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潇云看着鲜血一滴一滴落下,看着男人悄无声息地轻颤,那幅画面太残忍,看的她心里像搅着一把刀似的:“你在干什么?不痛吗?!”
陈子敬没说话,英俊的脸庞依然冷静,仿佛那道恐怖的伤口不在自己身上。
终究从里面摸出了什么,莫潇云盯着他指尖染满血迹的小小一片东西,努力辨认了一下,觉得似曾相识:“这是什么?”
陈子敬没回答,将她的身子转过去,沉声道:“会很痛,忍着点。”话音刚落,肩胛处便是一阵剧痛传来,莫潇云紧紧咬着牙关,可眼泪还是忍不住滑落囡。
她忽然明白了,这个东西很可能是跟踪芯片,原本植入在他受伤的地方,可此时被他硬生生拽了出来,放进她体内。
这样,两人万一分开,无论她去了哪里都早晚会被人找到。
可是,他怎么办?!
这个男人总是什么都不说,却用行动表达一切鲺!
心里涌起莫可名状的滋味。他的爱,这般深沉,这般内敛,这般叫她动容。
怕他做了什么不好的打算,莫潇云急忙回头,“陈子敬,我告诉你,要走一起走!你不能为了救我做什么傻事!”
将芯片推进了刀口中,陈子敬给她伤口细细包扎了一下,绕着肩膀前前后后围了好几圈。
他靠得近,呼吸就在肩膀和颈后来回萦绕,莫潇云皱皱眉,脊椎一阵一阵地发麻。
陈子敬看出她的反应,笑着打趣:“敏感的小东西!”
她羞愤难当,语气坚定:“你别转移话题!答应我,不许有那些想法!”
男人点头,“嗯,我答应你。”
可是,他答应的太爽快,莫潇云又觉得不相信。
见她还要纠结这个问题,陈子敬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问道:“董川说你救过董倩倩一命,什么意思?”
提起董倩倩,莫潇云不禁怒上心头,“我被抓来后,曾被他们关在鳄鱼潭上的小木屋里,董倩倩那么恨我,当然是想我死,可不想没把我推下去,自己倒险些掉进去,是我及时救了她。那会儿我还双手双脚的绑着,被她拖拽下去,半边身子都悬空了,要不是董川动作快,及时拉住我,我跟她肯定一起葬身鳄鱼腹中了。”
陈子敬一边帮她包扎着,一边细细听着她的话,闻言手头一颤,眉眼冷沉,铁青着脸训道:“你脑子糊涂了?自身难保去救她干什么!”
莫潇云吃惊地盯着他。
那个刘煜这么说她也就算了,可陈子敬毕竟跟董倩倩有过一段啊,纵然后来分手了但也不能这样冷血无情吧?
忽然想到董倩倩曾说过的话,莫潇云无法遏制住女人的好奇心,忽而没头没尾地说:“你竟能对一个曾怀过你孩子的女人这么绝情!”口气冷硬,满是指责。
“怀过我孩子?!”男人飞扬入鬓的剑眉骤然扬起,黝黑深瞳对上她冷淡的眼,顿了顿,问,“谁跟你说的?董倩倩?”
莫潇云一时口快,说完就后悔了。
他们落到这步田地,还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呢,为这些事情争论闹得不愉快,何必。
“算了,当我没说。”她转过头去,忍着肩胛的疼痛,问道,“包扎好了没?我好累,想靠着睡一会儿。”
“就快好了。”男人答着,将她衣服轻轻拢起来,她有些别扭地准备自己扣扣子,可是双手那般惨不忍睹的模样,无能为力。
陈子敬动作轻缓将她转过来,认真地一颗一颗给她把纽扣扣上。
视线无法避免地划过她胸前,自然也看到了那一处的美景,可此时,不是他们臆想这些的时候。
莫潇云微微害羞,心跳有些加快,也不敢抬头去看他,等到他扣完纽扣,她顺势靠在他怀里,闭上眼。
但陈子敬还琢磨着方才的问题,浅浅唤了她一声,“想知道跟我董倩倩以前的事吗?”
“不想。”莫潇云毫不犹豫地回答,只是这两个字格外生硬。
男人笑了下,语调依然冷漠,“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谁吃醋了。”她辩解,“我只是觉得过去的事,没有揪住不放的必要。”
他却说:“可有些事关乎我的名誉,必须解释清楚。”
她没说话,轻轻浅浅的呼吸熨帖在胸前。
男人的心跳就在耳畔,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隔着紧实的胸肌,他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像是从胸腔发出的一般。
“没有什么孩子……”他清润的嗓音微启,胸膛轻轻振动,“我跟董倩倩在一起几年,那几年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她陪伴我,无微不至,我是真的被她感动,也的的确确爱过她,那种情况下,若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恐怕不正常。但随着我们关系的亲近,感情反而出现问题。她对物质要求极高,认为我是普通出身不能满足她对金钱的要求,认识一个富二代后就背叛了我。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
清楚,只是她对我恩惠太重,何况还有董川的关系在,我只能说服自己再度原谅她,可从那之后,我就没有碰过她了。”
“她怀孕了,以为孩子是我的,但怎么可能。我心理有障碍,可脑子是清醒的,不至于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搞不清楚。但想到她的身体状况,如果堕胎的话很可能危及生命,便劝说她生下孩子。可她一心要跟那个富二代在一起,怕生下孩子就跟我牵扯不清了,说什么也不肯留下那个孩子。其实我本来已经准备告诉她事情真相,想着她若知道孩子是那个富二代的肯定就不舍得流掉了,谁料她等不及,竟自己偷偷跑去堕胎……”
后面的事,陈子敬不想再提。那次若不是他及时发现,而卫东又正好认识当地妇产科的著名医生,董倩倩恐怕也活不到今天了。
拿掉孩子之后,陈子敬让卫东做了鉴定,孩子确实不是他的。这个消息虽然本来就在意料之中,可当白纸黑字写出来,陈子敬还是大受打击。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董倩倩,而是顺势跟她分开了,不久后,他就丢下董倩倩回国了。不明真相的董倩倩,还一直以为孩子是陈子敬的。
“其实那时候没有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不是防着她,而是我跟陈家的关系一向水火不容。说白了,陈家多么显赫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不想跟任何人提起。我自认为凭着一己之力早晚会有成功的一天,可是她等不及……”陈子敬勾唇苦笑了一下,继续淡淡地说,“如果她离开了我再去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我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偏偏她还跟我在一起时,暗地里已经上了别的男人的床,让我……”
“别说了!”莫潇云抬头,打断他低沉苦闷的陈述,“陈年旧事,还提起做什么,我相信你就是了。董倩倩说那些话无非是想膈应我,我本不应该在乎的,刚才一时口快。”
陈子敬捏了捏她的下巴,冷冷静静地道:“这些理应跟你说清楚,也省得你心里一直留有疙瘩。”
“不会了。”莫潇云微微摇头,叹道,“本来我挺恨董倩倩的,若不是她跑去我妈那里胡闹,我妈也不会发病……还有她对我做的那些事,每一件都足够下地狱,可现在听你说了这些,我反倒觉得她是个可怜人了。”
年幼就无父无母,跟哥哥相依为命,哥哥入伍当兵,她便孤身一人了。她记得董倩倩曾说过,因为从小就穷怕了,不想继续过苦日子,才背叛陈子敬跟有钱人在一起。她能为陈子敬那般付出,说明是真的爱他,可在现实面前,爱情又经得起多少考验呢。如今得知哥哥没死,本是好事,可又被刚刚相认的亲哥哥废了一只手。
“虽然我四岁就没了爸爸,但我妈给了我无尽的爱,所以我从未感到自己的人生不幸。她还跟我讲了我爸很多的英勇事迹,那些故事一直激励着我,才能让我有如今的成绩。我从未觉得我失去了爸爸,他一直活着,活在我跟我妈妈的心里。所以,相比董倩倩而言,我很幸福了。”
不知被她哪句话触碰到敏感的神经,陈子敬面色沉了沉,晦暗不明,微微皱眉,“你母亲很爱你父亲?”
“那是当然!”莫潇云很肯定说,“不然我妈也不会独身一人带着我没有改嫁!我妈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她从未跟我抱怨过独自养育我的艰辛,只是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连缺失的那一部分父爱,她也用特别的方式加以弥补,你说她若是不爱我爸爸,怎么可能做到这些?相比有的父母健全却只顾各自快活不管孩子的家庭,我觉得我的家很完整!”
最后一句话本只是随口一说,可男人骤然紧绷的身躯让莫潇云意识到什么,忙改口:“那个……我不是说你,我只是打个比方。”
陈子敬没说话,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她说的很对。就比如他,出身显赫高贵,可从小就未真正体会过什么是父爱母爱。连一家三口气氛温馨坐在一起吃顿饭的时机都从未有过。
听她言语间流露的情感,显然很尊敬崇拜母亲,甚至把母亲看得比她自己还重要。而她已去世多年的父亲,也从母亲的口中给她间接树立了一个完整丰满且充满正能量的形象。
有这样一个母亲,难怪她永远乐观向上,开朗洒脱,如一颗小太阳似的照亮周围。也难怪她为了维持母亲的生命,不惜出卖自己委身于他。
忽而庆幸,庆幸当年她走投无路时遇到了他。
那样的境地,如果没有他的出现,她也很可能会选择别的有钱男人。
光是想想那种可能性,陈子敬就无法接受。
他曾痛恨他们之间的“关系”,曾想过有朝一日让她知晓一切狠狠痛苦伤心,可如今看来,也正是那一段仇怨,才让他注意到她。
否则,对感情那般失望、对女人那般厌恶的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花大价钱买下一个女人的三年。
所谓因果,便是这般。
现在,他越发不敢提起那段过往,越发担心她有朝一日会知道。
“你怎么了?”见陈子敬沉默的可怕
,莫潇云皱眉轻声问道。
男人眨了眨眼,眸光从又清润,“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母亲知道了我们的事——”
提起这个,莫潇云惆怅,满脸愁云密布:“是啊,我妈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气成重病,逼我跟你分开……”
“那你答应了?”
“……嗯。”
见他脸色瞬间阴霾,满是不悦,莫潇云解释:“当时的情况,轮不到我说不啊!我都来不及跟她说明我们现在的关系!”
男人还是不高兴,眉眼冰冷,面无表情,显然很不满她动不动就“抛弃”他的洒脱。
“如果我们这次能活着回去,我一定会跟我妈说清楚的,给你一个名分,怎么样?”她讨好地安慰。
男人冷哼:“稀罕!”
莫潇云:“……”没见过男人这样口是心非的。
“哎,我妈身体还没好,我就出了这事,她现在肯定担心坏了,万一我们不能——”
“放心,我们一定活着回去。”男人低沉的嗓音笃定万分。
莫潇云只当他是安慰人的话,未做声,靠在他胸前。
想不到两人推心置腹的交谈竟然是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彼此了解的越多,那份爱意就越发浓厚。这一方阴暗潮湿的狭小天地里,不知不觉笼罩了淡淡的温情。
刘煜连夜处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结果依然非常糟糕。
一桩巨大交易出了问题,导致交易双方损失惨重,现在对方一口咬定是他们的人里面有内奸或是卧底,让他给个说法。
他们在道上混的人,最讲究信誉,否则以后不会再有人同他们做交易。出了这种事,很快就在道上传开,眼看着就要失去亚洲这一块市场,刘煜怒从中来,把所有手下都集合起来,要连夜揪出内奸。
陈子敬两人在地下室休息片刻,精力恢复了一些,隐约听到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像是出了什么事,两人对视一眼,陈子敬悄声示意莫潇云不要说话,自己起身,静悄悄上了台阶,立在门后。
“这回麻烦可大了,你说谁会是内奸呢?要是让少爷查出来,肯定要扔进潭里喂鳄鱼。”
“哎,谁知道呢!这会儿所有人都在大堂集合,相信很快就能查出来了吧。”
“照我说,那个董川最可疑,反正我是不相信他真的投靠少爷了。”
“我倒觉得卓先生可疑……”
“多嘴什么!管好自己的小命就行了!乱嚼舌根还想不想活了!今晚人手紧,你们打起精神看好里面的人,万一有差池,喂鳄鱼的就是你们!”
外面重又安静,陈子敬悄然返回。
“出什么事了?”莫潇云低声问。
陈子敬将她扶起来,又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他们遇到了麻烦,眼下是我们逃出去的唯一机会。”
来不及多做解释,陈子敬抱着他上了台阶,将她放在门后躲着,自己紧贴门板,故意弄出声响来。
外面的护卫面面相觑,顿时高度戒备地盯着门板,厉声喝:“老实点!不然送你们喂鳄鱼!”
里面没有回应,但门板再度轻轻攘动。
“妈的!找死!”护卫火了,拿出钥匙急促地开门,另一人端起枪对着门口,随时准备开枪的样子。
门板猛地推开,还未待那人怒气冲冲地闯进去,一只染着鲜血的手臂以迅雷之势钻出来,一把将那人拖进了黑暗。
只听咔嚓一声,像是脖子断裂的声音。
举着枪的护卫立刻反应过来,手指扣动扳机,可惜动作还是慢了一步,陈子敬如地狱之神一般冲出来,凌厉迅速地卸了他的枪,右脚旋起,下一刻手中便多了一柄匕首,黑暗中泛着森冷的寒光。
颈间动脉瞬间切断,血流呈喷射状,那人惊恐地瞪着眼,倒下去。
近身搏斗时,枪械并不占优势,反而是这种短柄小巧的匕首能杀人于无形。
莫潇云目睹这一切,也认出那把匕首是她所赠,大概被他藏在鞋底吧,才能躲过先前的搜身。
两人视线对接时,竟心有灵犀地笑了下。
拿起枪支扔给扶着墙壁站起来的女人,陈子敬道:“听说莫警官是散打和射击高手,今天不如让我见识一下。”
纵然身体虚弱,纵然手指受伤,纵然背中一刀,可此时此刻,莫潇云眼底迸发的神采却让人眼前一亮。
这是他们能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况且能跟心爱的男人并肩作战,她热血澎拜!
接过枪支,指尖一阵剧痛,可来不及皱眉,转角处冲过来一人,正在陈子敬背后,怀里抱着一支步枪。
千钧一发之刻,莫潇云反应奇快,提枪射击,正中心脏,那人应声倒地!
回头,看见背后倒下的人,男人眸中划过激赏的光,带着金属质感的凛冽嗓音不吝啬地夸赞:“好枪法,不愧是我陈子敬的女
人!”
与此同时,枪声引起了警觉,安静的庭院喧闹起来,有人大声喊:“快来人啦!他们逃出来了!他们逃出来了!”
大厅那边很快得了消息,满屋子紧凝的气氛中,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慌张奔进来的侍从话未说完,刘煜便重力一拳击在红木桌面上,震碎了一盏青花瓷杯。
“一群饭桶!”刘煜愠怒不已,下令道,“谁杀了他们,奖一百万!”
原以为这处心积虑许久的报仇会毫无悬念地成功,谁料如今竟频出事端。不过,毕竟是在他刘家的地盘上,他就不信陈子敬带着个虚弱受伤的女人,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他的手下多是雇佣兵,这种人唯利是图,只要有钱赚,命都可以不要。陈子敬就算出身中国最神秘的特种部队又如何?寡不敌众,看他能撑几时!
嘴角勾起狠厉嗜血的笑,刘煜咬牙切齿地低语:“你这么急着送死,刘某成全你。”
陈子敬跟莫潇云还未找到逃跑出口,刘家所有的护卫便四处搜寻过来,无奈他们只好躲起来,伺机而动。
莫潇云毕竟是女的,又累又饿,受了伤还发着烧,这般坚持了一会儿,已经是冷汗淋漓,气喘吁吁。
陈子敬担心她,将她就地藏好后,低声道:“你别动,我先出去看看情况。”
转身欲走,手腕却叫人拽住,男人回头,只听那温柔的嗓音郑重叮嘱:“小心,我等你回来!”
倾身在她头上落下一吻,男人凛然回应:“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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