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娘可不是乱说,当年西北旱灾,灾民们逃荒,位于驰道附近的永泰府是被恶人给占了,整个府城的人差不多都被祸害没了。
那些富贵人家被祸害得最惨,钱财粮食尽失就算了,连家中的女儿、孙女、年轻的媳妇都被抓走了。
旱灾过后,这个地方还闹了一段时日的匪患,已故邢老国公领兵去平西北兵乱的时候,才把永泰府的匪患给清理干净。
可这才过去几年,又出了发生地龙翻身的事儿
二蛋娘越想越害怕,抓着二蛋爹道:“他爹,咱们赶紧走吧,这破地方真的不能待,再待下去,谁知道会发生啥事儿?!”
“住口,你胡咧咧个啥,别自己吓唬自己。”二蛋爹吼了一句后,又道:“如今天寒地冻的,能跑到哪里去?留在府城还能捡点东西过冬,再救一救那些被埋的人。”
他指着邻街的方向道:“满城地下还埋着很多受伤的人,路过都能听到他们求救的声音,咱们要是不救他们,只自己逃灾去,后半辈子这心里能安生吗?你就不怕街坊邻居们变成鬼来找你说理?”
“啊,你别说了!”二蛋娘吓得要命,大哭起来。
二蛋爹等她哭够后,又开导道:“别哭了,先留几天,救救被埋的人,等过个十天,要是情况再坏,咱们再逃灾也不迟,如今是真的不能走……人被埋了,不会马上死,还能活一段时日。”
所以他们得尽力救一救,要是过几天,没有呼救声了,他们再逃灾也不迟。
二蛋娘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听罢是自己哭着,却没有再闹着逃灾。
茅草巷的其他邻居也是这样想的,因此从这天开始,男人们是挖废墟救人、找物资,女人们照顾受伤的人。
寿娘聪明,提醒大家伙:“咱们先去挖医馆废墟,就算救不出大夫,也能拿到点药材,咱们需要金疮药,治疗风寒的药。”
“老八媳妇说得对,咱们先去挖医馆废墟!”
一群人就去了大安街的罗家医馆,挖了半天,救出两个受伤的药童,还挖到几袋药材,在药童的帮忙下,配出一剂不太全的金疮药。
寿娘赶忙找来青砖,把药材给舂碎,加水熬成药泥,给自家婆婆后脑勺的伤口敷上:“虽然效果没有大夫配的好,可一定有用的,婆婆放心。”
可惜了,罗大夫父子已经死了,要是他们还活着,大家伙就有大夫可用了,如今的大夫可是最珍贵的。
林婆子见儿媳妇这么惦记自己,很高兴,可还是道:“我没事,你们不用老惦记着我,多惦记着点自己……那地龙不知道啥时候还会再动,废墟砖头堆得高,一动就得塌,你们要当心点。”
林婆子小时候经历过地龙翻身,这地龙一动就有可能会动好几次。
“婆婆放心,我们在外都小心着呢。”寿娘说着,起身去把余下的药泥递给方嫂子:“嫂子,你跟小威也受伤了,用点金疮药,会好得快些。”
方田贵家难受了一晚上,埋了方老娘跟闺女后,搬到这边来住了……灾起,熟人住一块,也好有个照应。
“诶,多谢弟妹。”方嫂子抹着眼泪,先给幺儿上了药。
寿娘又把药泥拿去给二蛋娘,以及茅草巷受伤的人家,大家伙收到药泥,都很感激。
两名罗家医馆的药童吃了东西后,也开始给受伤的人看病……然而他们只是药童,连配药都是按照药方配的,根本没啥医术,只能做些伤口清理跟包扎的事儿,很多伤到内腹跟脑袋的人是没有大夫救治,因此死了。
大家伙很难过,一天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可还是继续救人。
孟将军也派将士来这边看了情况,见他们这边还行,也就放心了,至于物资之类的,别的地方更需要,是没给他们,不过给了他们一句话:“有府城守军在,你们不用担心会有恶人!”
有这句话,林老八他们是放心了许多,可寿娘依然在害怕着,晚上根本不敢睡太沉。
轰隆,轰隆,轰隆!
“快起来,大家快起来,地龙又翻身了!”寿娘察觉到地动后,赶忙把大家伙叫醒。
“啥?又地动了?天老爷啊,快跑!”二蛋娘吓得不行,好在被二蛋爹给拦住了,道:“是小地动,没事,不用跑。”
这该塌的屋子都塌完了,还跑个啥?
二蛋娘听罢,这才没跑,可这一晚上她是不敢睡了,睁眼到天亮,一大早醒来就听到一个坏消息:“衙门街那边的废墟被震倒了,在那边露宿的人家被废墟给埋了,全没了,可怜见啊。”
二蛋娘听罢,更加害怕了,又闹着要逃灾。
二蛋爹还是不同意,说再等几天。
可接下来的几天,是每天都会有小地动,那些废墟是越震越瓷实,城内人手又少,很多受伤被埋的人是彻底被埋死了,挖不出来了。
大家伙听到坏消息,又哭了一场,而当晚,又出了一场比较大的地动,把大家伙给吓得要死。
二蛋爹也觉得这地方怕是不能待了,把茅草巷的人召集过来,商议着逃灾的事儿:“六天了,被埋的人怕是都死了,咱们想救也救不了了,这小地动又越来越大,我想着咱们还是先出城,到比较空旷的地方躲一躲,你们觉得咋样?”
茅草巷的人道:“我们同意,这地方是不能再待了,吓死人了。”
茅草巷的人都是穷人,没有田地宅铺做牵扯,是随时都能走。
方田贵家也没啥田地,倒塌的宅子是衙门分给衙役住的,老娘也死了,没啥好牵挂的,点头同意了:“成,咱们先离开永泰府,等这边彻底安稳后,要是想回来就再回来。”
天天小地动的,睡觉都不安生。
罗家医馆的药童还道:“这里死了太多人,时间一长,尸体腐烂以后,会生出瘟病来,还是赶紧逃灾的好。”
大家伙听罢,吓得要死,忙道:“对对对,这尸体一烂,歹病就出来了,咱们得赶紧走啊!”
不过……
方田贵道:“走之前,我想去衙门小巷那边祭拜同僚们……太多人被埋了,我没能把他们挖出来安葬,心里有愧。”
说到最后,竟是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