸上阴沉冷郁,仿佛暴风雨要来临的前夕似的。
他手中握着一柄剑,只见他慢慢将长剑从剑鞘中拔出,把这小院里能削断的一切东西都削断了,剑气凌厉,带着杀意。
会是谁在他之前带走了薛清辰?
就连那个没用的哑巴也一起带走了。
一个身子羸弱舟车劳顿不得的废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哑巴,带着上路就如同带着两个累赘,就算走,又能走得多远?
直至将玉芝的家削得稀巴烂,白月西才将利剑收回剑鞘,转身离开。
就算玉芝回来,她的家也已经不存在。
*
有一辆马车疾疾跑在青川城北去的胡杨林中。
马车不算窄,容得下三个坐着的和一个斜躺着的人。
车夫的驾车本事也不算差,马车走得不算颠簸,至少不至于让马车里背枕着软枕斜躺着的人觉得太难受。
斜躺着的人是薛清辰,他的面色青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跪坐在他身旁紧挨着他的人是玉芝,她双手紧紧抓着薛清辰的衣袖,唇色微白,眼神不安,不论是动作还是面色眼神,都彰显着她心中的惶恐紧张与不安。
在他们二人身旁一左一右面对面坐着的是阿黎和梅良。
梅良正闭着眼睡觉,双手环抱在胸前,臂弯里抱着他从不离身的朱砂剑,他似乎已经睡着,整个身子随着马车的走动而一摇一晃的,还无数次地看着要从座位上栽下来却又一次都没有栽下来过。
阿黎手中握着一支玉笛,时不时掀开车帘往后看,好像在确认后边有没有人在追赶他们似的。
约莫一个时辰后,才见得阿黎将玉笛在手中一转,别进了自己腰间,尔后转过头来朝玉芝盈盈一笑。
玉芝定定看着她,一动不动,双手却是将薛清辰的衣袖抓得更紧。
阿黎看她有点傻了的模样,不由抬手在她眼前晃晃,挑眉道:“我说玉芝,你别是傻了吧?不认识我了?”
玉芝慢慢地摇摇头,再点点头,显然还不能从阿黎与梅良忽然出现在她的家里并强行将薛清辰与她带走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而不管是阿黎还是梅良,到现在都还没有一句解释。
倒是薛清辰从始至终都是温温和和的平静之色,没有任何惊讶,更没有丁点害怕,就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在意似的,只是将手覆在玉芝的手背上,时不时轻轻拍拍,示意她不要害怕。
若非有他在,玉芝怕是已经被吓傻了。
而阿黎与梅良不说话,他也没有开口说话,就只安安静静地半躺在玉芝身旁而已。
阿黎看到玉芝傻愣愣点点头的模样,笑着在她肩头拍拍,“成,还没吓傻,是个有胆气的好姑娘。”
听得阿黎这一句夸,再看她盈盈的笑意和她此前的笑没有什么差别,玉芝心中的紧张与不安才少去一些,因被夸赞而微微羞红了脸。
薛清辰这时则是朝阿黎与正抱剑熟睡的梅良抱了抱拳,终是出声道:“多谢二位出手相救,二位恩德,薛某铭记于心,日后二位若有所需,薛某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客气、感激以及诚挚的神色与语气。
阿黎震惊看他,像是从没见过他似的,反问他道:“我们啥都没有说,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知道。”薛清辰微笑着点点头。
阿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究竟是什么人?为啥会有人想要你的性命?”
当然,这些事情阿黎也不知道。
除了马车是她准备的,人是她接的之外,其余事情她都不知道,都是梅良让她这么去做的,只告诉她玉芝和薛清辰将有性命之危而已。
“薛某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薛清辰说话间,看向正抱剑睡觉的梅良。
看来明白事情的不是这位阿黎姑娘,而是这位兄台。
原因何在?
目的又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