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常封,自己要攻城,那是刚刚在中军帐里和众将商议之后才决定下来的,他又怎么会知道?
似乎感觉到唐寅的不解,常封藏于面巾内的嘴角微微挑起,露出笑意,解释道:“刚才,公主殿下有去中军帐,虽被挡在了外面,但小人也有听到一些里面的谈话。”
“原来是这样,常先生的耳力可真是惊人啊!”唐寅佩服不已。能让他折服的人,并不多。
常封苦笑道:“对于一个瞎子而言,唯一能自觉骄傲的,也只有他的耳朵了。”
通过他的话,唐寅能听出他的自嘲。唐寅面色一正,说道:“我并不觉得常先生比任何人差,如果常先生自己是这么觉得的,那恐怕就真的比别人差了。”
常封吸气,抬起头来,唐寅则淡然一笑,说道:“走吧!我们喝酒去!”
“殿下不怕耽误明日的战事?”
唐寅仰面而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区区的关口城算得了什么,与常先生比起来,那微不足道。”
如果真的可以交换的话,他宁愿用十个关口城去换一个常封,虽说一个还没有打下来的关口城五百万两他都不肯卖。
他的话,令常封甚为受用,也很是感动,自从双目失明,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又体会到那种受人重视的感觉。而给他这种感觉的,恰恰是曾两次和他交手的唐寅。
其实,像唐寅这种程度的修灵者,就算彻日不眠,又喝了酒,等到第二天或许会受到一些影响,但影响也不会很大。
当晚,唐寅、任笑、常封三人在营中把酒言欢,尹兰、阿三阿四则在旁作陪。
喝酒是增进彼此感情和互相了解的最佳方式之一。在没有接触唐寅之前,常封对他的印象也不是太好,他出身于神池,后来又去了川国,在这两个地方,都不会传流唐寅的好话。
现在他和唐寅有了进一步的接触,才发现唐寅并不像传言中说的那么奸猾狡诈和残忍暴虐,可以说他和任笑很像,都是那种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把自己摆在一个高高在上位置上的人。常封对任笑很恭敬,并不是因为他的灵武有多厉害,也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而是单纯的敬重他这个人,不过,现在他又多了一个敬重的对象,那就是唐寅。
而且在他感觉,唐寅甚至比任笑还要平易近人,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君主的架子,这一点太难做到了,也让常封对他改观了许多。
当晚,几人一直喝到第二天的丑时才算告一段落。直至回到自己的营帐里,躺在床榻上,常封的心绪都没有平静下来。
与唐寅在一起时,他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对灵武的狂热以及舍我其谁的热血,这些也会自然而然地感染到他,让他也跟着热血滂湃,当然,这在肖香身边是绝对体会不到的。
翌日,清晨,风军大营上下齐动,一批批的风军整装待发,开出营盘。
肖香还在睡梦中便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她睁开朦胧的睡眼,向外面瞧瞧,天还没有大亮呢,她低声嘟囔一句,然后大声叫道:“常在!常在!”
时间不长,一名小侍女从外面跑了进来,问道:“公主,什么事?”
“外面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还让不让本宫睡觉了?”肖香没好气地质问道。
“回禀公主,据说风军要出营攻城了,所以营地里很乱。”名叫常在的小侍女小心翼翼地说道。
“出营攻城”肖香喃喃念叨一声,猛然间,她的眼睛瞪圆,脸上的睡意一下子全消,她快速地下了床榻,连鞋也没穿,光着两只白嫩的小脚丫直接冲出营帐。
到了外面,她举目一瞧,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顶盔掼甲、罩袍束带的风兵风将,人喊马嘶,喝令声四起。
肖香看罢当场傻眼了,风军的抛石机明明还没有全部完成固定,怎么突然又要攻城了呢?这是怎么回事?
附近的风军见到肖香光着脚、只着中衣的跑出营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本就很大的眼睛这时候瞪得像铜铃一般,人们皆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位川国公主突然发什么失心疯。
过了好一会,肖香才反应过来,转身跑回到营帐里,一边快速地穿衣服一边对侍女叫道:“快!快去叫醒各位先生,让我们立刻赶过来,随本宫出营观战!”
“是是!公主!”小侍女答应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肖香边穿衣嘴中也边念念有词:“好你个唐寅,竟然还骗本宫十日后攻城,可恶!可恶至极!”
等肖香把衣服、鞋袜都穿好,常封、邢元等人也都赶了过来。肖香什么话都没说,向众人随下头,大步流星地走出营帐。
她没有直接出营,而是先去找了唐寅。她刚到唐寅寝账的门口,正好唐寅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出门就碰到肖香,唐寅一点都没感到意外,他先是看样常封,接着目光落到肖香脸上,笑道:“公主起来的好早啊!”
“殿下也不晚嘛!”肖香针锋相对地说了一句,而后话锋一转,故作好奇地问道:“殿下,贵军这大张旗鼓的出去要干什么啊?”
唐寅耸耸肩,说道:“当然是去攻城了。”
肖香强压怒火问道:“殿下不是说十日后攻城吗?”
唐寅含笑眨眨眼睛,反问道:“本王有这么说过吗?本王只记得说过十日后给你是否卖城的答复,可从没说过十日后攻城啊!”
他这么讲,倒是把肖香一肚子的话都给噎回去了。
没错,唐寅的确没有说过十日后攻城,那只不过是肖香自己的推断而已,她相信自己的推断不会有错,只是不明白唐寅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
看着满脸笑意的唐寅,肖香感觉自己受了他的愚弄,她深吸口气,蛮横地说道:“我随殿下一同出营观战,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话是问句,但说话时,她的口气可不是询问,而且说话时人已经上了马。
见她气鼓鼓的模样,唐寅心中一阵暗爽,突然感觉能挫败这小丫头的锐气是件很让人享受的事。
对肖香近乎于恶劣的态度他毫不介意,笑呵呵地说道:“当然可以,有公主这样的美女相伴,本王求之不得。”
你怎么不去死呢!肖香在心里暗骂,脸上却是娇羞状,低声说道:“殿下过奖了。”
呦!这小家碧玉的模样,实者在心里还指不定怎么骂我呢吧!唐寅冲着她叱牙一笑,随后不再耽搁,翻身上马,向周围的众人一挥手,大声喝道:“出营!”
沉寂许久的风军今早突然又展开攻城,让关口城内的守军也多少有些意外。不过城中的安军应变速度倒也快,风军刚刚在阵前摆好推进的阵形,城头上便已站满了安兵安将。
风军这边,由唐寅亲自下令,全军战鼓擂起,平原军、天鹰军、新军三个军团一同向前推进,铺天盖地的风军如同潮水一般向关口城涌去。
很快,守军那边也发现了风军的不同寻常,风军在推进时阵营里竟然还参杂着大量的抛石机。
许多安兵见状都愣住了,不知道风军把抛石机这种远程攻击的大型武器推上来是什么意图。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安军的将领们,众将纷纷向城下的军兵大喊道:“快去搬瓦罐,快去把瓦罐都搬上城头,风军要用抛石机攻击城主府了!”
听闻将官的号令,城墙下面的安兵们急忙把装满火油的瓦罐搬运上城头,一时间,城墙箭垛的后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罐子、坛子,好像杂货铺似的。
不过,令安军众将们没有想到的是,风军的抛石机并没有像郡首讲的那样一直推进到城前,而是在距离城墙还有百步之遥的时候便纷纷停了下来,大批的风军聚集在个个抛石机的四周,有些人在固定,有些人则在搬运石弹。
这么远的距离,就算城头上的守军全是大力士也不可能把瓦罐投掷到抛石机所在的地方。
在场的安将们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怎么风军的举动和郡首大人说得不一样?郡首大人的情报可一向都是很准确的,从来没有失误的时候,这次是怎么回事?
正当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风军阵营里已传出连续的喊喝声:“投弹!投弹”
在一连串的口令声中,风军的抛石机齐齐发动,一颗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石弹被风军抛石机投掷出去,在空中画出弧线、挂着劲风砸向关口城的城墙。
城头上的守军看得真切,将官们纷纷大喝道:“风军的石弹到了,到箭垛后躲避,全体到箭垛后躲避!”
打了这么多天的守城战,安兵也积攒不少经验,即使不听将官们的号令,他们也知道该往哪里躲。
陪同唐寅观战的肖香嘴角挑起,小脸露出蔑笑,对身旁的唐寅冷冷提醒道:“殿下,关口城的城墙有六步厚,抛石机的石弹是砸不塌这么厚的城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