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安娜身体坐直一些,“你继续。”
“这个弟弟非常令人不省心,他并不是首都星的人,但是在外面欠下了一大笔赌债,不得不来首都星投靠哥哥。”
安娜轻嗯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就在前一天晚上,弟弟突然还清了所有的欠款。根据我们调查,这个给弟弟打钱的账户可能…”
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可能来源于李副部长的儿子,就是第一次匹配计划时您匹配到的那个科学家。”
“给他打钱的,是他家的一名园丁。”
“教育部的李副部长?李承?”安娜确认完后便摇了摇头,“不可能。”
李家父子俩她都算熟识,李承并不是贵族出身,是一步步考出来的,成为副部。他们家教森严,人品清廉正直。
“不可能。”安娜想都不用想,“可以先排除他们俩了,肯定是被栽赃陷害的。”
再说,要是真动手,又怎么会找自家的园丁,这不一查就查到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陛下。”
“但是…已经没法再查下去了。”
“为什么?”安娜说完,便明了了。
“那名园丁已经自杀了,司机兄弟两人我们审问了许久,弟弟只知道交涉人,其他的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死无对证啊,陛下。”
安娜默了一会,“就没有什么其他线索?”
“没有,我们也问过了,那名园丁修剪花园的手艺非常好,几年间帮几位公爵、子爵还有其他官员都修剪过花园。具体哪位更密切,很难查出来了。”
安娜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
无论是谁陷害的,都没法再查下去了。越查,只会闹得越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大战刚结束,歌兰刚刚平稳下来,傅元霆又离开了,稳固,才是最重要的。
“陆公爵那边呢?”
“他们查得和我们差不多,但已经将此事定义成意外了。”
安娜捏了捏眉心,“好吧。”
她从椭圆办公室走了一圈,还是不甘心道,“肯,这件事表面上就先这么算了。但你私下里再帮我多盯盯,那位园丁的太太、家人、常出入的地点等,总会有线索的。”
“是,陛下,我知道了。”
安娜还想说什么,夏琳敲门进来通报,“陛下,两个消息,刚才陆公子已经醒了,然后李副部长想要求见您。”
“醒了?”
安娜激动道,她冲肯摆了摆手,先让人下去。
随后看了看时间,“你去准备点鲜花和果篮,让李副部长先进来吧。”
因为此事,李副部长估计也闹得不安。她原本想让夏琳带话给他说是相信他,但随后想了想,还是亲自说好吧,别再生了嫌隙。
*
安娜同李副部长谈完后来到医院,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医院里人很多,记者们已经被请出去了,但战后有不少伤员住在这里,以及探望他们的亲友们。
安娜搭乘vip电梯一路上去,顶楼的人少了许多,相对比较安静,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理了理头发,发现病房门并没有完全关好,从夏琳手里接过果篮和水果刚要敲门,突然听见内里传来的争吵声。
安娜手指间顿了一下。
里面病房和酒店套房类似,外面是客厅起居室,内里才是卧室。
门口露出一道很窄的缝隙,隐约能看见陆公爵和陆夫人站在沙发旁。
声音断断续续的,但很尖厉——
“你为什么还要让女王陛下过来,儿子已经伤成这样了——”
“陛下关心阿远,是他的荣幸,也是我们家族的荣幸。”
“是荣幸是荣幸,我知道是荣幸!!!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啊?当时第一次匹配你没看到啊?最后都淘汰了,只剩下咱儿子和亲王大人!!!”
陆夫人声音带着无奈的哭腔,
“现在亲王大人又病了,你我都清楚,短时间…不,长时间可能都回不来,沣远又和安娜一起长大,感情这么好,你让大家怎么想?你说他是不是众矢之的?!”
“娜娜…”陆公爵试图去安慰自己的妻子,但又被狠狠推开。
“他已经很懂事了,他避着陛下,不想去争这个位置,可是你看看还是有人对他下手。”
“你还不继续往下查!!!”
“没法查了。”陆公爵也抬高了声音,带了怒火,“没法往下查,人已经死了,这么多人,怎么查?这只会让儿子更加危险!!!”
“可是这——”
陆夫人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她就是难过,很难过,也很伤心。
房间里静了许多。
夏琳试图安慰主子,被安娜轻轻推开了。
安娜眨了眨眼睛,很轻声道:“我们一会再来看吧。”
可是身后的声音,还是清晰得传了进来,
“你说陛下她…”
陆夫人冷静了一些,轻叹了口气,“到底什么时候能立新王啊?”
“不管立谁,或者干脆重新匹配一个,这样也让人心服口服,多好啊。”
陆公爵低叹口气。
“陛下的事情,不容我们置喙。”
“我不是置喙,只是…”陆夫人道:“这不就和远古地球时代那些古人一样吗?”
“后宫一日无主,一日不得安生。”
“什么时候输赢定了,什么时候才能平静一些。”
陆夫人感叹道。
安娜指间颤了一下,加快了步伐。
第73章 “就是为了他,你把我……
从电梯下来,安娜直奔外面的花园,步行到树丛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她感觉头痛得厉害。
“陛下…”
夏琳脸上满是心疼和关切,一只手轻轻扶住小主子的肩,安慰了两下,又忍不住抱怨道:“陆夫人怎么这样,立不立新王是您自己的事,关她什么…”
“夏琳。”
安娜皱眉,打断了夏琳的话。
夏琳抿了抿唇,也知道自己失言,不再说了。
安娜抱着手臂,这间医院很漂亮,花园间还有一小片人工湖,在秋末的傍晚波光粼粼。安娜走到湖边,静静地望了一会。
“再等一会儿,就回去吧。”她看了看智脑上的时间,低低地道。
“是,陛下。”
安娜没有赶得上见到陆沣远清醒的时刻,她回去时,陆沣远已经又睡过去了。
他刚做完植皮手术,整个人看上去都累极了,周身包裹在白色的绷带里,陆夫人说得不够准确,他脖颈上还有一小片烧伤,白色绷带绷着,虽然已经不出血了,但还是足够得触目惊心。
他闭着眼睛,可能因为痛,或者身体的排异现象,眉心微微皱着。
安娜坐在床边陪了他一会儿,将花束和果篮放在茶几上。
“阿远。”
安娜俯下身,望着病床上的年轻男人,她突然发现,他和自己想象中得不太一样。
从傅元霆离开,陆沣远从大战中归来,安娜便再没有把他当成那个青涩阳光的少年了,而是看成一个成熟坚定的男人,是坚实的友人、哥哥、后盾。
但是她这一刻才发现,其实陆沣远和她一样,也不过才刚刚二十岁。
他也有着脆弱的一面。
安娜想到这里,愈发愧疚了,轻声道:“对不起,阿远,是我想得不够周道。”
“真的对不起。”
“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全部查清楚的,替你讨回一个公道。”安娜定定地道。
她说完,又陪了他一会,见他没有醒来的迹象,也不再打扰他,从床边起身,往外面走去。
“安、安娜……”
安娜没走两步,倏然听见床边传来青年的低语。
安娜以为他醒了,转过身,有些急迫地跑到他床边,轻声:“阿远?”
“娜……安娜……”
“安娜……”
病床上的青年并没有醒,只是轻轻呓语着,“别…别伤心了。”
他声音很哑很涩,但很温柔,“不不值得。”
安娜心脏就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再忍不住俯下身,手指轻轻拂过他因为疼痛,而被汗水打湿的浅金色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