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万象更新,隆武帝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
新皇登基之时,侯玄演身在前线战场,定年号这样的大事,却得等到他回京之后再做定夺。
文渊阁内,三个大学士和六部官员齐聚一堂,商议新帝年号。侯玄演稍微有些虚浮,眼皮耷拉着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这些天轰轰烈烈的造人运动,愣是掏空了越国公的身子。
几个文官吹胡子瞪眼,在那里争论着,侯玄演迷迷糊糊大概听个明白。张煌言等人偏向叫主张叫武乐,取的是洪武永乐各取一字,寄希望于新帝能够承祖先之勇,恢复中原;以马士英为首的一伙主张年号庆祐,取自庆元嘉祐,。双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本来他们想要侯玄演拿主意,谁知道侯玄演对这些事兴趣乏乏,随口道:“你们看着办吧。”
既然侯玄演不插手,张煌言和马士英谁都不肯让步,礼部侍郎刘守元夹杂中间左右不敢得罪。
姜建勋趁机来到侯玄演身边,凑近了耳边低声问道:“国公,不好奇他们为何争辩么?”
侯玄演心中一动,自己还以为这只是文官们闲的蛋疼,在那里咬文嚼字的,难道其中还有玄机?
“说来听听。”
姜建勋低声道:“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全看国公的志向了。”
侯玄演虽然不表态,但是往阁中一坐,还是百官的中心。那些争吵的文官见到这边的动静,纷纷侧目。
侯玄演拉着姜建勋,来到文渊阁的内室当中,这里是大学士办公之余休息的地方,官员们虽然好奇也都不能跟着进来。
侯玄演一摊手,说道:“我哪有什么志向,北伐而已。要是天下太平,胡儿遁逃,本国公心中愿景,不过是牵黄犬携妻子,游猎山水之间罢了。”
姜建勋表情玩味,说道:“既然如此,下官建议取武乐二字,奋永乐之勇,光洪武之德,天下泽被我大明之光。陛下必能带我等光复神州,重振华夏,再现大明雄风。”
侯玄演默然不语,走出了内室之后,将礼部官员叫到了自家府上。
翌日,朝廷颁布旨意,定年号为:景祐。是年为景祐元年,也是伪清顺治四年,北方沦陷尚未恢复,江南已经是一片大好的形势。
北京城中,睿亲王多尔衮的府上,多尔衮最近变得喜怒无常,王府多个下人无故被鞭死,搞得人心惶惶,在近前伺候的人,全都小心翼翼,见到多尔衮一面提着十二个小心,生怕暴毙。
山东的局势持续变遭,他们生生捧出来的巴布海,已经吓得不敢回山东了。
阿哈旦坐在大堂上,也是如坐针毡,摄政王多尔衮的脸上沉郁不散,眼珠闪着吓人的光芒,看上去跟头噬人的野狼一样。
“阿哈旦,你是扬古利的儿子,天生就有勇者的血脉。现在南边的汉人声势如此之大,尤其是山东已经到了满人不敢抛头露面的境地了,你有什么办法?”
阿哈旦的父亲是扬古利随着努尔哈赤征战女真诸部,是满清的一等功臣,开国元勋之一。传到他这一辈还算是有些胆色。入关以来他也是屡立战功,但是自从多铎北撤避暑,他就没有再跟明军交过手。在他的印象中,汉人还是闻风而降,自相残杀的那批人,不知如何现在竟然变得这么难缠。
“依奴才看,我们输在披甲之人太少,兵员死一个就少一个。不如从察哈尔、喀尔喀、科尔沁诸部,调集蒙古人入关,还可以让朝鲜人也凑一支兵马,让他们到中原来,和南人死战。如此一来,既可以保全我们能战善战的八旗勇士,也可以守住中原。”时至今日,清廷上下已经放弃了南征的打算,在他们看来,能够划江而治,重现当年南宋和金朝对峙的局面,已经不错了。
多尔衮点了点头,脸上总算露出了几分笑意,这些天就这个主意说到了他的心里。
蒙古人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是因为他们失去了自己的王,一盘散沙似的任人欺凌。除了被努尔哈赤编入蒙八旗的兵马外,蒙古还有内蒙的六盟四十九旗,外蒙八十六旗,这些旗兵的颜色没什么规定,因为他们无论如何善战,也是杂牌军。多尔衮对蒙古人的事非常熟悉,知道这些人如果全部集中起来,也是一股很强的力量。
朝鲜与满清,有着数百年的恩怨,彼此之间互相攻伐,此消彼长。朝鲜也并非一直处于劣势,有很长一段时间,朝鲜甚至压着女真全族,让他们抬不起头。可以这么说,除了日本之外,与朝鲜持续时间最长、威胁最大的敌人,就是满清了。从地缘上来看,满清的老家满洲,亦即辽东半岛,与朝鲜半岛只相隔了一条鸭绿江而已。比之朝鲜与日本相隔的对马海峡来说,实在是近得多了。在朝鲜历史上,多次出现过“南倭北虏”的外患。“南倭”指的是日本,而“北虏”就是指女真以及后来的满清了。
等到满清出了一个皇太极,这才打破了双方的平衡,皇太极带着多尔衮打了两次朝鲜,彻底把他们打服了。多尔衮还记得正是自己闯入城中,挟持了整个朝鲜王室,让这个老对头臣服了下来。
“蒙古兵马入关容易,但是朝鲜...他们向来首鼠两端,就怕不肯派兵。”作为征讨朝鲜的主要将领之一,多尔衮熟知这个民族的特性。
阿哈旦前段时间一直留在盛京,对朝鲜的局势非常清楚,笑道:“王爷不知,自从咱们入关之后,朝鲜国中对明朝还抱有希望的清西派已经被扫除了,成员全部被杀。与此同时,在功西派内部的洛党的金自点在获得了领议政的职位后,一直主张出兵帮助我们大清,剿除残明的江南势力。摄政王现在下旨,正和他们的心意,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多尔衮一听大喜,自己有原先圈奴得来的四十万奴兵,虽然战斗力低下,而且士气、忠心都很低,但是关键时候可以当成西夏的撞令郎用。撞令郎是宋朝时西夏的党项人的杰作,一般由汉族士兵组成,主要负责冲锋陷阵当“炮灰”相当于炮灰的代名词。这个撞令郎部队,其来源是在被俘掳的汉人中挑选勇敢善战者组成军队,让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这样可以减少党项军队的伤亡。
这些奴兵平日里也不闲着,被人严加看管着,负责种植满族圈禁的土地。
有这么四十万炮灰,再加上蒙古和朝鲜的兵马,多尔衮自己手里还有八旗兵五万人,瞬间又恢复了信心。只要守住山东就行,在西边的战线上,吴三桂孔有德等人,甚至是占了一点上风的。至于凤阳的济尔哈朗,那也是满清最后的牌面了,战功赫赫而且手下全是两蓝旗的满洲兵,守住北伐中路军不成问题。只有东路军,先是打进了山东如入无人之境,然后又不断地侵扰,让山东的满人不敢开口说话,害怕暴露自己满人的身份。
“哈哈,阿哈旦,你不愧是扬古利的儿子,果然足智多谋。”
阿哈旦站起身来,弯腰道:“王爷抬爱了,奴才万死难报王爷的大恩。”
“我就派你去朝鲜,让你叔父谭泰去蒙古,负责这次的调兵。只要办好了这件大事,我封你做拖沙喇哈番。”
阿哈旦一阵气苦,差点吐血,他早就袭承了父亲的超品公,摄政王竟然许了他一个拖沙喇哈番。要知道,那不过是相当于一个千总。
近来摄政王多尔衮屡次口出奇怪的言论,甚至还曾经破口大骂多铎和阿济格,让手下将他们抓来治罪。更要命的是,多尔衮还经常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看那意思是向皇太极哭诉。要知道多铎已经死了一年了,皇太极更是早就死了,深宫中一直有传闻,说摄政王脑袋出了问题,现在看来所言不虚啊。阿哈旦不敢反驳,谢恩之后退了出去。多尔衮兴奋地站起身来,搓着手兴致颇高。
走出了睿亲王府,阿哈旦兴冲冲地前去自家的二叔谭泰府上,这回他献策有功,等多尔衮清醒过来,一定会大大封赏他们。而且自己得了一个美差,现在朝鲜国中,谄媚满清的势力正如日中天,自己到了朝鲜还不是享受着皇帝一样的待遇,想想他就迫不及待要出发了。
朝鲜和蒙古,现在的日子也很不好受,关外的冬天越来越难熬了。
酷寒加上暴雪,让他们无比羡慕已经不用在关外靠天生活的满洲弟兄,尤其是蒙古每年冬天就像是一次生死关。小冰河时代的尾巴,将这些蛮夷抽的鼻青脸肿,又不会种田屯粮,一个个就像是磨尖了牙,准备入关吃肉吮血的野兽。
景祐元年正月,谭泰和阿哈旦从北京出发,一个往蒙古,一个往朝鲜。不久之后,中原大地上,将迎来两股凶戾的夷狄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