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有些不敢相信的低声道:“那家伙是疯了不成,居然真的要拿箭射杀陆长歌?”
江子画虽然也很意外,但他却还算平静的说道:“那家伙本来就是个疯子,想当初……算了算了,不说也罢。”
他想说的当然还是李梦舟因为青楼的婳儿姑娘而不惜要当街刺杀军部裨将张崇的疯狂事情,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疯狂的,尤其当时的李梦舟还没有真正踏入修行路,相当于是用普通人的身躯试图杀死迈入承意境的修行者。
这样的事情只有疯子才做得出来。
虽然最终是有天枢院的青一间接帮了忙,但只是这种勇气,蝼蚁捕猎苍鹰的作为便足够疯狂了。
张崇被杀的案件至今都没有被破掉,江子画自然也不敢随随便便说出来,所以最后才闭口不言。
好在南笙和陆九歌她们都没有注意到江子画说的话。
看着李梦舟手握弓箭眯起眼睛对准陆长歌的姿势,叶瑾瑜的心里也有一些莫名异样的变化。
李梦舟的胆子有多大,叶瑾瑜是有一些相对的了解的,毕竟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李梦舟便是在和野修袁鬼作战,那个时候的他连观想都做不到,是真真正正的普通人,与来到都城后尚且不同。
那么他现如今有胆量威胁挑衅明显修为高过他的陆长歌,便也是很寻常的事情了。
纵然是敌对方的唐天和谢宁,虽然认为李梦舟是在做蜉蝣撼树的事情,但也不得不心生佩服,至少换作他们,是绝对不敢这般挑衅的。
作为当事人的陆长歌,怒气已经上升到频临爆发的边缘。
他顾不得去设想叶瑾瑜和陆九歌会不会插手,剑已经被他握在手中,就算不能杀死李梦舟,他也必须让其付出惨痛的代价。
在离宫剑院里,他真正厌恶痛恨的便是叶瑾瑜,而毫无疑问的是,此时此刻,被他记恨的人又多了一个李梦舟。
有时候两个人结怨是很简单的事情,而若本来就小心眼的人,便会把这份怨再加重几分。
李梦舟并不会在意这些人都在想什么,被其拉成满月的弓,已经绷紧到极致,随着他捏住箭尾的手猛地松掉,利箭便挟裹着呼啸之声,义无反顾的疾掠向陆长歌。
箭支飞速旋转着,搅动着空气,爆起阵阵嗤啦鸣响,转眼掠过两人间的距离。
陆长歌目光一凝。
手腕轻转,长剑涌起异彩流光,随着剑的刺出,一股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那疾掠而来的箭支蓦地停滞在陆长歌身前,像是被人从后面拽住,悬在了半空中,因想要逃脱束缚而剧烈颤动着。
此乃念力的封锁。
他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嘲讽道:“你这一箭连触及我的衣角都做不到,这便是高境界的绝对压制。”
李梦舟保持着射箭的姿势,闻听得陆长歌的话,他面色平静至极,默默地丢掉手中的弓,然后拔出了身后背着的乌青剑。
他只是很随意的指向陆长歌。
剑锋所至,那被陆长歌念力束缚住的箭支猛然颤抖一下,然后开始反方向急速旋转起来,瞬间挣脱了束缚,啪的一声脆响,划破陆长歌肩膀处的衣裳,带起珠珠血滴,消失在林中,不见了踪迹。
本身在修行上他便不惧陆长歌,若要比拼念力,有《蚕灭卷》这感悟神通傍身,他更加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击溃陆长歌的念力封锁,便是简单至极的事情。
在箭支挣脱念力束缚的瞬间,陆长歌便很快做出了反应,让原本该要洞穿他肩膀的箭,从肩上掠过,但因为那一箭的速度太快,陆长歌又处于措不及防之下,还是被这一箭所伤到,肩膀处很快被鲜血染红。
这一幕是所有人都没有事先想到的。
南笙默默想着,所谓不擅长弓箭这件事情,果然是在鬼扯。
当初在离宫山门的入门测试中,以箭败退郑潜,如今又用箭伤到了陆长歌,虽然只是射箭,并不存在太多技巧可言,但想要精准命中目标,也不是第一次接触弓箭的人轻易便能做到的。
纵然能够利用念力控制箭支,但若不熟悉,靶子又是活的不是死的,想要百发百中,终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梦舟望着阴沉着脸的陆长歌,淡淡的说道:“你射的那一箭虽然可能针对的不一定是我,但终究是冲着我来的,现在我也射你一箭,便是两清了,你不需要专门道歉了。”
这本来便是李梦舟的目的,不论陆长歌和叶瑾瑜有什么恩怨,那并不关他的事情,他只是还那一箭而已,两个人没有什么必须打生打死的仇怨,所以便也不是非得一箭射杀陆长歌,只要这箭射出去了,他的念头便也消了。
但陆长歌的想法可不会这么简单。
在他看来,两个人的仇怨大了去了。
纵使以前没有,现在也有了。
他想不明白那一箭怎么会挣脱他的念力束缚,区区一个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少年,居然能够一箭伤到他?
这比被人当面挑衅加威胁还要没面子。
经过这件事情,他已然彻底遗忘了和叶瑾瑜的打赌比试,感受着肩膀上的轻微刺痛,他低沉着声音道:“你找死!”
恐怖的气机随着话语刚落,便从陆长歌身上爆涌出来,杀意瞬间便笼罩了大片范围,温度都似乎骤然下降了不少。
李梦舟蹙起眉头,他虽然很讨厌麻烦,却从来不会畏惧麻烦,既然旧事已了,新怨再起,他不介意来个彻底了断。
本来已经准备归鞘的乌青剑,重新又被他握在了手中,战意也在逐渐提升。
战斗的氛围一触即发。
陆九歌出现在了两个人中间。
一位是离宫剑院里的师弟,一位是自己的亲哥哥,于情于理,她都不愿意两个人真的打起来,尤其是这一战明显事关生死。
哪怕她再是讨厌自己的哥哥,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哥哥被人杀死,当然也不会看着哥哥伤害到李梦舟。
且李梦舟虽然一箭伤到了陆长歌,但在她心里,若两个人真的打起来,吃亏的必然会是李梦舟。
相比于担心陆长歌,她更加担心的还是李梦舟。
这是自我认知的原因,若是她清楚李梦舟如今的实力,或许便不会这么想了。
随着冲突的爆发,江子画和谢宁等人也都围了上来。
可谓剑拔弩张。
但怒急了的陆长歌显然不会顾及陆九歌,他阴寒的说道:“你最好乖乖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作为兄长,说出这番话是很伤人心的,但除了那份血缘关系外,早已对陆长歌没有太多感情的陆九歌,也只是悲哀了短短一瞬间,便坚定的说道:“我绝对不会让开的。”
陆长歌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倒是不在意自己妹妹的死活,但出于某些原因,他当然也不可能真的杀死自己的妹妹,那对他并没有好处。
在场面陷入僵持的时候,四周便尤为的寂静,所以任何风吹草动便显得很清晰。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位着灰袍的老者出现在了这里。
他身后背着一把剑。
在注意到老者时,叶瑾瑜似乎有些意外,“吴先生?”
李梦舟也是惊讶的望着那灰袍老者,因为这个人他也很熟悉,正是曾经给他讲解过修行的那位吴先生,叶氏族的客卿,亦是他走出树宁镇后,遇到的第一个被他所认可的修行者。
他甚至曾经还想过要拜吴先生为师。
对于吴道子的出现,李梦舟感到很意外。
虽然他曾经有过想要拜师吴道子的念头,却被吴道子很干脆的拒绝,但时隔数月再次相见,李梦舟也已踏入修行路,对吴道子曾经不厌其烦的对他说了很多修行的事情,或多或少还是存在着些感激的。
陆长歌面色阴沉的看着吴道子。
他自然很清楚这名老者跟叶瑾瑜的关系,原本冲突一旦爆发,他便没有多少胜算,现如今吴道子出现在这里,更是让他不得不强行忍下了怒火。
但这种有气无处发的感觉是很难受的。
他沉默了片刻,看着李梦舟,冷冷的说道:“这次暂且放过你,待得日后,我必会好好教训教训你和叶瑾瑜那个家伙,我说到做到。”
话落后,他便阴沉着脸和谢宁、唐天一起离开了乌冬山。
李梦舟根本不在意陆长歌临走前的威胁,他只是很认真的看着吴道子,说道:“吴先生,我想要和你打一架。”
第十九章 西晋剑痴徐北寒
洛阳是一座大城,更是晋国的都城,行走的商贩,络绎不绝的游客,背着剑的剑客更是随处可见。
剑山是西晋的信仰,晋自是剑之大国,晋人虽然不论地位身份,都随身佩剑,但却不是说,整个晋国的人都是剑修。
若真是这样,剑门一脉早就发扬光大,重现往日辉煌了。
西晋自是因为剑阁的存在,从而传出了信仰,自称为剑之大国,但不可否认的是,晋人多是对剑技有所渲染,就算是普通人,只要拿着一把剑,也能堪比二品武夫,这也是为什么各国不敢主动侵犯西晋的原因。
若非西晋保持中立,单凭这一点,各国都会群起而攻之,首先拿下西晋。
而随着外邦的信仰注入,三教修士也在西晋行走,虽然不能影响剑阁的地位,但也确实分化了很多力量,这同时也是西晋想要中立,而不敢妄动战争的原因,各国之间相互制衡,都在等待着打破平衡的那一刻。
徐北寒走在洛阳繁华的街道上,侧目看向旁边的宁浩然,说道:“你们姜国的琅琊城虽然被誉为天下第一雄城,但我西晋的洛阳也不枉多让吧。”
闻听此言,宁浩然笑道:“各国都有各国的好,琅琊城以坚固著称,屹立数百年不倒,所以才有天下第一的赞誉,但若说起风土人情和繁华程度,西晋的洛阳和魏国的长安都犹有过之。”
他思忖了片刻,疑惑的问道:“师兄此次下山,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为何却带上我?”
徐北寒淡淡的说道:“老师闭关不知何时才会见你,远来是客,身为剑阁弟子,理应好生招待,便带你逛一逛洛阳,顺便做一些事情。”
宁浩然说道:“师兄作为剑阁首席,传闻里剑不离身,好似除了剑便对世间万物都起不了半点兴趣,原来也会有自己的私事?”
世间对于剑阁首席徐北寒的了解多是来自那市井某人撰著的《纵横卷》上,因为徐北寒除了曾经行走天下进行实修时,才出现了世人面前,其余多数时间都是待在剑阁里,便也因此有了剑痴的称号。
根据《纵横卷》里的描述,徐北寒眼中只有剑,除了用剑打败对手,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太大兴趣。
所以宁浩然很难想明白,会有什么事情能够惊动徐北寒下得剑阁?
所谓带他游逛洛阳,在他想来只是说辞罢了,若真是这样,剑阁里很多人都可以陪他出来,就比如那位剑心通明的少女,就很乐意到洛阳城里来玩。
徐北寒缓缓摇头,说道:“并非私事,乃是维护剑阁的名誉,有人诋毁剑修,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应该是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
宁浩然好奇的问道:“那徐师兄打算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徐北寒说道:“很简单,找到那些人,然后杀了他们。”
宁浩然一时有些错愕,似是没想到徐北寒的回答这么干脆。
徐北寒停下脚步,看着宁浩然说道:“既然他们诋毁剑修,那我便让他们死在剑下,这是最能让他们明白剑之强大的方法。”
宁浩然有些不解的说道:“只是诋毁剑修,又没有指名道姓的针对剑阁,徐师兄何故如此恼怒?虽然这番话说起来有些怅然愤慨,但自从剑门一脉呈现劣势后,寻常的普通剑修确实很一般,被嘲讽也都是常事,又如何管得过来?我们能做的也无非是强大剑门,让剑门重新站在顶端罢了,这才是解决根本问题的方法。”
徐北寒平静的说道:“我要杀他们不是因为他们诋毁剑修,而是他们在打败了那些剑修后,用沾满脏土的脚羞辱了剑。”
宁浩然怔了一下,忽然有种恍然大明白的感觉。
剑痴果然是剑痴啊。
他的眼中果然是只有剑的。
那些玷污了剑门两个字的寻常剑修,像徐北寒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理睬的,不去清理门户就是好的了,怎会在意他们的死活,但徐北寒却会在意剑阁的名声,在意剑的荣辱。
宁浩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已经够骄傲够猖狂了,跟徐北寒一比,却是真的小巫见大巫,至少徐北寒是真的喜欢剑,喜爱剑修这个身份,为此可以不顾世俗规矩,想杀便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