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怎么回事?”淳璟拖着一只麋鹿跟在洛迦渊身边,一路走来,看苏小梧、慕容、月泠和雾绕僵持的模样,挑了挑眉,扭头看了一眼洛迦渊。
洛迦渊没有说话,方才淳璟找到他,跟他提起了雾绕归来之事,只讲云归没有跟他一同回来。如今看几人剑拔弩张,每个人面上都有愁容的模样,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万分为难的事。
“这样,让青鸟给咸熙送信,以他的身份带个魂魄进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况且云归本就是青丘的狐族。”慕容辛白握着笛子一下一下地敲着掌心,思量了一会儿,扭头看了苏小梧一眼,望着飞在半空中的青鸟,抿着嘴唇淡淡道。
“因为殿下的事情,主人的行动一直被长老们盯着,容不得有丝毫差错。”雾绕看着手里的琉璃球,紧拧着眉头无奈道。
“你不用为他担心。”慕容辛白挑了挑眉,笑道,“上次他一样送了幅地图过来,他必然有自己独到的手段。”
“姐姐,我们回来了。”淳璟将那头麋鹿扔在一边,在苏小梧身边坐下,“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他看着雾绕手里的琉璃球眨了眨眼睛,慢慢挪过去在雾绕身边蹲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慕容辛白扭头看了一眼洛迦渊,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往边上挪了挪,他轻咳了一声,皱眉看着雾绕,道,“你的意思就是,现在除了送云归轮回就只有在青青身上养魂这一条路了?”
“不错。”雾绕低声道。
“雾绕,你应该相信自己跟云归的缘分,就算她转世投胎,只要你们缘分未尽,你还是可以找到她的。”慕容辛白实在不想苏小梧冒险,一点儿都不想,所以,他说出来的话显得格外自私冷血。
“一碗孟婆汤,一条奈何桥。缘分就尽了。”雾绕的声音很低很低,甚至有些沙哑,他抬起头望着苏小梧,“殿下,我保证她不会伤害殿下一点儿,否则,雾绕以命相抵。”
“嗯……这个就是云归么?”淳璟按住六翼鼠试图去触摸那琉璃球的爪子,歪着头望着雾绕,见他点了点头,又道,“你们刚才说的,那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有伤害不伤害的问题?”
“怎么回事?”洛迦渊扫了慕容辛白一眼,目光落在月泠身上,他现在实在是不想跟慕容辛白说话。
“云归需要养魂。”月泠启唇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话,就朝洛迦渊点了点头,走到一边去,点起一堆火,准备烤肉。
“我答应。”苏小梧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转身望着远处天尽头即将落山的太阳,“我相信云归。”
每个人都有落难的时候,若非走投无路,谁又不愿意开口求人。
“多谢殿下。”雾绕长出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抿着嘴唇双膝跪地给苏小梧磕了一个头。
“要怎么做?我不知道,你看着办。”苏小梧抿了抿嘴唇,转身望着雾绕。
苏小梧已经做了决定,其他人都不好再说什么,谁都知道她做的决定,就算是你说破了天,也很难改变。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它趴在地平线上露出半张脸,像是在偷偷窥视世间的一切。
苏小梧靠在白狐身上,手抚着肚子,望着慢慢升高的月亮。月有阴晴圆缺,一个月仅有一夜是圆的,而且,倘若这一天是阴天、雨天,就一次月圆的机会都没有了。
人活于世也是一样,做了那么多事,吃了那么多苦,为的就是目标达成的那一瞬。
月泠抖了抖披风给苏小梧披在肩上,抱着剑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同一个月亮。
苏小梧回头看了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不远处的火堆边,洛迦渊自斟自饮愁眉紧锁,淳璟拎着小刀在架在烈火上的鹿肉身上划了一刀,撕了一块儿下来,放到嘴里翻来覆去地咽不下去,嘴里发出嘶嘶的吸气声。慕容辛白勾着竹笛呆呆坐着,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雾绕在远离火堆的地方盘腿打坐,清风明月之夜,对他们狐族来说,正是修炼的好时机。
“不知道这里的月亮跟九州的月亮一样不一样。”月泠望着天空,轻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沉重。
“想月令了吧。”苏小梧望着他笑了笑,“我们离开多久了?我有时候感觉已有百年那么久了。这里真是个鬼地方,难怪慕容荆浩到了九州就不愿意回来了,乐不思蜀。”
“多思无益,再有不远就到青丘了。”月泠望着苏小梧凄然的脸色,微微拧了拧眉,“你如今怀了孩子,应多加小心。”
“它来的真不是时候。”苏小梧身体微僵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扁扁平平没有任何迹象的肚子,扯着嘴角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离儿会不会喜欢。我曾想平生只要一个孩子,这样就不会有所偏薄。虽然父母总觉得自己对待每一个孩子都是一样的,但在那些小鬼心里,父母总是偏心的。”
“人活于世,一个人未免太孤独。”月泠望着苏小梧的背影,低声道,“有个玩伴,离儿会很开心。”
“青鸟又不见了。”苏小梧仰着头四下看了看,轻声道,“我们还不如它自由,想去哪儿去哪儿,没人能拦得住。”
“你错了。”月泠绕过白狐走到苏小梧前面,“它已经没有了灵魂,只知道送信,服从命令。相比于它,我们至少还有选择的权利。”
“在我睁开眼的那一刻我就曾起誓,这辈子绝不再做任何人的棋子,我要主宰自己的人生。可到头来,我依旧是一枚棋子,被人摆布,只不过这次下棋的是最无常的命运,我们竟然谁也无法摆脱。”苏小梧黯然道。
“每个人都是棋手,也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月泠抿了抿嘴唇,淡淡道,“自以为在操纵别人,实际上,别人也在操纵我们。”
苏小梧看着他,突然轻轻笑了笑,怅然道,“想不到你看得这么透彻。”
“你们两个在说禅么?”慕容辛白拿着烤的鲜香的肉走过来,轻轻笑道。
白狐皱着鼻子嗅了嗅,忽地睁开眼睛,变回小狐狸几个起跃跳到淳璟身边,一口咬下他刚刚切下的肉。
慕容辛白扭头看着火光下的小狐狸,轻轻笑了笑,走到苏小梧身边坐下,递给她一块儿肉,“味道还不错,吃点儿。”
月泠回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月亮,转身往走到火边坐下。
“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苏小梧挑着眉毛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慕容辛白,有些不好意思,她咳了一声,才压低声音道,“那事儿才过去没几天吧,为什么就有症状了?况且不该是一个月后才能查出来的吗?是不是你跟洛迦渊合起伙儿来骗我的?”
“这种事儿,”慕容辛白轻轻笑了笑,“你觉得洛兄会么?”
苏小梧打量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可能性不大,但只这么几天就能看出是否有孕,也太匪夷所思了!受孕哪儿有这么快的!
“我也觉得很神奇。”慕容辛白双手撑在身后,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他抿了抿嘴唇扭头看着苏小梧耸了耸肩膀,笑道。
“你来教我切脉。”苏小梧扭头看着慕容辛白,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手腕儿上。
“青青!”慕容辛白看着苏小梧拉着自己袖子,皱着眉头,撇嘴道,“你手上都是油。”
“这时候就别在意这些细节了。”苏小梧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敲了敲慕容辛白粉白色袍袖上的油渍,眉毛一挑道,“教我,怎么把脉。”
慕容辛白掸了掸袖子,他这衣裳的布料虽然不然灰尘,但对油渍还是无能为力的,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握住苏小梧的手,按在她自己的手腕儿上,道,“感觉到了吗?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往来之间有一种回旋前进的感觉,乃是滑脉之象。”
苏小梧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感觉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望着慕容辛白扯了扯嘴角,她一点儿没感觉到自己的脉象跟平常有什么不同。
慕容辛白看她一脸不信的模样,轻咳了一声,眼珠一转,拉着苏小梧的手按在自己的脉上,“你再看看我的,就知道不一样了。”
“你是的男的,我是女的,自然不一样。”苏小梧抽回手,将垂下来的发别到耳后,手托着下巴歪头打量着慕容辛白,“在黄泉,怎么逃出来的?”
“简单,他们要找的是暮谷,所以跟我们没有没有直接冲突。”慕容辛白说,“你知道我一向巧舌如簧,很会讨人欢心,那四姑娘就是暮谷的旧相识,对我自然多一分宽待。”
“你把你爹出卖了?”苏小梧拧眉道,“但你知道,老头子是不会回来的。”
“我们是知道,但那四姑娘不知道啊!”慕容辛白笑道,“但她又希望从我这儿听来的消息是真的,所以才会放了我们。”
“你给了什么消息?”
“我跟她说,在青青你登上青丘的王座时,老头子自然会回来,毕竟他是青丘的三长老。”慕容辛白说。
“希望不会一语成谶。”苏小梧叹了一口气,望着月晕淡淡道。
距离青丘越来越近了,只要能找到位于西北的雷神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