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钱二炮原来在小饭馆的位置就交给了周前,周前虽然不如钱二炮机灵,但为人稳重,从前也从旁辅助钱二炮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副手了,这会儿接手钱二炮的位置,做他从前做的事情,也是轻车熟路。
这爱吃牛肉的食客,便是钱二炮嘴里的张员外,既然都和钱二炮通了姓名了,他也确实是小饭馆的老顾客了,还是一直过来点炒菜吃的那种。
如果雅间有空位,他就会定雅间,如果雅间被漕帮的人订走了,他也不会多抱怨,在大厅吃的也挺好,总体来说还是一个比较好说话的顾客的。
“是你呀!小钱,怎么在拨霞供做事了?”这张员外见到老熟人上前,又知道钱二炮在小饭馆的时候就是个有点地位的小管事,脸上表情也好了许多。
不过既然见到老熟人来了,自然更要说说自己被“慢待”的事了。
其实钱二炮早就在旁边观察有一会儿了,这边的争执他都听的一清二楚,但这会儿张员外要再说一遍,也是为发泄发泄他心头的不满,所以钱二炮就算已经知道事情始末,此刻也继续安静听着张员外同他牢骚。
等到张员外的话说完了,他才微带歉意的一笑:“张员外不管在小饭馆还是拨霞供都是我们尊贵的客人,这是毋庸置疑的,当初设置这优惠券的时候也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但这牛里脊确实是数量有限,原本是想着再过个把月才会大量上的,那会儿天气也凉下来了,肉也放得住了,没想到前个运气好,让我们东家撞到了卖牛肉的,不过那牛月龄小,身上统共也没多少肉,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张员外听了钱二炮的解释,眉头还是皱起不放松,钱二炮做了这么多个月的跑堂,察颜观色的本事也早就练出来了,还能不知道张员外这个不满意的表情?
扭头推了一把还愣在原地的小二:“去,打两壶奶茶,送过来!”
又对张员外还有另外一个客人说到:“这奶茶还是拨霞供的新品,还没上菜单,先让两桌的贵客尝个鲜!”
那看戏的食客没想到他也有,心里更舒坦了,觉得这小掌柜的会做人。
不过张员外的脸色更加不好了,一是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牛肉,二就是他和隔壁桌那得意洋洋的小子竟然是同等待遇。
不过他也没有生气多久,因为下一刻就听到钱二炮同他说:“这牛里脊虽然限量,不过这菜单上的肉类拼盘里也有牛肉,上好的牛外脊,肥瘦相间、肉质嫩滑有劲道,这肉烤着吃也十分美味!配着本店的新品奶茶,还有酸梅汤喝都是一绝,张员外您要尝尝不?”
张员外还没开口,隔壁的那个食客已经流口水了,“可是炙肉?”看来这位还是懂行的!
钱二炮笑着点点头:“是的,是炙肉,不过我家用的是上好的果木炭,有烤网,也有铁板!这类烤肉用肥瘦相间的牛外脊最好了,牛腿肉也不错……”
话才说道这里,隔壁那位客人已经点头:“来一份这个烤肉,还有你说的牛外脊,是在肉类拼盘里吧,那个不限量吧!给我来三份!还有那牛腿肉,这肉类拼盘里有没有?没有的话也给我来一份!”
自己要说的话,被隔壁这讨厌鬼说全了,张员外也顾不得生气了,立刻道:“我也要那肉类拼盘,也要三份,牛腿肉也来三份!”他可不能输给隔壁这个家伙了!
钱二炮面露为难,左右看了一眼,好似在确定旁边没人会听到他们的话语,这才对两人道:“二位客人,这肉类拼盘还有牛腿肉本来也是限量的,一桌几个人就限量几份的……”话说到这里,他又看看都是独一个人过来吃这拨霞供的二位客人,“二位客人都是独自用餐,这肉分量又不小,怕是吃不完,打包回家放的时间长了,恐这肉也不如刚调制出来的鲜美了。”
这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于是这二位一个扭头同自家伺候的小厮说:“回家去把几位小爷叫过来,再带上两坛酒,那个配炙肉吃最好!”
另外一个也不甘示弱:“捧金,去平康坊把郭二爷、郭三爷叫来,还有于大爷父子,他们俩这会儿应该在码头那边,那边近,你先去叫了于大爷他们,叫他们抓紧过来,再去平康坊!”
这一位叫的是家人,另一位叫的是朋友。
两人扭头看钱二炮,意思很明显:既然你按人头限量,那我就把人叫够,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吃得完吃不完。
钱二炮脸上堆满笑容,立刻就请二位客人换了大桌。
怕几位客人不会烤肉,还一桌配了两个烤肉的小厮。
张员外就是那个叫朋友的。
换座位的时候钱二炮用了点心眼,把两桌人调换的比较远,然后给张员外这桌先上了肉类拼盘,肉眼可见这其中就有不少的牛肉。
“知道张员外好吃牛肉,这盘是小钱我请张员外您吃的。”他帮忙张员外烤肉,用夹子放了两片鲜嫩的牛肉到烤网上,“这是新鲜的牛舌,这是中后段最软最嫩的部分,一头牛就这么一点,因为数量实在太少了,这牛舌肉我们东家本来都没打算卖的,是我刚刚悄悄去她厨房拿出来的!”
张员外有了这特殊的待遇,自然心中什么怨气也没有了,还笑着问钱二炮:“他不怪罪你?”
因为馥娘甚少露面,所以小饭馆的食客们都不知道这落霞坊几个火爆的饭馆背后的东家还是个未曾及笄的小娘子,更不知道东家就是大厨本人。
钱二炮嘿嘿一笑:“我同东家一块长起来的,她平时还要喊我一声哥呢!”
张员外笑:“你小子倒是精怪!”
楼下大厅的动静,赵恩和宋兆巍都看在眼里。
宋兆巍指着钱二炮同赵恩说:“这就是我几年前同你说过的钱二炮,心算极强,如今还同馥娘一起管着落霞坊的账务,馥娘拨算盘珠子都比不过他心算快。”
赵恩仔细打量了一眼:“把人捞来?”
捞来做什么?当然是给他做师爷了!
赵恩心想去给他做师爷,那不比在小饭馆里做个账房有出息多了。
宋兆巍却斜斜瞥他一眼:“我一个还不够?”
赵恩笑:“这不是你就要高升了嘛!我不得重新扒拉个人才,我瞧他不错,你放在身边带几个月?”
宋兆巍:“那也要人孩子自己愿意啊!前几年我去你那边的时候,就打算带着这孩子,但是他志不在此。”
听到老友这么说,赵恩突然就有了印象:“他就是前几年那个小孩?家里是做鞭炮的?”
宋兆巍点头。
赵恩不能理解:“现在这些孩子怎么想的,来衙门虽然只是做个小吏,但只要时间长了……”有能力也能混上一官半职的。
宋兆巍却能理解:“人各有志。”
他从前想法也是和赵恩一般的,当然他现在也是一样,想要做官,他只有想方设法做官,才能洗清泼在宋家、泼在祖父身上的污水,还祖父一个清清白白的身后名。
可这也不妨碍宋兆巍理解“人各有志”这个道理,这样简单的道理,他还是在馥娘小的时候,瞧着她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过家家的时候悟出来的。
从那之后,宋兆巍的心境也豁达了许多。
第59章 第五十九餐饭
赵恩眼尖, 看到楼下客人的烤肉炉子就和他们桌上摆的一样,这喝了半下午的清茶,这嘴巴也有点淡了。
“来点肉?”
他和宋兆巍相视而笑。
二人带着一身烤肉味道下楼的时候, 正好也碰到吃完火锅出来的霍捕头。
“霍捕头。”宋兆巍冲着霍捕头拱拱手,霍捕头也对着宋兆巍还了一礼。
“房东先生。”视线看向旁边的赵恩。
宋兆巍自是为双方介绍:“今贤,这位是六扇门的霍捕头。”今贤是赵恩的字。
同赵恩介绍了霍捕头,宋兆巍又转向霍捕头介绍自己身边的赵恩:“霍捕头,这位是我的好友,上林县的赵县令。”
这二位互相见礼,简单报了一下自己的姓名字号, 略聊了几句久仰大名之类的寒暄话就此分开。
主要是霍捕头身上的味道还是太冲了,一股萦绕在鼻尖久久散不去的腐尸臭味,拨霞供浓重的烤肉味道都盖不住,霍捕头自己或许是在这个环境待得久了, 嗅闻不出来,但宋兆巍和赵恩的鼻子还灵着呢。
所以就算想要同霍捕头多说几句, 也有些受不了他身上的味道, 只寒暄了几句, 就匆匆找借口告辞了。
而霍捕头这边也是有要事忙碌,少了一个柳三郎, 他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为了这一顿火锅, 他晚上都要晚睡一个时辰。
不过霍捕头不后悔!
因为他也是抽中了百里挑一牛肉优惠券的幸运儿!
等到霍捕头走远之后, 宋兆巍和赵恩就迫不及待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气,大口呼吸起来。
要不是今年秋收的时候晒的多, 他们俩现在肤色都还没有白回来,估计当场就要被霍捕头发现这两人憋气憋得脸都涨红了。
“这做捕头也真不容易。”赵恩叹息。
“这味道, 这尸体至少已经死了半月有余了,霍捕头身上能染上那么重的味道,那至少也和那尸体待了几个时辰了。”宋兆巍道。
“不知道他查的是什么案子。”
不仅赵恩好奇,宋兆巍也有些好奇。
就是这个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领着一个健壮的青年同他们擦身而过进入了拨霞供。
听到宋兆巍和赵恩谈论的话题之时,那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耳朵动了动,脚步也慢了一些。
与他同行的健壮青年,面貌端正俊朗,瞧眉眼应当是这中年人的子嗣,不过看着脾气却不太好,中年人之时脚步稍微慢些,他已经粗着嗓子喊起来了:“爹,你快点!走这么慢,我都要饿死了!”
当爹的被儿子说,这还是在外面,这头发花白的中年人却不怎么生气,只是加快了脚步。
“来了,来了,这不是爹脚有些疼吗?”
宋兆巍下意识看去,那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走路稍微快了一些,就能看到他身形摇晃的厉害——这是个跛子。
两父子进了拨霞供大门,还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劳烦领我们去张员外那桌!”
张员外,又是两父子,这二人便是在码头的于家父子吧。
等到人彻底进去了,赵恩才扭头冲着宋兆巍说道:“也不是所有当爹的都能有你这个运气,不是和王主簿一样生个不孝子,就是和刚才那位一样,大街上做老子的反而被儿子教训,瞧他那一头白发,没准就是被不孝子气的。”
宋兆巍对好友的歪理不予评价,直接道:“有句话叫上梁不正下梁歪,王主簿那儿子我瞧行事多少也是学了他爹。”话落上下打量好友一眼,“你要是生个儿子出来,怕是头发白的比那食客还快!”
“嘿!你这老小子!”赵恩气笑了,“你知不知道还有句话叫做歹竹出好笋!你家馥娘,就是那根好笋!”这是骂宋兆巍是歹竹呢!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出了落霞坊,嘴皮子上互不相让的吵着,但脚步还是十分一致的,他们下午约好了去聚贤堂买些裱褙的材料。
除了宋兆巍之外,赵恩也要为馥娘的各个铺面贡献一点他的墨宝。
拨霞供开业之后不仅拨霞供的生意蒸蒸日上,其他店面的生意也不错。
因为大家都想要吃限量的牛里脊,可偏偏只有拿到牛肉优惠券才能购买,而这优惠券又只有在落霞坊别的店铺里消费才有,据说一百位客人里面才会发这么一张!
大家开始顿顿都在落霞坊吃,就想要提高自己拿到那牛里脊优惠券的可能性。
当然也有霸道的客人,想着用自家的权势压小饭馆的东家交出牛里脊优惠券,可往往这头才放了狠话,转头都不用到第二天就亲自带着礼物过来道歉了。
这当然是被漕帮的人听闻了消息,过去敲打了一番。
馥娘他们都不知道这些食客们闹的是哪出,虽然没有真正难缠的客人,但店铺里帮着馥娘做活的婶子们还是有些担忧。
“馥娘,你不是和那胡商买了几百头牛养在庄子上了吗?要不就放开了卖吧!”
是的,馥娘悄悄又办了大事。
一个月前黄焖鸡米饭开业前不是来了一个叫巴霍的胡商吗?
他那日中午在老码头猪脚面吃了一碗大排面,拿到了一张黄焖鸡米饭的优惠券,商人本性有便宜不占,这心里就痒痒得难受,第二日黄焖鸡米饭开业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来了。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黄焖鸡米饭!
这个是胡人,对面条的喜爱只是一般般,但是却十分喜欢配着米饭吃的黄焖鸡。
黄焖鸡米饭店铺里的所有套餐都被他吃了一遍,原来只打算在长安停留七八天的胡商巴霍又在长安多停留了一个月。
可他这一停留,手上带的货物就有些卖不动了。
巴霍知道中原人对牛的看重,这次他船上带来的是从遥远的尼德兰带来的黑白花奶牛,为了让这批贵重的奶牛可以好好得活着到中原,他还花了一个金币把饲养奶牛的奴隶一起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