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巫章飞皱了皱眉,紧接着从背着的箩筐里翻出一枚细长的银针和一个小瓷碗,道:听你这么描述,像是南疆的蛊毒,需要验血,方可知晓。
说罢,他取来银针刺破了秦鹤洲的指尖,取了几滴血,放于那瓷碗之中细细观察。
瓷碗中,那几滴血液所经之处,顷刻间变得一片乌黑。
见状,巫章飞神大变,看得榻上的陆凌川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忍不住出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巫章飞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搭上秦鹤洲的手腕,他边搭脉,边摇头,一边伸手不断地摩挲这下巴,头一回露出此般疑惑的神情,
说来奇怪,你确实应该是中了南疆蛊毒,且是毒性极烈的那种,常人若中了这蛊毒会浑身燥热的症状,而后逐渐神志不清,最终全身经脉将完全被毒性侵蚀,通常中蛊到毒发身亡不过两个时辰。
陆凌川急切地打断了他,那这......
巫章飞朝他摆了摆手,又接着说道:但这奇怪之事便是,我看你这脉象已并无大碍,虽然血液的毒素仍未完全消解,却已稀释了不少,这简直是少有的奇事。这蛊毒的解药难制,即便是我,也得花个两三天,遑论这其中有几味药草十分稀缺、难寻。
你昨晚可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子?说及此处,他带着几分询问的意味抬眸看向秦鹤洲。
闻言,秦鹤洲难得地沉默了下来,和榻上的陆凌川交换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又回过身看着面前的巫章飞,眸底带着几分踌躇,不知如何开口。
巫章飞一拍桌子道:你倒是说啊,这病人寻医不将自己的情况讲出来,难不成还要那大夫去猜病人的心思吗?
秦鹤洲稍稍低下头,在对方耳边低声道:我......觉得或许与师尊身上的......木系灵根有关。
他这话一出,巫章飞就后悔了,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很惊讶,惊讶中还带着几丝惊吓,吓得他小眼睛都瞪圆了。
他后悔今天自己吃饱了饭没事干,答应了陆凌川的请求,上赶着来折腾自己这副老骨头。
昨夜,我们......秦鹤洲正欲接着说。
被巫章飞赶忙打断了,他伸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大喊道: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快住口!
光凭秦鹤洲的那句话,他就能猜个七七八八,陆凌川的木系灵根确实有解毒的功效,但若要那灵力渗透到对方浑身的血液之中,只有一个法子......
就连巫章飞都未想过这种可能性,思及此处,他的眼神又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只不过在猜到他们的关系之后,看向两人的神情完全变了,他怎么也料不到这......这三清教的掌教和他的徒弟居然,
居然是这种关系?!
在知道了这惊世骇俗的事情之后,他是一刻也不敢在这屋子里再呆着。
听好了,你这个毒,应该还会再发作个两三次,我不管你们之前怎么解的,后面照着做就行了。巫章飞快速地落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几个字,随即把纸往秦鹤洲怀里一塞,不给对方半点反应时间,几乎是夺门而出。
好了,我走了,没什么要紧事可千万别来找我了!
言罢,他啪地一声将门给关上。
留着屋里的两人有些发愣地面面相觑。
巫章飞走了不多时,守院的道童便急急地过来敲门,神情急切地与陆凌川说道昨日狩猎大会发生了变故,不得已被迫终止了,而传闻中上古凶兽蛟龙也逃了出去,目前正不知所踪。
各个教派之中皆有人失散,目前形势十分急迫,故南山派掌教与其他门派的长老都去了那太清宫商议此事,而小道童此行正是过来邀请陆凌川一道前往的。
陆凌川神色平静地向他道了声知道了。。
他其实一直在等着李玄坤的这道口信,昨日发生了此等异动,对方今天没有任何举动反而显得奇怪。
待小道童离开后,他便与秦鹤洲一道御剑飞往那太清宫。
太清宫前的大殿由精雕细琢的玉石台阶铺成,共有九十九阶,坐落在云霭缭绕的南山山巅之处,气势显得愈发磅礴大气,好似那仙人羽化成仙的登仙台一般。
然而就在两人迈步走上那台阶之际,忽然间九道金锁从天而降,将秦鹤洲的手脚完全地禁锢在那大殿之上,膝盖受力,被迫弯曲,跪在了殿上,整个人不得动弹,
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
身后忽然响起李玄坤自殿中传出的振聋发聩的声音:
九婴祸世,
天煞孤星,
看来一灯大师的预言果真全都应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那......那个,我好像还在洞里面埋着?
昨天改了一天一夜QAQ
然后今天点了杯奶茶,但是没给我送吸管,看着珍珠不能喝,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此了(哭哭)
第48章 、第二个世界(十八)
那金锁上有法力加持,绕过秦鹤洲的整个胸膛,缠上他的手腕与脚腕,金锁的边缘毛糙、锋利还带着些许倒刺,直将他的皮肉勒出血痕。
将人带进去。李玄对身边的几个道士命令道。
他们正欲上前,然而还未跨过太清宫大殿的那道门槛,忽然间几道剑光闪过,数个身着暗灰色布衫,腰间束着金缕带的剑客,手握长剑,横在门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几人衣着统一,从他们拔剑的速度与姿势可以看出他们训练有素,而这几人金缕带下都露出了一道系着红穗子的玉佩,
李玄坤只瞥了一眼那玉佩的模样,便知这些人是陆凌川手下最得力的暗卫。
这些人永远像影子一样藏在暗处。
今日这些暗卫行动如此迅速,陆凌川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几个暗卫气势极为凌厉,目中藏着杀气,手中的长剑泛着银光,他们挡在那里,让那些道士无法再前进一步。
而他们身后,陆凌川穿着一身素白色的长衫,衬得他整个人愈发纤长清瘦,今日他连剑也未佩,瞧上去明明是一副文弱书生模样,可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冷意,却叫人不寒而栗。
陆凌川越过那几人,一步步走到李玄坤面前,他低压着眉眼,眉目中敛着怒气,瞥了眼束缚着秦鹤洲手脚的九道金锁,一字一句地冲对方说道:将你这金锁解了。
形势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陆掌教,你这是何意?李玄坤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他将尾音拖得很长,仿佛话中有话。
你可知,你这徒弟,破坏我南山九婴封印,放出湖底蛟龙,害得我大徒弟至今下落不明,当着这三千修道者的面,说及此处,李玄坤回眸看向聚集在殿中的各门派的众人,道:我难道还不能讨个公道了吗?
他此言一出,便感受到了秦鹤洲投来的冰冷视线。
秦鹤洲跪在那里,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这些罪名正如当年一如长老当着三清教众人的面惩罚他的那般,全是莫须有的。
只因为他曾经修过心魔引,因为三年前一灯大师的那个预言,他便成了众人口中的道门败类,天煞孤星。
这些人,这些名门正派的伪君子便凭借着这两个名号,肆意地将自己当作一个可以随便背负罪名的工具,以此作为台阶,他们脚底踏着这些台阶,伸手去够象征着权利与私欲的开关。
我说了,如果他今天要进入你这殿中,那也只能是以一种方式,陆凌川清冷的声音蓦地响起,他直视着李玄坤的双眸,不退半步,
走着进去。
下一秒,李玄坤只见一道银光闪过,他的咽喉正对着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他甚至没能看清对方的动作,陆凌川便从身边的暗卫手里夺过了一柄长剑。
陆凌川手腕一转,轻挑起剑柄,好似根本没有用力一般,剑尖直指着李玄坤,宽阔的衣袖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说出来的话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意味,
将你这金锁解了,别让我再说第三遍。在你给他按的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被证实之前,他不会背负罪人的名声被你锁进这大殿之内,
说到这,他顿了顿,目光越过李玄坤,转向殿内的众人,今日,他是以我三清教掌门,陆凌川之徒的名义,堂堂正正地走进来的。
剑尖泛着致命的寒光,好像下一秒就能要了李玄坤的命一般,他喉结上下滚了滚,眸色一暗,沉默着没有说话,最终还是将那九道金锁给解了。
在金锁散开的一瞬间,陆凌川腕间一转,一下便将长剑插回了那暗卫的剑鞘之中。
秦鹤洲从地上站起身,拂了拂衣袖,跟在陆凌川身后,于千万双眼眸的凝视中,目不斜视地越过门槛,走了进去。
太清宫内头一回聚了这么多人,好像十八路门派的人全都凑在一起了,大殿中人头攒动,将原本清冷的氛围一扫而光。
八道阁老也在这群人中,在秦鹤洲走过来的那一刻,他们停下了小声的议论,脸上的表情各有不同,神情却出奇地一致,目光中带着责备与深恶痛绝之意,仿佛在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俯瞰他这个罪人。
秦鹤洲与他们擦身而过,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们。
他上次来时觉得三清宫简素雅致,透着一股飘然世外的意境,而如今再看着那一幅幅脸上挂着无关的面孔,只觉得真是俗得不能再俗了,这群人将它从天上沉入了海底,
这里不是天上宫阙,这里是座牢笼,里面关着人心的私欲。
既然陆掌教刚才说没有被证实,那么我现在就来证实一下。李玄坤走到陆凌川面前,伸手朝人群中招呼了一下。
一身穿白色道袍的青年从中走了出来,正是当日和秦鹤洲分到一组的裴宁,
秦鹤洲在见到裴宁的那一刻,嘴角扯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既然当初李玄坤能将叶闻哲安排进来,那裴宁又为何不能是?
只不过当初他未曾怀疑过李玄坤,也确实没料到这人的真实面目。
当日叶闻哲分明与裴宁一道进入的洞穴,而如今只有裴宁一人回来,李玄坤却把叶闻哲下落不明的原因怪到自己身上,那说明什么?
这背后极有可能是裴宁在暗中动了什么手脚,虽然秦鹤洲不知道李玄坤这一切背后的目的,但他既然能对自己的徒弟下手,可见此人心思不是一般的狠辣。
你笑什么?李玄坤双眉紧蹙,显然是被秦鹤洲刚才轻蔑的态度给惹恼了,你可知你都做了些什么事,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破坏九婴封印,为害天下苍生,李玄坤指向他的手指在不住地颤抖,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为了达成目的,谋害同门性命,更令人作恶的是,你在做了这些事后,没有丝毫悔过之意,竟......竟然还在那笑!
他的这一番言辞显然引起了在座所有人的不满,参与宗门大比的众人大多来自有些名望的名门正派,他们自诩正义之士,第一次听闻竟然有人能做出如此恶劣的行迹,第一时间自然是将自己正义的天平往李玄坤那边极力倾倒。
此时他们在听闻这一番事迹后,各个皆是义愤填膺,再结合秦鹤洲先前的斑斑劣迹,他们恨不得现在就将他就地正法。
秦鹤洲立于太清宫中央,他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与人群割裂开来,背影显得萧索又孤寂。
众人对着他指指点点,无数道议论声从他身后响起,
果然是天煞孤星,一灯大师的预言怎么会出错?
难以想象一个能做出这么多恶劣的行径,而他竟然还是陆凌川的徒弟。
那你这么说,我有点怀疑陆凌川的为人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能教出这种徒弟,他的品行能好到哪去?
还君子剑,可笑,他配得上这个名号吗?
......
这些声音好像离自己很远,秦鹤洲忽然产生了这种错觉,大殿正前方裴宁还在绘声绘色地描述他当日是如何放出湖底异兽,又是如何在地底洞穴中破坏九婴封印,陷害叶闻哲至今下落不明的。
可他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好似裴宁讲的事与自己无关一般。
秦鹤洲低垂着眼眸,眼底神色晦暗不明,周围的人好像都失去了颜色,他们的脸看起来像是一团模糊的黑影,这些黑影将自己团团围住,像一个黑洞一般,把光都吸了进去。
他想,无所谓了,反正走到哪都一样。
真相有时候并不是那么重要,人更愿意看见自己愿意看到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现在就应将他关到地牢里。李玄坤没有给他任何辩驳的机会,在裴宁罗列完他的罪状之后,李玄坤的目光扫视过面前众人,冲身边的人发号施令道。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末了,他又补了一句,像是上位者慈悲的施舍。
闻言,秦鹤洲抬起头,眸中夹杂着抑不住的嘲讽之意,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在抖。
你!李玄坤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竟一时语塞。
我要是不认呢?秦鹤洲停了下来,他一开口,整个太清宫内都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只有他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殿堂之内,
裴宁是你安插在其中的内应,蛟龙是你自己放入湖底的,九婴封印是你自己破的,叶闻哲的失踪,这一切都是在你计划之内的。
他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片骚乱。
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一派胡言,李玄坤倒也不恼,他脸上挂着得逞的笑意,为了逃脱罪名连这种无稽之谈都能编造出来,此等荒谬的言论,难道会有人信吗?
我,南山派的掌教自毁根基,为的是什么?李玄坤忽然怒喝道,音量拔高了好几个度,气得涨红了脸,我列祖列宗几代于这南山洞穴之中看守这九阴封印,为的是这世间太平,我们付出了几代人的心血,又牺牲了多少?而......而你如今......竟......
我相信他。
一道清冷的声音蓦地打断了李玄坤正在兴头上的慷慨陈词。
陆凌川自人群中走到秦鹤洲面前,挡在他与李玄坤当中,秦鹤洲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愣,下一秒便听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今日,李掌教所说的皆是你与裴宁的片面之词,这其中再找不出第二个证人。
更何况你还没解释,狩猎大会途中为何会突然消失一半的随行人员?又如何解释为何蛟龙会出现在你南山湖底,而你事先却完全不知,莫非李掌教是上了年纪之后,连眼神都不好使了,竟然对这大一个上古凶兽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