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切一点儿又没啥关系。结界不是还在么……”萧望不以为然地道。
苏甜颦眉,她忽然想起之前萧望离开黑风山,结界突然变得薄弱,使得险些被狼妖攻破,还死了六个兄弟。但萧望一回来,结界又牢不可破了。
之前她也听其他妖怪说,黑风山以前是没有结界的,苏甜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难不成,这结界的形成是因为萧望。
他在,所以结界稳固,庇护黑封山附近的所有山头,外人很难发现。
他不在,结界微弱,险些被狼妖所破。这些日子他一直呆在山里,所以青云宗哪怕在外头找翻了天,也没把他们给刨出来。
苏甜后退几步,细细打量萧望,本是想瞧瞧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神异之处,却没想到高高大大的汉子会被她打量得面红耳赤,有些害羞地别过了脸,露出了一只红透了的耳朵。
她噗嗤一下就笑了。
萧望虽是狗,或许也传承了远古血脉神力,难道是囚牛?世人皆知囚牛喜欢音乐,却不知它也擅长阵法,以天地为阵,囚人囚己,万物皆困。
“谢谢。”苏甜将手里的骨簪摇了摇,小珍珠晃动,彼此撞击出的声音虽然细微,却还极为悦耳,这骨簪,倒被他弄成了个低阶法宝,行走之间,珠翠轻摇如歌。
萧望登时转过脸来,“喜欢吗?”
“喜欢。”她拿在手里把玩,确实喜欢得不得了。
刚刚醒来的时候,也有很多神仙给她送东西,那些奇珍异宝她一样没带走,也没任何一样能让她动心,毕竟是千万年前见惯了灵物的祖奶奶,什么没见过,然而这簪子,却让她觉得心头又暖又甜。
“那我帮你插上。”
“你会?”苏甜诧异,抬眼看他问道。他这么一个大老粗,能帮女人绾发髻?想象一下萧望梳发画眉的样子,苏甜就觉得有些囧。
她这会儿没笑,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瞪着他,像只可爱的猫。
“会!”
为了学绾发,他把徐娘子头发都扯掉了一大把,如今手上力道捏得准了,绝对不会弄疼甜甜。
萧望从苏甜手里抢过发簪,转到她身后,轻轻撩起一缕头发,指间握着,只觉得丝滑无比,舍不得放开。他身材高大,贴在她身后站着,一低头,还能从她衣服襟口看进去,看到自己送的牙在她脖子上挂着,萧望心里美美的。
苏甜背靠一座大山,心头还是有些紧张的,她发现萧望握了她头发不松手,脸微微涨红,恼道:“你倒是插啊。”
“哦哦好的。”萧望连忙移开视线,专心致志看她头顶,将头发卷起挽了个简单的髻子,把发簪轻轻插入如乌云一般的发髻里。他问,“插进去了吗?没弄疼你吧。”
“恩,好似不太稳。”苏甜答,她微微甩头,感觉簪子快掉下来了。
“那我重新插一下……”
湖边没有旁人,只有一个昏迷的玄红。她幽幽转醒,看到前方两人叠着站在一起,正觉不爽利,就听到了这样血脉贲张的对话……
你们两个,当着老娘的面干这个合适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是站着的体位,真是……
想吃人的心都有了!
苏甜你肯定是故意的,故意来给我示威来着,咱们走着瞧!
第025章 :丑妖
“你们……”好想骂狗男女,玄红又硬憋了回去。她是没想过萧望本体是狗,否则的话肯定得扇自己耳光。
听得玄红的声音,萧望转头看她一眼,“醒了?甜甜说你不出一年就能化蛟了。”萧望说完,又转回头,小心翼翼把发簪插好,再问:“这下好了没?”
苏甜微微摇晃了一下头,稳稳当当的,她抿嘴笑道:“好了。”
她转身从萧望旁边越过,笑吟吟地往湖边走。
还未完全松开的乌发从萧望指缝里滑过,他不敢抓疼她,只能松手,傻傻地看着她走远,心里涌起淡淡失落。
再接再厉,下次送裙子,是不是还能帮她穿?想到这里,萧望自个儿嘿嘿地笑了起来……
湖边,玄红瞧她衣衫完整便知道自己刚刚应该是理解错了,但又看她脸颊绯红,一幅少女怀春的模样,玄红又有些气闷,她将身子又沉了一些,下巴搁在浮木上,斜睨着苏甜不吭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开口凶她?
她救了自己的命,不仅如此,还帮她稳固修为,给她重新化蛟的希望,实乃再造之恩。
她若开口凶苏甜,岂不是禽兽不如。可她心里依旧不舒坦,毕竟,那个男人,是她心心念念喜欢的。他们都是妖,寿命长,是能够长长久久过日子的,而苏甜,现在是水灵灵的青葱,十年二十年过去,就成了腌白菜。
想到这里,玄红微微抬起下颌,神情有些倨傲地道:“没想到你的确有些本事,这次多亏你救我……”
玄红眼神一黯,嘤嘤两声,复才弱弱道了声谢谢,声音微不可闻,细若蚊足。
结果苏甜这会儿正忙着呢,都没听到她道谢。
她正把清澈的湖水当镜子照,头歪来歪去,看头上的骨簪到底是何模样,小珍珠随着她歪头晃脑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清晨鸟鸣,又似林间风声,轻快动听。
玄红心想,“这姑娘也是个傻呆呆的。”
歪头歪脑的样子,别说还挺可爱。脑袋上顶个玉簪还是个能发声的低阶法宝,跟狗摇铃铛似的,真是傻透了。
她傻,老大也傻,这两人怎么能凑到一块儿。不然以后生了崽子不得蠢成什么样子,为了下一代,她也得拆散他们才行。想到这里,玄红又有了斗志,她身子陡然浮出水面,湿漉漉的长发贴在光滑如白瓷的肌肤上,黑白分明,勾魂夺魄。
她身姿曼妙,媚眼如丝,红唇微启,看着萧望道:“老大,我胸口还疼。”
萧望回道:“你难道不该是脑袋疼么?头上的坑好了没?”
玄红现在是人形,看不出脑袋上的坑好了没,萧望老老实实地地问,就见出水芙蓉玄红又嗖地一下沉了下去,连头都埋进了水里。她当年就是被这样的老大气得无语凝噎的。
萧望摇摇头,快步走到苏甜身边,说:“现在路滑,我驮你上去。”
横竖他已经在她面前变过原形,黑风山的妖怪们也都见过他本体,他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以后别骑狐三了。”萧望蹲下,化为黑狗。用爪子将苏甜小心翼翼地举到头顶,驮着她回了山顶。
玄红看到那高大的黑影只觉得心情异常激动,然等它飞走之后,玄红后知后觉地想,怎么看那异兽,有点儿像狗呢?
她肯定看错了。tt……
之后几天的生活恢复如常。
苏甜白天缝缝补补,下午继续带着妖精们学法诀,这天下午,她的课堂上多了个学生。
玄红穿了一条大红的裙子,青丝高高束成道髻,上面什么发饰未带,只插了一片红叶。她神情清冷,端坐在妖怪中间,很认真地听苏甜讲解。
黑风山的妖怪们听课的时候都坐不住,本来就喜欢东张西望,这会儿玄红来了,一群糙汉子里头多了朵罂粟花,那冷艳的装扮真是把他们魂儿都吸走了,一个个眼睛黏在了玄红身上。
苏甜:“……”
她手里拿了把戒尺敲了许多下也没用,就连萧望扯着嗓子吼都没能震住场子。苏甜无奈,让大家散了。
苏甜不教了,她继续低着头缝补衣服,玄红就在妖怪堆里跟他们说话。
玄红不愧是黑风山第一女妖,她很受欢迎,跟大家聊天的时候偶尔还会用眼角的余光瞄一眼苏甜,见苏甜并没有对这边有过多关注,而老大也只围着她转的时候,玄红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她沉吟一下,开始讲起外界遇到的人和事来。
她讲没有实力的妖怪是如何被欺负的,混得有多惨,末了,她还道:“既然你们今天不学法术,就该跟着老大打拳去。”
接着,玄红冲萧望挥了下手,招呼他说:“萧望,弟兄们都想跟你练拳呢,你还在那偷懒做什么?”
萧望一听乐了。
没想到黑风山的妖怪们也有这么积极的时候,他拍了个巴掌道:“那现在就去,大家互相攻击喂喂招,谁跟我比划比划……”
萧望兴高采烈地领着一票兄弟走了。等他们走远,玄红笑吟吟地走到苏甜身边,下巴微抬,说:“你看到没,他们都听我的话。”
“恩。”苏甜不知道玄红何意,配合地点了下头。
“黑风山的妖怪我都睡过。”玄红冲苏甜抛了个媚眼,“以往老大也喜欢跟我睡。”
当然,得是夏天的时候。萧望怕热,他觉得挨着蛇睡凉快,若是这蛇变成了人,他……
他就直接把人踹床底下了。
玄红没说谎话,她就这么半真半假的说着往事,其目的,不过是叫苏甜知难而退了。
苏甜将针线放下,抬头看她,一脸疑惑地问,“所以,你今天晚上要跟我睡吗?”
玄红险些呕出一口血来。她决定不用迂回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思了,这姑娘就是个不长脑子的。她凝视苏甜,幽幽道:“若不是我走了,他这里不会有你的位置。”
玄红指着心口说。
她定定看着苏甜:“现在,我回来了。”心头扑通扑通的跳,玄红有些紧张,一双眼睛都成了竖瞳。
好像骗这么一个小姑娘有些过分,她手指掐在手心里,脸上故作镇定,心头却是已经开始后悔了。
其实……
老大喜欢她就喜欢她吧,毕竟她只能活几十年,等她死了,老大不就是自己的了么。玄红抿了下嘴唇,深吸口气,正要开口,就听苏甜问:“那你今天晚上跟不跟我睡呀?”
谁他妈要跟你睡了,想什么呢,跟你说正事,感情我后面说的话你一句没听进去啊!玄红气得嗖地一下站起来,怒气腾腾地走了。
苏甜自个儿笑了起来,她脸颊上有酒窝,笑起来特别甜,又带着点儿狡猾,像只偷了酒喝的小狐狸。
玄红离开黑风山的时候是七年前。
现在的萧望都还是情窦初开的小奶狗呢,七年前的他,还能是啥样?想到这里,苏甜就乐不可支,她什么都懂,只不过不说罢了,看玄红在那里装模作样懒得搭理,就装傻气气她。
横竖玄红对她没太大恶意,她都能感觉到玄红散发出来的光芒不再是灰扑扑的,而是有点儿橘红色,这样一来,她也就不打算跟玄红计较太多。
想来,玄红应该是爱惨了萧望才会这样。她伤得那么重也能坚持回到黑风山,何尝不是为了见萧望一面,所以,她才会说这样的话,想让她误会。
说实话,玄红一个千年蛇妖要欺负她还真的很容易的,但她并没有那么做,足以证明,她其实还不错。要不,给玄红绣个发带吧,过些日子她化了蛟龙,变为人形后头上也有个独角,至少一年过后人形才会消失,早点给她做个发带,到时候把独角给绑起来……
就用白巾做,上面绣什么好呢?就出水芙蓉吧,好像挺不错的样子……
==
这天夜里,苏甜做了个梦。
她梦见了自己化形的那一天。
那时候,她还是朵“臭名远扬”的大王花,方圆十里难有活物。
夜里流星划过天幕,随着流星雨落下的饱含天地精华的帝流浆。她是植物,虽有了灵智,但还扎根地底很难动弹,本来捕捉帝流浆是很困难的,却没想到,那天大量的帝流浆往她身边涌去,一团一团的光华从天而降,而她只需要仰着头张着嘴接住便好。
等她吃饱喝足,一个戏谑的声音道:“我倒是想看看,这么臭的花,到底能化出个什么样的人形来。莫不是天下第一丑妖!”
话音落下,她就地化形,手脚舒展开,眉目如画青丝妖娆。
那人再无声音,良久,一件衣袍从天而降,罩在了她身上。
苏甜猛地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被被子蒙住了头,而且睡觉的时候还流了口水。她咂咂嘴唇,好怀念帝流浆的味道哦。
可惜,这千万年后的天地间,再无出现过这样的神异之物了。苏甜翻了个身继续睡,而这一次,往事不再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