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修长笔直的腿,穿着迷彩裤,足够吸睛,军靴踩过泥泞不平的地面。
修长的指节握着伞柄,宽大的伞沿下,他头颈笔直,模样冷隽,线条凌厉。
山体滑坡带来的是像洪水猛兽般的吞噬。
有几块碎掉的滚石眼见着就要砸下来。
倏然,手腕被一道强势的力道握住。
天旋地转间,薄幸月还未站稳,当即落入到熟悉温暖的怀抱。
呼吸一窒,再吸气时,清新柔和的松木香充斥在鼻息间。
薄幸月刚想起身,狐狸眼里氤氲着水汽,像镜子蒙上了一层水雾。
分明是泫然欲泣的模样。
目光撞入男人的眼眸时,两人的呼吸都微乱了几秒。
一别数日,再次相逢,不可置信的念头占据上风。
他军装熨帖,短寸长了些,薄薄地覆在眉骨之上。
季云淮还以为她受了伤,立刻放软声线:“哪里不舒服,嗯?”
薄幸月瞥了眼身后的情况,白皙的脸皱了下,抬睫去看他,一句平常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就是莫名娇嗔:“头发……缠在你衣服扣子上了。”
第9章 念你入骨  “你的白月光。”
09
雨线如幕,不断从伞沿滚落。
长而卷的发尾恰好卡在作训服最顶端的扣子,一丝一缕地纠缠在一起。
由于视角受限,薄幸月根本没办法用手去解,眉目间拢着忧愁的神色。
“别动。”季云淮判断了下情况,用低冽的嗓音交待说,“把伞拿着。”
薄幸月握住伞柄,指腹无意间触碰到他骨节分明的手背。
像一簇火星子,逐渐呈现燎原之势。
一场小意外,两个人只得相对立于雨中,一个白大褂,另一个身着笔挺的军装。
其他人对发生了什么还不明不白的,只是瞧着这一对就养眼,倒也没人上前打扰。
季云淮屏着呼吸,指尖灵活地处理缠绕在扣子上的发尾。
可能是怕她喊疼,他全程的动作简直温柔得不像话。
很快,他半个肩膀暴露在雨帘下,迅速染上深色的水意。
待到缠绕的发丝与纽扣分开,薄幸月真的想从心底长舒一口气。
“谢谢。”她保持客套的礼貌,而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两人间暧昧的距离终于被拉远。
雷电交霎,队里的小战士跑过来朝他禀报说:“报告队长,总共受困的有六名医生和一名司机。”
“现在就开始转移,稍后再对被泥石流冲垮的道路进行抢险救灾。”季云淮随意拍去肩膀上的雨珠,从容不迫地布置着任务。
小战士表情严肃,敬了个军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所有赶过来的特勤中队的战士没一个打伞,暴露在雨中,任由作训服湿透。
薄幸月握着的那把伞还是季云淮给她的,此刻捏在掌心像是残留了他的温度。
戚嘉禾和吕司如还在车内躲雨,她也站在原地,默默等待着救援人员的安排。
女人的身影清瘦伶仃,白大褂扬起一角,像一朵风雨里蔫然的茉莉。
终于,前方的路段被特勤中队的战士们开辟出一条路。
不过光瞥过去一眼就知道山路的陡峭,对几个女医生来说走完全程肯定需要点体力。
薄幸月知道现在情况危急,听到吕司如的抱怨也没什么。
她艰难迈动着步子,一步一步蹬在泥泞不平的山路上。
要确定每一步踩着的都是不会松动的岩石,才能继续前行。
倏忽,她踩着的地方滑了下,一阵心跳如雷后,身后的人紧紧扶稳了她的腰际。
温热的大掌贴在她的腰侧,骨节清晰地摩挲着,酥麻感瞬间传到四肢百骸。
季云淮停下步子,笔直的脊背微弯,露出一截颈后的棘突。
他半蹲下,看样子是不放心,要主动背她走完这一段。
思绪正游离的时刻,男人漆黑深长的眼睛恨不得将人钉在原地,不容她拒绝:“上来。”
薄幸月犹豫了下,她今天穿了条牛仔裤,膝盖处由于跪下去扶人的动作沾染了不少泥巴。
她怕蹭脏了季云淮的军装。
大概等待了太久,这种信号传达到季云淮心里,已经变成了她别扭不愿意上来。
他不再多说废话,有力的小臂圈过她细软的腰后,直接将人扛起来。
失重感太过明显,如坠云端,心跳霎时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
尤其是他背起人来太过轻松,跟拎小鸡崽没区别,显得她那点重量根本不值一提。
总之等到反应过来,季云淮不甚在意,仍旧平稳地迈着步子,手臂虚拢着,以防肩上的人不小心栽下去。
薄幸月只能扶稳,触及他肩侧的指尖泛白,羞耻感却让那抹绯红直接红到耳朵根。
“季云淮,你……”
过了几个水坑,一想到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她还是想让季云淮暂时把自己放下来。
不等说完,她的话音被打断。
“抱紧。”季云淮语调平缓,舌尖扫了下后槽牙。
温热的气息贴在颈间,随着发丝的垂落,茉莉香四面八方涌来。
简直甜腻得沁入心扉。
回忆起来,两人刚在一起时,也不是没有类似的情景。
她陪着季云淮去扫墓,可台阶太多,走得累了,少女便耍起大小姐性子。
说是脚疼,想休息会儿,不愿意继续走了。
少年二话没说,弓起清瘦的背,完全顺着她的意道,“那我背你走。”
现在想起来,十七岁的少年真的是爱她到了骨子里。
可今时不同往日,季云淮周身气场的侵略性太强,眼眸如触礁的岩石,绝对不是外表看上去那般清冷寡淡。
甚至让她产生了要是当年的少年是这般模样,她绝对没把握能将这朵“高岭之花”拉下这红尘俗世。
一直到走完了泥泞的山路,一行人终于得以喘息。
薄幸月镇定下心绪,感知到自己被季云淮从肩膀上放下来。
骨骼相抵的温度残留在她的白大褂上。
他们过来支援的医生都住在招待所,离医院很近,离附近的军区更近。
招待所外,陆续有战士帮他们来行李箱运过来。
季云淮单手抄兜,眉梢微挑:“哪个箱子是你的?”
“银色的那个。”薄幸月怕他还要帮自己拎,抢先一步道,“我自己来吧。”
吕司如听到有人喊他季队,也学着用乖软的语气喊道:“季队,你能帮我拎一下箱子吗?我拎不动……”
特勤中队里的小战士都特质朴,听到女医生需要帮忙了,二话没说帮她拎了,“给。”
吕司如咬着下唇,为难但也不好说,扭捏了半天还是扬起一抹笑意:“季队长,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季云淮点点头,眼神相当疏离,有礼有拒。
上楼时,吕司如垂下眼睫,眸里水光泛泛,委屈巴巴地控诉道:“嘉禾姐,你不是跟季队打过交道吗?怎么感觉他这个人这么冷淡啊?”
后面的讨论薄幸月没继续听。
坐了长途飞机,中间又辗转这么久,她实在是太累,只想去冲个澡,好好休息一晚上。
洗完澡,她从行李箱里翻出吹风机,慢悠悠地吹着头发。
她发量多且细软,要想轻易吹干绝非易事。
脑子里又不可避免地去想——
季云淮今天对她的行为,其实没有哪一点越了界。
是不是换一个人,他的职责要求还是会让他这么做?
果然,发丝只吹到了个半干,薄幸月就困得不行。
她用干燥的毛巾随意擦了下,而后躺到铺好被子的床上,给手机充上电。
夜深了,特勤中队及时抢险,道路终于恢复正常。
雨滴停摆,北疆昼夜温差大,这时候的空气吸进肺里全是凉意。
回到宿舍,季云淮用手拢火,猩红的火苗灼灼地映在眼底,随后他叼了根烟,懒散地靠在椅背上。
盛启洲边脱迷彩外套边问他:“你昨个儿不是顺道去接了支援的医生吗?”
他语气一扬,欠嗖嗖道:“怎么样,有没有长得好看又合你眼缘的?”
烟雾渐起,季云淮喉头慢慢滚了下,语意带着几分敷衍:“也就那样吧。”
盛启洲一直觉得季云淮的审美可能是需要看眼科医生的地步。
要不然怎么那么多好看的妹子在他面前晃,他都能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