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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安王设宴,为皇太女接风洗尘。

郑叙设帖,也邀了李国泰同赴宴席。

不出意外的,李国泰辞了。

戌时照旧开宴,沈绛坐在上首,西北各道大小官员皆齐列席间。

魏国朝廷规矩众多,听闻藩王在地方并无军政大权,然如因叛乱大事,则可代行皇令,节制地方。

看来,郑叙的动作倒是快极了,袁史云攻破皇城一月不到,他倒是将手能伸到的地方都染指了个遍。

看座下这些管着各处钱粮、刑狱、城防的官员对着郑叙,个个都唯唯诺诺一脸谄媚的样,应当都是他的人,还有几人虽有冷眼旁观的意思,想必对郑叙也是不敢明着作对的。

——这胖子倒是没有想象的憨笨,有意思……

席上歌舞正浓,马屁也接连不断。

“萧将军神勇,在下是仰慕已久,谁知今日亲眼见到将军,竟还如今年轻,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闻得当日金殿之上手刃逆贼之壮举,想必萧将军前番蛰伏叛军之中,定然是忍辱负重,才得尽忠报国啊!”

“正是正是!萧将军为我国朝之大功臣,千万请再饮下此杯。”

……

沈绛悄悄撇撇嘴,他们不觉得肉麻吗?这瞎话明说的修为,真是比他还更胜一筹。

萧尹身侧一名美姬,捧着琉璃壶,给他倒了一杯又一杯,他是来着不拒,竟与平时那副拒人千里的冷淡模样颇为不同。

还与郑叙寒暄道:“往日听闻天下诸王,唯安王殿下福慧无双,擅享人间欢乐,今日萧某得此盛情款待,才知传言果真不虚,如今天下,还有哪处比得上此间呢?”说话间,手臂一揽那美姬的纤纤细腰,笑得十分轻狂。

那美姬一声娇呼:“将军——”

郑叙笑眯眯道:“萧将军一路辛苦,小王无论如何也要招呼周到才是,来!给萧将军再满上——”

美姬几乎将整个人都贴在了萧尹身上,琉璃盏中琥珀酒,被一双无暇的玉手举杯进了萧尹的口中。

沈绛得出了个结论,看来以后想要灌他酒这招是没用的。

“皇太女也请,在皇叔这里,便是自家一般,此为果酒,多饮无妨。”郑叙又同沈绛满面堆笑地劝道。

沈绛捏着嗓子应付道:“着实饮不动了,皇叔,侄女一向不胜酒力……”说着,媚眼如丝,眼带春情,往一旁软若无骨般一歪。

——顺手就摸了郑叙腰间的一枚掐丝七宝金灵通佩,胖子真有钱啊~

郑叙浑然不觉,看着沈绛这一副风情万种的妖娆模样,是浑身酥麻——真是尤物啊!可惜,是亲侄女……但那又何妨!

“王爷……”郑叙失态了,堂下百十双眼睛咄咄,有人不忍直视,小声提醒。

郑叙色迷心窍,充耳不闻,“今无要事,醉又何妨呢……”这色鬼连声音都变了,猥琐中透着下流,又给沈绛倒满了酒盏。

有杀气!

沈绛端起满满的酒盏,暗中留神,萧尹怀抱美女,冷眼却向他而来。

沈绛暗中撇嘴,——你做你的戏,我发我的财,我都不揭穿你,你何必又来干扰我呢?

不过,这死胖子笑里藏刀,席间暗流涌动,看来——

郑叙也装作饮酒,一双小眼盯着萧尹,见萧尹正将美姬倒满的酒杯又空了之后,恭维道:“将军真是豪饮!”又同一旁一个什么都尉眉来眼去一番。

那都尉手摸在腰间刀柄上已经许久了。

……其实,午后,安王府内密室中,进出了几个要紧的人——

“王爷!卑职已探清楚,此番萧尹除却所带的千余人马,再也其他,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不错,京中诸臣对此贼颇有怨言,王爷若扑杀此獠,定得大义民心。”

“皇太女羸弱,难成大器,李国泰虽有大军,却师出无名,不敢妄动。王爷若杀萧尹,再以摄政王叔之名,许李国泰以重利,那十万大军,必能助王爷大事可成!”

“正是!那李国泰几次拂却王爷美意,此番若得皇太女在手,王爷便有正统之名,不怕他李国泰不听!”

“原本王爷无兵无名,一日之间,竟二者可兼得,天时地利人和皆备,必是天意!”

……

舞乐越加欢快,殿中的翩翩裙袂也更是妖娆。

沈绛端着酒盏,袖着满满一包金珠,望着梁上垂下的琉璃大灯和五色丝绦微微叹了口气。

——多好的酒宴啊,可惜……

等乐师弹一声铿锵的铜琵琶之时,忽有人跳起来大喝——

“萧贼!受死吧!”这家伙方才还夸萧尹英雄呢,这会儿就萧贼了?

一时,忽喇喇一阵隆隆脚步声,楼阁之外,想来已经如铁桶被围了。

乐声一止,那些妖姬美女,除了萧尹怀中那个,霎时都作鸟兽散。

——啊呀呀呀,不好玩的重头戏终于开场了。

萧尹完全不为变色,依旧端着酒盏,端坐在座,身侧还有美女依偎。

“呯——”郑叙扔了酒盏,耸着肩笑站起来,“萧将军,你方才所饮酒中,已下了加倍的软骨药,任你是何等英雄,想来也使不出半分力道,不如,识相些,本王留你全尸。”

“皇叔……这是怎么了?”沈绛还面带惊恐地站起来,——起哄架秧子一向是他的专长,嘻嘻。

萧尹瞪了沈绛一眼,沈绛反而对他眨眨眼、还吐吐舌头,一脸搞事的表情。

郑叙对沈绛,忙换了副形容,“好侄女,莫要怕,等皇叔替你料理了这个逆贼,我们叔侄再好好叙一叙骨肉之情,毕竟,咱们郑家的事,怎好叫外人插手,是不是啊……萧将军……”

“安王殿下有没有想过,你纵然杀了萧某,也不过为他人做衣裳?”萧尹开口,语气过于平淡。

郑叙冷笑:“杀了你,我为诛逆英雄!诸侯世族,无不俯首!”

萧尹唇边泛过一丝淡笑,“哦?”还扫了眼座下众官。

众人中有悍勇的,大喝:“王爷,据说萧贼诡计多端,莫要同他多费口舌,杀了再说!”

郑叙见萧尹甚为从容,有些把握不定,便一手揽过沈绛,道:“汝有数罪,挟皇女而自重,天下人皆欲杀之!”

萧尹还笑:“王爷,可有天下人?”

“你什么意思!”郑叙见萧尹此般模样,惊疑不定。

“王爷自认比郑宁驰如何?其麾下重兵,意气风发,如日中天,又有先帝贵妃手握遗诏,可谓招摇至极,萧某是担心……王爷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呐……”

郑叙抓着沈绛,还扣着他的胸腹,道:“他那遗诏,未必是真,本王倒是要多谢萧将军,奉上皇太女殿下。”

手、手!沈绛瞪眼,老色坯,这时候还占他的便宜!

萧尹抬眼,“那王爷如何肯定,能取信于皇太女殿下?”

萧尹话里有话,郑叙狐疑地侧脸看向的沈绛。

奸贼!逼他下水!

沈绛先无语呲牙,再对郑叙妩媚的一笑,然后一肘击向郑叙的胖肚子,打得他几乎将方才喝进去的酒都给吐了出来。

“皇叔,我可是你的‘亲’侄女,你摸我做什么?”

“王爷!”

郑叙连连后退,被身后的侍从给接住了,待他稳住身形,忙大喝:“皇太女!你在做什么!我可是你长辈!”

“既是长辈,您老人家设宴款待我,作甚给我的将军下药?”沈绛笑嘻嘻地凑上去,手里一柄小刀,正抵着郑叙的门牙。

堂下众人变色,“皇太女慎重!”

“你!你!”郑叙眼睛挤成了斗鸡眼,瞪着鼻子下的利刃,“来、来人!”

门外立时跑进来一个满头是汗,惊慌失措的士兵,才进门还不及跪下,便瘫倒在地——

“王爷!大事不好!城、城墙外、外!李国泰大军围城!!!”

……

登时,满厅堂的人瞬间失声,“什么!!”

——“李国泰大军、大军聚集在外,将各城门都围了!他造反了!!”

众人反应过来,登时慌作了一团。

“王爷!李国泰十万大军,纵然围城不攻,也要困死我们啊!”

“看来这李国泰早有反心,前番图谋城中财物,被王爷识破,他这是想要强抢啊!”

“这可如何是好!”

……

沈绛无语扶额——瞧他这张乌鸦嘴啊,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郑叙一哆嗦,尿湿了裤子。

就这出息,还想做乱世枭雄?沈绛忙捏着鼻子跳开,“皇叔,别弄脏我的鞋!”

“呵呵呵……”萧尹坐在那摇头失笑,“王爷,看来你这螳螂捕蝉,却遭李国泰黄雀在后呐!”

郑叙急乱之下,指着萧尹,“姓萧的!李国泰这是冲着你来的,本王只要把你交出去,李国泰便不能奈我何!”

萧尹起身,笑道:“哦?王爷不如猜猜,李国泰此举,是何名目啊?”

郑叙吃惊:“你如何能动?那些酒你不都喝了吗?”

萧尹同自己怀中那个早已经花容失色,半点不敢动弹的美人笑道:“姑娘,多谢为萧某奉酒,只是,下次,为旁人斟下了药的酒之时,手不要抖。”

那美人吓得软如一滩泥,滑到在地,“是……饶命……”

沈绛暗里白了郑叙一眼,死胖子铺开了这么个大局面,就这点本事?害得自己刚才以为有好戏看了,可惜啊可惜……

“萧将军内功精深,就算喝了你的酒,若是什么软骨药有用,还轮得到你下啊!我早就……呃……”

缭绕香他都一点事都没有,何况只是区区的软骨散。

沈绛嘴贱,本想说些风凉话,然话一出口,便知失言,果然,萧尹目光如冷箭刺来。

“呵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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