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筠跟在谢琦身后,不知姑娘到底是怎么了,姑娘若是恼怒摔些东西或是打骂下头的丫鬟出气她还觉着能够理解,可偏偏,姑娘一句话都不说,就朝书房去了。
傅沅听到谢迁去别庄的消息的时候,已经第二天早上了。
听到这消息,傅沅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却是什么话都没问。
怀青见了自家姑娘脸上的神色,小声道:“姑娘别担心,表少爷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奴婢听说表少爷还带了丫鬟若秋去,那若秋原是在大太太跟前伺候的,是去年大少爷生辰后,大太太才将她调到了泊墨院。”
☆、傅珍
“奴婢听说表少爷还带了丫鬟若秋去,那若秋原是在大太太跟前伺候的,是去年表少爷生辰后,大太太才将她调到了泊墨院”
听出怀青话中的意思,傅沅点了点头,等用过早饭后,便叫碧竹拿了绣线来,继续绣着一幅观音图。
这福观音图傅沅已经绣了半个多月了,打算祖母寿辰的时候当寿礼。
“姑娘绣的这么好,老太太见了肯定会高兴的。”怀青在自家姑娘旁边看了半天,才开口道。
虽说姑娘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女儿,可三岁起就住在淮安侯府,若论起感情来肯定比不上府里几位姑娘和老太太亲近。
姑娘这一回去,首先便要讨了老太太喜欢。老太太笃信佛教,平日里经常礼佛念经,这幅观音图拿来当寿礼老太太见了肯定满意。
傅沅听了,没有抬头,嘴里却是说道:“叫祖母高兴不难,叫太太满意便不是容易的事了。”
傅沅口中的太太,便是继夫人黎氏。
怀青听着自家姑娘提起继夫人,眼中微微诧异了一下,宽慰道:“姑娘也别担心,便是有什么事情,还有老爷替姑娘做主。这些年,老爷不是派人送了那么多东西来,心里头自是疼爱姑娘的。”
傅沅原不过一句随口的话,就惹得怀青这般紧张,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怀青一眼,轻笑一声:“还叫我别担心,我看你这几日也提着心,下头的小丫鬟见着你,都不大敢说笑了。”
被自家姑娘戳中了心思,怀青有些不好意思道:“还以为奴婢隐藏的好,没想到姑娘早就看出来了。”
“奴婢担心,太太不好相处,故意难为姑娘,叫姑娘受了委屈。”
“好了,别愁了,你家姑娘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傅沅看了她一眼,又说道:“再说,还有父亲和兄长在,内院也有万嬷嬷在,左右不会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听着自家姑娘这话,怀青心中的紧张才消散了一些。
等到傅沅赶着绣完整幅观音图时,已经到了二十九日下午。
傍晚时候,大舅母寇氏就派了贴身的丫鬟半松来传话,说是晚上在雁荣堂后花园的沁湘亭摆了宴席,叫她早些准备着。
傅沅听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叫碧竹打赏了那丫鬟后,又重新梳洗装扮了一番,这才带着怀青去了雁荣堂。
傅沅进去的时候,表姐谢茹和表妹谢琦,谢灵已经到了,正站在屋里,陪着外祖母说话。
见着她进来,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她的身上,谢琦更是脸色变了变,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来。
“孙女儿给......”傅沅缓步上前,福下身子请安道。
不等她说完,陈老太太就将她拉了起来,将她打量了片刻,哽咽道:“住了这些年,如今说话就要回去,我真是舍不得。”
傅沅眼圈一红,也跟着落泪。
一旁站着的谢茹和谢灵也全都红了眼。
谢琦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安慰道:“祖母您这一伤心,反倒叫表姐跟着伤心了,今个儿咱们该高高兴兴才是。”
听着谢琦亲切的叫她表姐,傅沅心中有些诧异,这些日子她能感觉到,谢琦对她,好像是存了几分小心,再也没之前那么说话不管不顾了。
虽然,她依旧能从她含笑的眸子里看出一丝不甘来。
听二姑娘这么说,池嬷嬷也忙劝道:“就是,表姑娘虽然要家去,可过些日子还会来给您请安的。”
众人跟着劝了好一番,陈老太太才回转过来。
又说了几句话,就听外头有婆子进来回禀,说是饭菜都摆好了,叫老太太移步后花园。
傅沅扶了老太太站起身来,一行人鱼贯从雁荣堂里出来,转过一道垂花门,进了后花园。
因着是夜晚,后花园里点了灯,明亮如昼,空气中一阵花香扑面而来,耳边也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鸟叫声。
因着是家宴,便没有那么多的忌讳,老太太、寇氏、卢氏还有几位姑娘坐一桌,几位少爷坐一桌,期间大舅舅和二舅舅过来坐了坐,就回了前院的书房。
因着后日傅沅就要回府,陈老太太心绪不高,满座的人虽也说笑着,到底是有几分顾忌。
傅沅陪着外祖母说话,心中却也觉出几分伤感来。
等到散席后,陈老太太也觉着有些乏了,由池嬷嬷扶着回了上房,又传话叫傅沅明日好生歇息一日,不必过来请安了。
傅沅听了,知道外祖母是心疼她,便只在屋子里看着怀青和碧竹收拾一些贴身的行礼。
正收拾着,就见着池嬷嬷掀起帘子,从外头走了进来。
“嬷嬷。”傅沅上前几步,迎了上去。
“老太太知明日姑娘回府,这些日子特意叫绣房的人做了这身衣裳还有一双鞋,叫老奴给姑娘送来。”
傅沅看过去,是件绣栀子花蜀锦裙,还有一双金丝线绣重瓣莲花蜀锦双色芙蓉鞋。
“老太太说,等明儿一大早继夫人过来,您就穿上这身,至于首饰,姑娘随意戴哪个,看着都好。”
听着池嬷嬷这话,傅沅心中满是感动,外祖母这般替她操心,真是比嫡亲的孙女儿还要好。
傅沅送走了池嬷嬷,怀青就拉着她坐在梳妆台前选起了首饰,最后选了一支紫玉镶明珠流苏簪子并两朵碧玺海棠珠花。手碗上,则挑了一串碧玺香珠手串。
“姑娘手腕雪白,这碧玺手串,更能显出姑娘来。”
傅沅看着镜子里的只,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头也很是满意。
因着明日要回宣宁侯府,傅沅用过晚饭后很早就歇下了。
第二天天才刚刚亮,傅沅就醒了过来,在怀青和碧竹的伺候下穿好了衣裳,梳洗装扮一番,才要到老太太的雁荣堂请安,老太太院里就派人丫鬟过来,说叫她在蕙兰院安心等着就是,等黎氏来了,再派人过来传话,叫她去雁荣堂见面。
傅沅听了,点了点头,想着时候还有些早,就坐在软榻上看起书来。
怀青见着自家姑娘沉静的样子,心里也踏实了一些,去小厨房熬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过来。
“一会儿太太过来,您要陪着说话,先吃碗粥吧。”
傅沅接过她手中的青花瓷碗,拿勺子搅动了几下,小口小口吃了下去,一会儿功夫,就将一碗粥全都用完了。
一直等到太阳出来,天大亮了,才有丫鬟过来传话,说是宣宁侯府二太太来了,正陪着老太太说话,老太太叫表姑娘过去见见。
傅沅听了,才站起身来,带着怀青出了院子,一路朝雁荣堂去了。
怀青跟在自家姑娘身后,紧张的手心都冒出汗来。她没见过继夫人,不知道继夫人是个什么性子。
今日的雁荣堂安静得厉害,院子里丫鬟婆子都屏气凝神站在廊下,见着傅沅进来,忙朝里头回禀道:“老太太,表姑娘来了。”
说着,打起帘子领着傅沅朝屋里走去。
陈老太太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盏茶,下头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贵妇人,身上穿着绣金镶边紫色菊纹凤尾暗花缎面褙子,梳着流云髻,头上簪了嵌红宝石累丝金花簪子,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
身后站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鹅蛋脸,柳叶眉,头上插着一支嵌东珠簪子,一双圆圆的眼睛此刻正一动不动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喜来。
傅沅缓步上前,恭敬地福了福身子,道:“孙女儿给外祖母请安。”
不等傅沅给黎氏请安,老太太就笑着抬了抬手,叫她起来。
“快起来。”
“这是你母亲和你妹妹,今个儿过来接你,你见个礼吧。”
傅沅听了外祖母这话,转过身去,对着黎氏福了福身子,叫了声:“母亲。”随后,不等黎氏开口,就站起身来,微微福了福身子,对着站在那里的傅珍亲切的叫了声:“妹妹。”
黎氏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却又什么错都挑不出来。
傅珍见着傅沅这一身的蜀锦衣裳和头上的首饰,就觉着之前母亲和她说的那些话似乎有些不对。
母亲说她这四姐姐自小借住在淮安侯府,寄人篱下怕是胆小怯懦,小家子气些。
可这会儿她见着傅沅,这周身的贵气,哪里是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能有的。
老太太看了傅珍一眼,对着黎氏道:“瞧这孩子,见着她姐姐高兴,连话都不会说了。”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听着老太太这话,视线不自觉落在黎氏和傅珍的身上,虽未言语,那目光分明是在说傅珍不懂事,连嫡亲的姐姐都不叫一声,真真是好教养。
黎氏看了傅珍一眼,对着老太太解释道:“这孩子面嫩,在家里的时候听说沅丫头要回府,可是高兴得很。如今见了人,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还不快见过你四姐姐。”
听着黎氏的话,傅珍才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叫了声:“四姐姐。”
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却是涌起一股难受来。
宣宁侯府二房明明只她一个嫡出的女儿,她想不明白,傅沅既然在淮安侯府住了这些年,为何不一直住下去,最好是一辈子都别回来了。
她一回来,祖母就叫人收拾了最好的院子给她,怕她住着不习惯,又叫人将那院子的名字改成了她在淮安侯府的蕙兰院。不仅如此,还叫母亲放下身段亲自来接。
今早出府的时候,她都觉着有些没脸,那些看门的婆子,虽然恭敬有加,可眼底,明明是存着嘲讽。
她想不通,傅沅要回来,也该叫淮安侯府派人送回来,这会儿却是摆起架子,非要叫母亲来接。分明,是故意叫人看了母亲笑话的。
☆、玉佩
傅珍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没将心中的不满表露出来,却不知她眼底的神色一丝不差全都落入陈老太太眼中。
陈老太太脸上的笑意便少了几分,心里愈发有些不愿叫傅沅这个外孙女儿跟着回去了。
有黎氏这样一个嫡母,还有这样一个妹妹,沅丫头回了宣宁侯府哪里能比得上留在她跟前儿。
黎氏见着陈老太太看着傅珍的脸上带了不满,心中一时也堵得慌。
若不是老太太逼着她亲自过来,她哪里需要受这些个气。
可到底,黎氏是自幼在太后宫中长大,又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见着陈老太太面色冷淡,自然也不会陪着笑脸说话。
这客气了几句,就开口道:“老太太急着见沅丫头,您若没有别的吩咐,我就......”
黎氏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有什么急事,视线不由得朝门口看去。
很快,就见着一个身着暗蓝色团花褙子,打扮的颇有几分体面的嬷嬷从门外进来。只见她急匆匆从外头进来,脸上都是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